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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他身形跃起,滚滚的灼热随这一跃,瞬地回归清冷。于是,我听到压抑的嘈杂的声音,在喧嚷着,随着他的跃出,在一瞬间稍为安静,有公公尖利的嗓子撕破这份安静。
“摄政王出来了!摄政王出来了!”
摄政王?他是摄政王?!我听父亲提过,当朝的摄政王本乃先帝临终有意禅让皇位的皇弟,却宁舍皇位,而甘居人臣。先帝特允其永居宫中,并亲封摄政王,赐免死金牌。当朝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冷面无私的摄政王,竟然就是他!
我早该知道,如若不是他,除了当今圣上,又有哪位男子可以深夜随意在禁宫走动呢?
我把脸转向他的胸怀,闻着那淡冽的清莲香,莫名,竟有泪意滑落,我必是感激他第二次救我吧。如若第一次是带着敌意,那这一次,我是感激他的。定是如此,所以,我才落泪。心内却柔肠百转,理不出个思绪。
“皇叔,今日以你之尊冒此险救朕的才人,朕实是歉意。”天烨的声音响起,语意背后蕴着的寒冷却让我心内一凛。
“仲逸,如果你有什么闪失,哀家该如何对先帝交代?”太后的声音一反往日的冷静,带着焦灼的担忧。
“皇嫂,皇上,英华殿本大慈之地,本王此举亦不算什么。”他的声音略低,却还是带着令人心动的磁性。
他轻轻放下我,一边吟芩早不顾礼仪奔上前来,急急道:
“小主,您还安好?”我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伸手间,却错过她扶我的手,她不禁惊呼:
“小主,您的眼睛?!
龙涎香骤然在身边笼来,我茫然伸向吟芩的素手已被天烨的大手握住,他手心的带着微薄凉意的温暖一丝丝沁入我的肌肤。
我知道他在细细端详我的眸子,而我却看不到他眼底映出的自己。强忍住头部愈来愈来烈的抽痛,我莞尔一笑,微微施礼:
“臣妾无碍,皇上不必忧心!”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里有着隐隐压下的怒意。
“臣妾不慎跌倒,醒来,已是如此。令皇上担忧,臣妾惶恐!”我略去被人击晕的实情。一则,我进宫时日不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则,如若追究起来,吟芩等人侍奉缺失难免要被责罚。
“皇上,臣妾在侧殿用膳,实不知大殿竟会走水,臣妾亦是惊慌万分。”贤妃怯怯道。
未待天烨启唇,太后突然急急道:
“仲逸,你受伤了?手上这么多血,快与哀家速传太医!”云雅的声音再次失去以往的矜持。
“咦?”我听到他低声起疑的声音,随即,青莲香徐徐地再次袭来,在龙涎香的幽然包围间,分外沁心。
“皇嫂,怕不是本王的手伤,而是才人的脑后有伤。”他声音在离我不远处响起。
我感到天烨温暖的大手急急覆上我的脑后,旋即,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以往的平静,疾呼:
“太医何在?!”
……好痛,我神思开始飘离,迷渺间,我看到滺倾城的笑容绽开在眼前,她盈盈把手递向我,我不禁把手伸向滺——
“姐姐——”我低吟完这句,一切已然不知。
第一卷 缘起 第9章 梦里鹅黄拖锦线(上)
梦中,依旧是青草霭霭,滺牵着我的手,恣意在蓝天碧野间嘻戏。拈朵娇艳的小花,插在鬓边,清水倒映出我们似花的玉容,更映出眼底满盛的笑意,那是无忧的时光。
忽地,是滺奉旨进选秀的前夕,她悉心为我缝了最后一方绣帕,上好的苏绸,月牙白的底子,绣着几朵迎霜怒放的雪梅,黄的蕊,红的瓣,似血一般,湃说难郏伦湃说男摹N夷笞拍欠脚磷樱煅适崴躺跨缫夂匣督螅岣业耐罚崆嶂龈雷湃蘸蟮牡愕巍D┝耍挠囊惶荆溃
“外人都道,丞相府第千般好,谁又知其间的苦楚呢?”
我抬起泪眸,凝视她笼了哀意的娇容,在她的眼底,我第一次读到了,身不由己这四字。她细细整理我的流苏髻,脸上已漾开迷人的笑容,笑言:
“傻丫头,等姐姐日后给你指门好亲事,到那时,你还这么赖着哭不成?”
我不禁嚼着泪去捶她的肩,她紧紧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似叮咛又如许诺道:
“姐姐一定会让宸儿得到幸福。”
我怔然,在她眼底,却还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宸儿,明媚的眸子一如三月的天霁。
幸福,我的幸福如今亦是葬在这皇圈圈里。谁都无法预知未来,如若姐姐知道,定是不愿我步她的后尘,用青春,心计,去维系那份摇摇欲坠的圣恩。
头部还是一阵阵地抽痛;不似那日的剧痛。却灼了心似地昏湮下去。闻到那幽然的龙涎香,若即若离地,一直弥着。
似是有人牵着我的手,轻轻为我上药,手心的疼痛愈渐缓了开去,冰凉凉地感觉沁入心脾。想睁眼,却千斤沉般的睁不开眼,思绪游离着,如是,似熬了漫长的一段时间,漫长到,当我醒来时,竟不辨身在何处,但眼前的漆黑却再再地让过往一幕幕浮现出来。
我还在这紫禁城内。
“小主,您总算醒了。”菱红的声音响起。
“我睡了多久?”我的声音还是虚弱地低如细吟。
“您都昏迷了十天了。皇上派了几拨太医,太后都来瞧了您一次。您再不醒来,太医都要被处置了。”
“扶我起来,我想坐一会。吟芩呢?”
菱红扶我坐起,拿一软垫靠在我身后,却迟迟不应我的话。虽在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她的犹豫。我力撑着声音稍大地问:
“吟芩呢?!”
“禀小主,吟姐姐她……”菱红嗫喏地,有些支吾,终是说道:“您被皇上送回后,吟芩就不见回来,婉绿去打听,说是那晚的事,吟芩被遣去暴室了。”
“暴室?!”我震惊失色,那本是惩罚犯事宫人的地方,每日劳作之苦,时间之长均是常人无法负荷的,虽属于宫廷,所做的活计绝不是吟芩这弱女子所能撑住。何况,已过了十天!
“替我梳洗,我要去见皇上!”我急急下床,亏得菱红扶着,不然定是踩空跌下。
“小主,您别去了,去了都没用。”菱红扶着我的手,半步不肯挪。“这几天,皇上已是盛怒,虽然每日晚膳前都来看小主,但奴婢看得出皇上的盛怒一直是隐忍着。小主何必为了吟姐姐再去触犯天颜呢?贤妃娘娘都被太后下令押到永巷,晴萱都自尽了!”
这十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听着菱红缓缓道来,眉尖不禁微颦。
原来那日英华大殿走水后,吟芩即以失职之罪被天烨罚去暴室。太监清理现场时,发现有一木棍上沾着斑斑血迹,棍底赫然印着“青衿”二字。而走水时,贤妃恰又在偏殿,更令人起疑。太后震怒,遂命把贤妃押到永巷。并责令宗人府审问晴萱,晴萱熬不过刑罚,是夜竟然在大牢里自尽了。
我待要问她,贤妃如今怎样,菱红却停了口,唤道:
“佾姐姐!”
想必方才一会,已有宫女将我醒来的消息去禀了昭阳宫,故她才及时而到吧。
第一卷 缘起 第9章 梦里鹅黄拖锦线(下)
佾痕的脚步声渐近,待至我面前,听得她衣裙微动,似是行礼:
“佾给宸小主请安。”她本皇上执事女官,自然不必称奴婢。
我微微欠身。菱红已扶我在床沿坐下。
“宸小主,佾奉皇上之命,带昭阳宫宫女萱滢来侍候小主。”佾的声音永是平淡的,听不出一丝的感情,如同她虽然精致却没有表情的面容一般。
听她言此,我已知天烨的意思,是定不让吟芩再回来了。她本太后宫里出来的宫女,却被下到暴室,也不见太后出来保她。其间的错综亦不是我所能去猜拟的。
“我想见皇上,烦请代为禀告。”我克制住一阵阵涌上来的昏眩,虽然看不见,但亦朝着她说话的方向,殷殷道,闻言,菱红扶我的手却不禁微颤。
“宸小主,请好好安养身子。皇上这几日忙于国事,怕是不能过来了。”说毕,佾似对边上另一女子吩咐:
“萱滢,好好侍奉小主,如若有闪失,你也看到了吟芩的处置。”
“奴婢遵命,定竭力侍奉好小主。”说话的声音是温温柔柔的,如三月的微风拂过脸颊一般。
“小主,佾告退,稍后太医会过来给小主诊治。”
我听到脚步声的离去声,佾已然走远。
虽是料到会如此,但眼泪还是不禁滑落,一滴滴,溅到冰冷的素手上。菱红忙那着丝帕来替我擦试,我微一摆手。轻轻道:
“扶我去暴室!”
“小主,不可!您这般身子,怎能劳顿去那个地方!”菱红惊道。
“我再说一次,扶我去暴室!”我的话语间有不容违抗的命令,虽然天烨派来的萱滢就在此,我已决然要去吟芩那边。即便天烨再次迁怒于我,这已不是我所能顾及的。
入宫两月,只有吟芩一直在我身边,虽然她是太后派来的,但,每次在她的眼中,我只能读到关切和真诚。在这虚伪的皇圈圈中,这是比任何都珍贵的。她没有负我,我又岂能负她?
一双手突地扶住我,温温柔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让奴婢陪小主去暴室吧。”
我知道是萱滢,虽然看不见,但我眸里稍纵即逝的迷惑定是落入她的眼底。她更紧地扶住我的手,轻语柔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