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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那耿玉昌又笑道:“殿下交代奴才早早儿过来迎客,只这天气太热了,那门上头的铁栓子晒得烫人,倒耽搁了不少时候,请大人恕罪。”
说的倒是客气话,然,骨子里却是倨傲。
“带路。”裴恕根本就没去看他,将扇子一收,负起两手、吐气开声,蹦出了官腔十足的两个字。
他是奉旨前来问话的,立威这种事情,于他根本毫无影响。
耿玉昌见了,倒也不敢再说什么,点头哈腰地应了个是,便转身向前,将裴恕引去了外书房。
永宁长公主并附马爷郭准皆在房中正座相候,见了裴恕,双方又是一番见礼寒暄,那言来语去间的试探与较量,自不必细述。
待分宾主坐定后,裴恕便说明了来意。长公主闻言,那一双细细描就的小山眉立时便蹙了起来,那涂了艳红丹蔻的手指也搭上了扶手,满脸为难地道:“本宫之前也听皇兄说了,这倒真叫人难办得紧,本宫纵使再怎么想,那么久远前的事儿,谁能记得住呀?”
言至此处,她软软的眼风便兜向了郭准,柔声细语地问:“夫君说是不是呢?”
郭准温和地笑了笑,颔首道:“正如殿下所言。”
朗润的语声,衬着那张芝兰玉树般的容颜,虽只寥寥一语,却仿若那书房里的空气都跟着温润了起来。
长公主的眼神一下子就痴了,痴望了他好一会儿,方柔声道:“夫君与本宫想的一样,本宫当真欢喜。”
第105章 忽生幻象()
裴恕不说话,只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郭准,细细打量。
纵使早已年过三旬,这位附马爷却依旧俊美温雅,仿若岁月从不曾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特别是他眉眼间的那一种干净,犹似青葱少年。
与之相比,浓妆艳抹的长公主,便越发显得有些老相。
裴恕的左嘴角往旁一斜,搁了茶盏,面上露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殿下与附马爷所言甚是,下官当时也是这样向陛下说的,只陛下却道,无论是多是少、是大是小,能想起多少是多少。”
说到这里,他的语速放缓了些,续道:“前几日,兴济伯府已然将这三年间丫鬟仆妇的录册拿了过来,倒是可堪一用。”
这算是一句提点,如果长公主府也能提供一份儿同样的东西的话,裴恕也就能交差了。
至少长公主是这样认为的。
“这个么,倒是容易的。”长公主闲闲语道,手指在椅背上点了点,那双勾连在郭准身上的眼睛,也终是转到了裴恕的面上,却也只是轻轻一触,就又移向了别处。
很显然,裴恕的这张脸,长公主是并不乐于多看的。
“来人!”她换了个姿势坐了,提声唤道。
耿玉昌立时快步而入,伏地问:“殿下有何吩咐?”
“遣人去寻刘长史,叫他把这三年间下人们的录册带过来。”长公主吩咐道,一面垂眸打量着自己的手指甲,似是在端详那丹蔻的颜色。
耿玉昌应了声是,便忙忙地去了。
“怕是要有一会子,还请裴大人少坐。”长公主笑道,眼睛却是抬也不抬,仍旧打量着手指甲,语气中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裴恕却是一脸地浑不在意,点头笑道:“这个自然。”
语罢,端起茶盏,继续喝茶。
以他今日出现在此的目的,这样的等待,似乎是有些叫人不舒服的。好在那附马爷郭准是个极称职的主人,谈吐隽雅、见识不凡,见裴恕身上有着浓重的行武气息,便与他论起兵书来,长公主偶尔在旁帮腔,场面倒也并不难看。
约莫盏茶过后,耿玉昌便带着刘长史并几个小太监回来了,那小太监两人一抬,总共抬进来三只很沉的箱子,想必里头便装着录册。
“喏,东西就是这些了。”长公主懒洋洋地说道,一面还拿着指尖点了点那木箱的方向,又顺势一挥手:“都退下。”
刘长史等人立时躬身退下,唯将那箱子留了下来。
“这东西怪沉的,裴大人一会儿搬回去可得费些功夫。”长公主带笑不笑地说了句闲话。
裴恕斜着嘴角一笑:“下官身边武人甚多,他们有的是力气。”顿了顿,复又拱拱手,态度变得殷勤了些:“有劳殿下并附马爷劳心劳力,帮了下官一个大忙。”
这话很有点儿服软的意思,长公主立时掩唇娇笑起来:“裴大人太客气了。”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咯咯笑道:“哦,本宫想起来了,本宫方才还请了大人的属下喝茶来着呢。”
这便是要放人了。
裴恕眯了眯眼。
小示惩戒,却又不触及底线,这位长公主,做事倒也颇有章法。
拿到了这三箱子的东西,裴恕的差事便也算完了,于是不再多呆,起身告辞。
郭准身为男主人,此时自是当仁不让,客客气气地将他送到了大门口,目送那马车去得远了,方才回转。
不过,回来时,郭准却不曾往外书房而去,而是遣退从人,独自踏上了通往后花园的游廊。
空气闷热且潮湿,仿若蕴着雨意,那曲廊的廊顶也并未架设藤萝,阳光斜射进来,很是灼人。
没走上几步,郭准便自袖中取出一柄雅致的折扇来,拿在手中有一下无一下地引着风,步履却仍旧是不紧不慢地,宽大的衣袖随步轻振,通身上下,皆是从容。
游廊的尽处便是后花园,当此际,园中并不见人影,唯树叶儿在风里晃动,“沙沙”有声,应和着四下里连绵的蝉鸣,便再无旁的声息。
到得此处,郭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走得累了,还是被俗事所扰而心累,脚步放缓了好些,信步而行。
他看起来并没有确定的目的地,只沿着园中小径的指引,一路分花拂柳,偶尔在一棵树、一朵花前停步观赏,随后又接着往前走。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座朱漆水榭便现于眼前,那水榭前绿柳成荫,携来水上凉风,极是爽然。
他面上一喜,正欲继续前行,蓦地,一阵清脆的笑声自其中传来,随水散去。
郭准立时收住脚步,皱了皱眉,转身就往回走,显然是不欲与人碰面。
可是,老天却像是不肯如他的意,他这里还没走上几步,身后便传来了少女的娇呼:“父亲,您怎么来了?”
郭准脚步一顿,面上飞快地划过了一丝情绪,然而转过身时,他的神情却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慢慢地摇着折扇,含笑道:“天气炎热,为父在园中纳个凉。”
郭媛已经小鸟儿般地跑了过来,欢快地道:“我和丫鬟们在水榭里头捉迷藏呢,方才从那窗户眼儿里瞧见了父亲,便出来啦。”说着又嘟起嘴,作势不依地道:“父亲都不说来瞧瞧阿娇,父亲不疼阿娇,阿娇可当真伤心了。”
许是天热的缘故,她明艳的脸蛋儿红扑扑地,双眸更是又大又亮,瞧来越增艳丽。
看着眼前这张笑意盈盈、无忧无虑的脸,郭准心中忽地一阵刺痛,眼前恍惚现出了另一张脸。
小小的、柔弱的、苍白的小脸,张着小手小脚,细细的猫儿般的声音,唤他“爹爹”。
郭准深吸了一口气,掩饰地将那扇子用力扇了两下,扇去了这陡然而来的幻象,强笑道:“为父没瞧见阿娇,阿娇勿恼。”
“父亲每回总是这样。”郭媛嘟嘴说道,视线不经意地一转,便转到了郭准的手上,那眼睛立时便亮了,喜道:“呀,父亲,这扇面儿可是太子哥哥写的?”
第106章 凤栖梧桐()
郭准闻言一怔,旋即倒转手中折扇瞧了两眼,便笑着点头:“正是,阿娇眼力不错。”
那一刻,他看向郭媛的眼神中,含了几许真切的赞许。
只是,郭媛却没注意到。
她的眼睛只盯着那扇子,整张脸似是都在发光:“父亲,这扇子……”
“阿娇喜欢么?”郭准将扇子朝前一展,语声温润,然眼中的情绪却已经归于平淡。
郭媛闻言,立时用力地点头:“喜欢的,阿娇喜欢的。”语罢,便一脸期许地抬头看着他:“父亲,阿娇好喜欢这扇子。”
“那便送予阿娇罢。”郭准温言道,随手就将扇子递了过去。
郭媛顿时笑靥如花,欢喜地道:“父亲真好,多谢父亲。”说着便将扇子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那扇面儿上的题字,眉眼间蕴着十足的喜意。
看着她明媚的笑脸,郭准只觉心头愈加刺痛,侧首看向一旁的花圃,面色在一瞬间竟变得有些凄厉。
郭媛此时恰好抬头,将他的神情看了个正着。
不知何故,她的眼底飞快地划过了一丝阴鸷。
然而很快地,她便又将这阴鸷收起,颊边漾起了更浓郁、更欢快的笑,喜孜孜地道:“多谢父亲,这扇子女儿当真喜欢得紧。”
郭准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随后温和地笑了笑:“阿娇乖,好生去顽吧,为父想再四处走走。”
“嗯,那女儿便去啦。”郭媛乖巧地说道,扬了扬扇子,又笑道:“父亲也别总在日头下晒着,当心中了暑气。”
“为父省得。”郭准温声道,摆了摆手,便转身去了。
郭媛立在他的身后,目送着他的背影被花树遮掩,笑容刹时尽敛,神情越发地阴沉,捏着扇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几乎痉挛起来。
郭准并不知道女儿神情间的变化。
他在园中又独自散了会儿步,直到身上衣裳都被汗水湿得秀了,这才回到了与长公主所居的院子。
那是一所极大的院落,门楣高阔,大门左右各种着一树梧桐。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站在院门口,望着匾额上那潇洒飘逸的“朝阳”二字,郭准的面上,划过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
长公主是凤,是沐彩霞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