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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的愿望落空,真真是举步维艰。心腹司马欣的劝谏,是秦军内部的动摇;陈馀的来信,是诸侯各国的诱导。章邯开始犹豫,开始疑虑,因不安而动摇。他试探作合纵联盟的尝试,派遣心腹部下军侯始成秘密前往项羽军中谈判。
章邯是坚忍不拔的人,身为秦国老臣,受先帝旧恩多年,对秦国的山河人民,执着甚深。对于联手诸侯的事,他始终狐疑不定。自出任秦军统帅以来,亡失的秦军将士虽说以十万数,诛杀的反秦军将士更是以数十万计,楚王陈胜、齐王田儋、魏王魏咎,都是自己的刀下鬼,楚国大将,项羽的叔父项梁,也死在自己手下,背秦降楚,纵使项羽及诸侯能容,上苍岂能无声,英烈岂能止泣?章邯大营和项羽大营之间,使者续续又断断,中止又复来。
打打谈谈,谈谈打打。拉锯苦战、和战交错之间,项羽出奇兵,派遣勇将蒲将军领军西向迂回,由漳水上游的三户津(今河北磁县西南)强行渡过漳水,突破秦军的防线,在漳水南岸抢滩建立壁垒,迫使秦军出战争夺。争夺战中,蒲将军击败秦军,在漳南稳住阵脚,扎下营寨来。得到蒲将军得利的消息,项羽统领大军迅速向西运动,在漳水支流的汙水一带(今河北临漳西)大破秦军。秦军被迫放弃漳河防线,退守洹水,安阳岌岌可危。
就在这个时候,与司马卬一同进入河内郡西部的赵国将军瑕丘人申阳,统领赵军别部由孟津强行渡过黄河进入三川郡,攻占了洛阳和新安之间的河南县,切断了章邯军往来黄河走山阳东海道连接关中的唯一通道,完成了对于章邯军的战略包围。
申阳军攻克河南,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河南县失守,秦帝国宛如被一把尖刀切断了主动脉,关中与关东的交通大道断绝,部署在河内的章邯军主力以及固守洛阳、荥阳一带的秦军支援部队陷入诸侯国联军的包围。当时形势下,章邯军的北部正面是项羽所统领的诸侯国联军,数十万大军由邯郸郡南下,渡过漳河,逼近洹水展开,包围安阳。上党郡已经被赵国占领,赵军司马卬部队由上党进入河内郡西部,切断了河内郡与河东郡的联系。洛阳、荥阳东南是韩王成所统领的韩军出没的颍川,西南是刘邦军正在攻击的南阳,东部的砀郡和东郡分别是楚国和魏国的地盘,魏王魏豹所统领的魏军在这一带活动。
形势急转直下,章邯已经没有犹豫回旋的余地,他再次派遣使者到项羽军大营,正式表示谈和约降的诚意。项羽召集各路将领集会,议论是否接受秦军有条件投降。会议上项羽表示,我军粮草日渐短缺,准备接受章邯的请求,约盟受降。项羽一言定乾坤,诸将皆表示听从上将军决断。
二世三年七月,二十万秦军放下武器,停止抵抗。项羽率领楚军及诸侯国联军将领,与章邯率领的秦军各部将领相会于洹水南岸的殷墟,筑坛结盟,歃血起誓,签订约降协定。章邯面见项羽痛哭失声,既有往日对战厮杀的恩怨,也有当今赵高逼迫的无奈,更有愧对先帝故国的羞辱。项羽许诺破关中后以章邯为雍王治秦,将章邯安置于楚军大营随同行动,任命司马欣为上将军,统领秦军。
秦末之乱以来,秦军主力共有三支,其一在北疆,为王离所统领的北部军;其一在南疆,为任嚣和赵陀所统领的南部军;其一为章邯统领的中部军。南部军独立建国,长江以南,反秦后尽归楚国;北部军被项羽歼灭,黄河以北,都是赵、燕旗帜;章邯约降,中部军归属项羽,江河之间,都是楚、齐、魏、韩的地方。此时的秦帝国,除蜀汉关中本土以外,已经没有国土可以依托守卫,没有军队可以调动使用。此时的秦帝国,宛若梁柱毁坏殆尽的大楼,摇摇欲坠,只待最后一击的摧折。
情系殷墟梦邯郸
历史学使用倒向的时间,重现往日的影像。建筑于地下的殷墟博物馆,用标志历代王朝的地下通道,将现在到过去的时间,转换为由地表到地中的空间;又用无数神秘的出土遗物,带你进入历史的梦境。
战争的胜负,左右国家的兴亡。秦帝国的命运,决定于巨鹿之战。
我整理巨鹿之战前后的历史,书中纸上,模糊不清的事情比比皆是。既有古代史家记叙的晦涩缺漏,也有历代传布注释的歧异误失。最感不安的,还是欠缺现场情景的实感,无法交汇古今,不能神通往事,始终有隔靴搔痒之感。
2006年3月,我寻项羽统帅联军与章邯、王离两军鏖战的故迹,由北京南下,经邯郸、磁县到安阳,又走临漳,过成安,再回邯郸返京。来去之间,两渡漳河,吊殷墟,望邺城,登金凤台,信步于赵王城,世上方三日,历史已千年。
公元前386年,赵敬侯带领赵人西出太行,建都邯郸,经八代国君,历一百五十八年,在赵武灵王时,最为灿烂辉煌。公元前228年,王离的祖父王翦统领秦军攻破邯郸,邯郸城经历了第一次劫难。在邯郸城的这次劫难中,秦始皇亲自前来推波助澜。秦始皇出生于邯郸,母亲是赵国的舞女,他的童年时代,是与母亲一同在邯郸度过的,受尽了赵人的白眼苦头,多次几乎被杀。破邯郸城后,秦始皇专程由咸阳赶往邯郸,一一清点当年的仇家,杀了个干净痛快,算是一段无情报复的插曲。邯郸城的彻底毁灭,是在巨鹿之战前。二世二年后九月,击杀了项梁的章邯渡过黄河,大破赵、齐联军,乘胜攻陷了邯郸。破城后,章邯下令撤毁邯郸城墙建筑,将当地的住民强行迁移到河内郡,杜绝他们再次据城反抗的可能。
我到邯郸,先登丛台远眺,想见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整军备战的盛况;再到赵王城遗址寻觅,荒草土台尘埃中,仿佛有秦军毁城的身影,有赵人离乡的哭泣。邯郸在河北,古来属赵国;安阳在河南,古来属魏国。由邯郸到安阳,距离不过百余里,(北)京深(圳)国道两旁,都是一望无边的平原,无天险可以凭守,无地貌可以标界。唯有漳河,西出太行山浩浩荡荡而来,分断赵魏,阻隔冀豫,成为邯郸和安阳之间的天堑屏障。赵魏之间,沿漳河筑有城壁设防。秦之邯郸郡,在漳河北,西傍太行山,南面和东面为漳河所环绕,巨鹿城东邻漳水,西南靠近邯郸城,相距也不过百余里。项羽由平原津渡过黄河进入巨鹿,先渡洹水,再渡漳河,演出了破釜沉舟的壮举。
巨鹿大战,王离军被歼灭,部署在安阳—邯郸一带支援王离的二十万秦军,在章邯的统领下向河内郡方向收缩退却。河内郡大致在今河南省北部的安阳、鹤壁、新乡、济源一带,西面太行山,北界漳水,南临黄河,地处晋东、冀南、豫北、鲁西之间的咽喉地带,古来为交通要道、军事重地。殷商时代,河内一带是商王朝的京畿地区,魏晋南北朝时代,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先后建都于这里,河内地区再次成为北部中国的政治中心。
项羽歼灭王离军,解除巨鹿之围,是在二世三年十二月。章邯统领秦军投降项羽,是在同年七月,其间将近八个月的时间,两军在河内邯郸间拉锯作战。从巨鹿到邯郸不过百余里,从邯郸到安阳也不过百余里,强于攻击、乘胜南进的项羽联军,八个月竟然不能前进二百里地,可以想见战事之艰苦,秦军抵抗之顽强。章邯撤毁邯郸城,邯郸不能防守,秦军步步为营南撤。唯一能够据守的天险,就是漳水;漳水南岸的安阳,成为秦军的大本营。由邯郸南下磁县过漳河大桥,由车窗望去,河道西来东去,辽阔宽广,秦楚两军夹河对阵的情景,已经可以想像。
又驱车由安阳北上,沿漳河南岸东走临漳,堤下村落田园,想来当年都是秦军驻地。到三元,漫步邺镇漳河大桥,经过数百米河道,林木掩映的北岸河堤间,项羽联军的旗帜身影,仿佛依稀隐现。邺城故址就在桥边,六朝古都的繁华往昔,如今只有金凤台遗址尚存。登高远望,诵王粲名章:“朝发邺都桥,暮济白马津。逍遥河堤上,左右望我军。连舫逾万艘,带甲千万人。率彼东南路,将定一举勋。……”王粲是建安七子之一,《从军诗》咏叹的是曹魏东征。国破山河在,人去江海流,触景生情,借题生感,我依然想见项羽和章邯。
漳河西出太行山东流,至安阳和临漳一带,河道宽广,水势浩荡,项羽军漳北,章邯军漳南,就是在这一线。漳河过临漳以后往东北流去,在成安、广平、魏县、大名、馆陶一带的漳河、洹水和黄河之间,章邯军以棘原为中心,筑有坚固的防御壁垒,连接安阳、临漳防线,阻止项羽军由东北方向对安阳的迂回包抄。这条防线以北,项羽军已经控制漳河两岸。
这个时候,二十万秦军,背靠黄河,由水运就食荥阳敖仓,南有三川郡可以依托,通过三川东海道连接关中,西有太行山道连接河东,三郡联成一完整的战区,只要守住漳河,保全河内,秦王朝尚有半壁江山可以延续。然而,就在两军对峙期间,赵国将领司马卬由上党郡南下抵达黄河边,将河内与河东的联系切断。受司马卬顺利进军的鼓舞和启示,项羽派遣猛将蒲将军隐秘夜行到漳河上游,实行西线迂回包抄,在磁县西南的三户津渡过漳水,一举突破秦军的防线。于是项羽引大军运动到临漳西部,在临漳和磁县之间的汙水大败秦军,将章邯军压缩到洹水南岸。逼迫章邯投降的最后一击,乃是赵国将军申阳渡过黄河,占领河南县,三川东海道被切断,联军对河内郡的战略包围形成,章邯军已成瓮中之鳖。
自司马迁以来,历代关注巨鹿之战的史家,都没有特别注意到司马卬和申阳在迫使章邯投降中的巨大作用。我们知道,司马卬和申阳,后来都被项羽封王。司马卬被封为殷王,封地为河内郡;申阳被封为河南王,封地为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