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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担,因此没有一定资产的家庭,从军会有相当的困难。多年以来,帝国以军队建设为中心,形成了一套完整而严密的制度,培育了一个数量庞大的拥有土地财产、有爵位有尊严的中产阶层,确保了军队有稳定而优秀的兵源,这是帝国之所以强大无敌的极为重要的原因。也正因为此,无产的贫穷人家,一般不在帝国征兵的对象当中。
帝国的法律和制度,确实合理而且公平,有效地维系着秦帝国这架巨大的机器,使之有条不紊地运转。不过,到了始皇帝的晚年,这架机器的运转,已经过于急促,频繁不断的徭役和军务的征发使国民困苦不堪,国家和人民共同陷于超负荷的泥潭。二世皇帝即位以后,曾经一时停止了过重的劳民征调;然而,短短不到半年,旧事重开,其势头比先帝晚年有过之而无不及。遵循二世皇帝的旨意,先帝的旧业不但不能停止怠慢,还得加强加紧,骊山陵要快快收尾,阿房宫要大干快上,匈奴要严防,长城要完备,南方远征军的兵源粮草要补充,皇帝出巡的道路要修筑,无不需要大规模的人力征调。中等人家的征调,几乎已经穷尽,无奈之下,下等贫家的征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的贫穷人户,被称为“闾左”。古时以富强为右,贫弱为左。所谓“闾左”,居闾里之左也,用今天的话来说,相当于贫民区。
闾左当中,夹杂有不少流窜的游民。陈胜、吴广所在的这支九百人的队伍,就是来自闾左。大规模征发闾左从军入伍,实属罕见异常,相当于置帝国国民于全面动员的紧急状态。以帝国的实态常情而论,不能自立的穷人,难以承担从军的经济负担;被强征编入军队以后,自己困苦,军队也不安稳。大规模地征兵,不循正道的浪人、不安分的游民就大量流入军队。贫困游民,最容易搅乱稳定,破坏既存的组织秩序。他们一旦武装起来,往往成为叛乱、造反和革命的力量。
陈胜其人,关于他起兵以前的往事,记载很少,只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受雇为人耕田,对于贫穷有切肤的痛感,当是无田的雇农,不在征发之列的无产贫户。陈胜既不能殖产,也不能出仕,在为人耕田休息的时候,常常怅恨感慨。他曾经对一起种田的穷哥们儿说,将来如果发达富贵了,不要互相忘记啊。种田人多是安分的人,大家笑话他说,为人耕田取佣,吃饭活命而已,谈什么发达富贵。同是种田人,心志迥然不同。陈胜叹息道:“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陈胜是不满于现实的人,他的志向,是想要改变现状。吴广,其个性与陈胜不同,但在贫穷而不安分上,与陈胜是一脉相通的。不安分的人聚会到一起,往往容易生事。
陈胜一行抵达渔阳的日期,是比照征调军队的规定预先指定的。根据帝国的法律,军队不能按照预定时间抵达指定地点,将受到军法“失期罪”的指控。如果指控成立,犯失期罪者将被斩首处死。大雨不止,道路泥泞不可通行,日期一天天逼近,大家越来越不安。陈胜和吴广不是顺天安命的人,他们私下商量对策认为,预期抵达渔阳已经无望,为了求生只有逃亡。不过,弃军逃亡也是死罪。与其逃亡死,不如干脆举事造反。死是同样的死,与其死于逃亡受刑,不如死于大事国事。走投无路之下,陈胜和吴广决定起兵反秦。
陈胜对吴广说:“天下长久苦于秦政的苛暴。我听说二世是小儿子,不应当立为皇帝,皇位的继承者是公子扶苏。扶苏因为多次劝谏的原故,始皇帝让他到边疆监军将兵。现在有人听说扶苏无罪而被二世诛杀了。大多数老百姓都知道他很贤明,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项燕是楚国的大将,军功卓著,爱抚士卒,楚国人怀念他。有人以为他已经战死,也有人以为他逃亡在外。如果我们利用扶苏和项燕的名义号召天下,一定会得到广泛的响应。”吴广深为赞同,遂决定以秦公子扶苏和楚将项燕的名义举事。
凡举事,须有名目。举大事国事,须有大义名分。陈胜,虽说是出身下层贫民,但从他为举事所策划的大义名分来看,他不但对当时的政治局势有密切的关注,而且有相当的政治头脑。始皇帝以暴力灭亡六国,统一天下,秦政长期失于苛暴。始皇帝死,百姓曾经有所期待,盼望主张温和路线的公子扶苏即位,暴政得到缓和。殊不知扶苏不明不白被杀,少子胡亥即位,暴政不但没有缓和,反而是变本加厉,有过之而无不及。高压困苦之下,借助于对于仁者的怀念,对暴君作隐喻的抗争,正是民情国情所在。以扶苏的名义举事,反暴政而不反秦政,不仅顺应举国民情,而且利于对秦政府和秦军的动摇瓦解。
陈胜出身于南阳郡阳城县,吴广出身于陈郡阳夏县,两地过去都是楚国的领土。以旧国而言,陈胜和吴广都是楚国人,故里依然是旧日楚国的乡音习俗,记忆里楚国人的归属意识依然浓厚。大泽乡在泗水郡蕲县,过去也是楚国的领土。十四年前,楚国大将项燕统领楚军保家卫国,在这里与秦将王翦率领的六十万秦军激战,结果楚军战败,项燕自杀,楚国由此而亡。蕲县,成了项燕及其数十万楚军的国殇之地,楚国人对于项燕的怀念,至今绵延不断。身在蕲县,同行都是出身于旧楚国地方的戍卒,走投无路之下,借助记忆中的英雄,恢复故国山河,最能集聚人心,激发斗志。
大义名分确定,二人心里仍然有所不安,悄悄找到卜者算命。卜者是明白人,占卦吉祥,说道:“二位的事情皆会成功。不过,二位何不卜问于鬼?”卜者的话,往往是一语双关,鬼是死者的精魄,问于鬼,死事也。鬼又逼人,问于鬼,以鬼威逼人也。双关语的理解和选择,在于听者的意图和解读。陈胜、吴广闻言窃喜,心中落定,顺着自己的心情揣摸卜者的话意,决定借助鬼神以胁迫众人。他们用朱笔在帛布上写上“陈胜王”三字,放入打捞上来的鱼腹里,混在炊事兵买来的鱼中。士兵们开膛看到帛书,很是有些惊怪。晚上,吴广又偷偷潜入驻地近旁神祠中,点燃篝火,模仿狐狸的叫声,作“大楚兴,陈胜王”的呼喊。秦汉时代,鬼神占卜盛行。白天现怪异,夜里闹鬼神,众人惊恐不安。天亮以后,戍卒们见到陈胜,往往目视他而悄声私语。
吴广素来善待人,很得部下之心。大概是在第二天吃饭的时候,两位将尉也心烦,喝得醉醺醺。吴广故意数次挑起逃亡话题,惹得将尉大怒,命令当众鞭笞吴广。吴广不服,将尉拔剑威吓,吴广借势挺身夺剑,在陈胜的配合下,将两名将尉杀死。混乱当中,陈胜和吴广召集众人道:“大家遇雨失期,失期当处斩刑。即使有幸不被处死,支边戍守,十有六七也是死。壮士不死而已,死要死得大义堂皇。放眼当今天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切合于预期策划,同行的戍卒都愿意跟随陈胜、吴广举事反秦。于是,众人以两名将尉的首级作为祭祀的牺牲,设坛结盟,九百人袒露右臂,起誓复兴大楚,宣称呼应秦公子扶苏和楚将项燕。
秦帝国的天空下,一场风暴骤然降临。
张楚政权的建立
张楚政权建立后,陈胜起义军与秦王朝间的斗争有了质的改变。由屯戍兵引发的兵变变成了国家之间的对抗,以复兴的楚国对抗暴虐的秦国。
大泽乡起义,最初只是帝国屯戍兵的兵变。帝国军队的编制,以郡为基本单位组建独立的军团。郡是军政合一的军事行政机构,郡守称将军,全面统领一郡之军政和民政。郡守下面设有一名或者数名都尉,作为副将专门负责军务。郡军团,由郡所辖各县的县军组成。县也是军政合一的军事行政机构,征兵的基本单位。县军征发集结后,由全面负责一县军政的县令长,或者专门负责县军务的县尉统领,组成县分军团,编入郡军团中。帝国有重大军事行动时,以郡军为单位,集结数个或者数十个郡军团作战,战争结束后各归其地解散。陈胜、吴广夺取了部队的领导权后,九百人的屯戍兵,迅速按照帝国的军制重新组织起来。他们将原本相当于县军规模的部队扩大编制为郡兵军团,以陈胜为将军,以吴广为都尉,开始进攻所在的郡县。
陈胜军首先攻占了驻地大泽乡,进而攻占了大泽乡所在的蕲县城。蕲县过去是楚国的领土,也是楚国大将项燕领军抗秦、激战身亡的战场。在民众苦于徭役和暴政的时候,陈胜、吴广以项燕和复兴楚国的名义起兵蕲县,可谓是占了天时、地利和人和,蕲县民众积极响应和支持陈胜军。攻占蕲县以后,陈胜军得到了第一个可以作为依凭的据点,征兵扩军,整编策划,一一顺利进行。在蕲县,陈胜军做了东西分进的军事部署,以符离(今安徽宿州南)人葛婴为将,统领部分军队向蕲县以东和以南的地区发展,陈胜和吴广统领军队主力向西方进攻。西进的陈胜主力军沿浍河进军,首先攻克蕲县的西北邻县铚县(今安徽宿州西南),沿河继续西北行,进入砀郡境内。进入砀郡以后,陈胜军攻占了酂(今河南永城西),再折向东南,攻占谯县(今安徽亳县),西向进入陈郡,攻占苦县(今河南鹿邑)、柘县(今河南柘城西北),乘势挥师南下,向陈郡郡治陈县进攻。当时,事出突然,陈郡郡守和陈县县令都不在任上,陈郡副长官陈郡守丞统领秦军进行了抵抗,守丞战死,陈胜军进入陈县城。
陈县是陈胜军攻下的第一座郡治大城,故地在今天的河南省淮阳市。陈县交通南北,贯通东西,连接黄河水系和淮河水系的鸿沟,就经过这里,是中原地区的一座重要城市。西周春秋时期,陈是陈国的国都,战国时成为楚国的领土,战国末年曾经一时做过楚国的首都,秦灭楚以后设置陈郡,将郡治设在陈县。
正如我在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