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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贺兰子珩陡有一愕,看着那平安结眼眸一亮,很是怔了一怔才拿过来,赞了句,“很漂亮。”
“陛下喜欢就好……”苏妤心情平缓了些,微微一笑。
皇帝低头把那平安结坠在了绦上,苏妤自然而然地伸手帮他整理着,皇帝笑说:“去年见了时就想问你,有朕的没有……今年可算是有了。”
正理着流苏穗子的手一滞,听得苏妤低低说:“其实……年年都有。”
“……”又是件一个不说、一个不问的事,所幸只是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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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起进了寝殿,皇帝扫了眼床榻,轻一笑便猛将她抱了起来,至了榻边才把她搁下。
“陛下……”苏妤惊慌不已,连忙躲去了里面。皇帝睨着她笑道:“知道你还没出月子,安心躺着,说说话,可好?”遂自顾自地也躺下了,又说,“就怕失手伤了你,朕今晚可是一口酒都没敢喝。”
苏妤放了心,慢慢凑到他身边,皇帝凝视着她,微笑道:“嗯……刚才是朕央姑母来跟你说说的。”
“……猜到了。”苏妤一颌首,觉得皇帝这般神情,好像是有什么要事要同她说。
“早在佳瑜夫人进宫的时候,朕便跟姑母明言过要好好待你……她估计也没信多少。”皇帝哑笑着顿了一顿,续道,“那天跟你说起苏家的事,其实还有件事……朕一时没敢说。”
“什么?”苏妤黛眉浅蹙,显得有些许不安。
皇帝的手指自她眉间划过,笑言道:“朕先把话说清楚了,今天告诉你了这事可不是要找苏家算账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苏家的事朕断不会怪到你身上去。”
“陛下请说……”苏妤惊疑不定地望着他。皇帝微斟酌了一番言辞,避开了她的视线,枕着手望着床梁道:“当年楚氏失子的事……宫正司其实早查出来了。”
苏妤心下一紧。心知皇帝有意给她洗清这罪名,如今查出来了却不说,不知结果是什么。
“确是和你无关。”皇帝说着笑得无奈,“却是你苏家做的。”
猛抽一口凉气。苏妤怔了许久,仍有些不可置信:“父亲……”
皇帝沉然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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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间,便无可抑制地哭了出来,哭得皇帝手足无措。将她搂进怀里,哭笑不得地劝着她说:“好了好了,过去的事了……不用哭这么厉害吧?你父亲做得比这过分的事多了去了……”
那满心的委屈根本止不住。皇帝不知道,在她最难的那两年里,最初还能见到她的姑母纪苏氏的。她不止一次地和纪苏氏哭诉过,她没有害那孩子,皇帝却无论如何不肯信她。
纪苏氏待她一直很好,她相信这些话姑母是和父亲说过的,父亲却没解释过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件事实际上是苏家做的。就让她这么活在无尽的委屈和不甘中,两年有余,若是皇帝没有突然转了性,她便要那样过一辈子——且她也凿凿实实地那样过了一辈子,直到自尽。
是以此时,觉得那两年过得可悲可笑。因为不知实情,她满心期盼着,也许总有一日,事情还会水落石出,一切都会不一样的。殊不知待得“水落石出”,竟是这样的答案。还不如早早让她知道实情,她便不会再有那些不着边际的期待,即便是心灰意冷,活得也比那时自在些。
她那两年多的执著与不甘算是什么?
父亲……早就彻头彻尾拿她当个弃子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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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子珩无法体会她这心绪,只怕她如此不管不顾地哭会哭坏了身子。温声劝了半天,苏妤忽地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坐起身子缓了一缓,信手擦了把眼泪,干笑了一声说:“盼了这许久……原还是本就该背着的罪名。”
彼时她是太子妃,她的家族害了妾室的孩子,这便是她脱不了的罪,无可厚非。
“阿妤……你不必这么想。”皇帝犹自倚着,默了一默,道“一直没让宫正司说,就是因为此事一旦说了,在旁人眼里,你便决计脱不开干系。但旁人怎么看是一回事,朕知道此事加到你头上太冤。”沉沉一叹,皇帝又续道,“所以这事……你知道、朕知道,便罢了。朕不怪你就是。”
“怪不得楚氏恨了臣妾那么多年……”苏妤哑哑地说,“臣妾还觉得是她冥顽不灵,任臣妾、任陛下怎么解释都没用。这般看来……她倒是对的。”
“来。”皇帝揽过她,又徐徐笑说,“事情分开说。楚氏那般记恨你或可不论对错,但她在想下毒害你到底是她的不是。你如是为此反觉对她有愧,便没有必要了。”
“嗯……”苏妤点了点头,伏在皇帝心口上,心思复杂已极。
“这事,朕也会把实情告诉苏澈,你们心中都有个数,省得再胡乱去猜。”皇帝一笑又说,“朕让苏澈在锦都多留了些时日,你回去省亲时也好有个人陪着。”
一瞬间简直不想回去给父亲上这柱香了。因父亲的野心,她受尽厌恶苦了两年有余,父亲却对此毫不做解释,明明知道她心中过得多么挣扎煎熬却半句实情也不透给她。
低头看着她面色黯淡,贺兰子珩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笑而道:“别琢磨着不回去。”
苏妤一愣。
“你父亲有罪归有罪,要治罪是朕这皇帝的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便只是为谢他养育之恩,你也得去这一趟。”
☆、109
苏妤在正月初二时踏入了苏府的大门。
说来也巧,本不是刻意挑了这日子;出了宫门才想起来;民间若是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多也是在正月初二这天。
只是她父母皆已不在,这番回家,只是为了给父亲上香。
步入正厅,苏妤长沉下一口气——依稀记得;上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就是在这里。那时叶景秋还活着,离开苏府时就找了她和沈晔的麻烦……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好像并没有很久;又似乎恍如隔世。
也是那一次;她第一次觉出父亲的野心比她想得还要可怕,字里行间皆是对“苏家”这两个字的关心,对她与苏澈的情况反是淡漠。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乎的就已完完全全是所谓的“苏家”、是权力、是虚名,而不是他们这一双儿女了。
那次,苏妤和父亲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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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声叹息。苏澈一直在旁静默着不言,终于走上前来,劝慰道:“长姐节哀,父亲……”
“阿澈。”苏妤打断了他的话,平平静静地道出六个字来,“父亲死有余辜。”
“长姐?!”苏澈错愕不已地看着她,神色虽是平静的,语声却分明有着微微的颤抖。苏妤亦看向她,告诉他说:“父亲走了、我是嫁出去的人,苏家只剩下你了。你记着,日后万不可和父亲一般,争权争到对旁事皆不管不顾。人活一世,权到底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为此连亲人都搭上,不值得。”
“……诺。”苏澈思索着苏妤的话,并不知她为何会有这番告诫,心下却明白这番话决计是对的。
“父亲这辈子都是为了苏家。”苏妤说着,有一声听上去很刻薄的冷笑,“什么是‘苏家’?不是这宅子,不是门上那块牌匾,我们做后人的才是‘苏家’。可他为了个虚名,连我们也可以搭上。”
苏澈默然。时至今日,许多事他知道得并不如苏妤清楚,但这些感受他亦是有的。在前几年里,父亲早已不是他们儿时记忆中的样子,所以他曾劝过苏妤,不要被苏家牵绊太多。
只是那时,他没有勇气告诉苏妤——为了父亲,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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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苏妤在祠堂中为父母上了香。有满心的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也只是再次叩了头,说了一句:“母亲,我从此会活得随心。”
她对母亲的记忆停留在五岁。五岁时,母亲霍念生了苏澈后,撒手人寰。
许多道理,母亲曾经早早地就教过她,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唯有一句还记得清楚:“人这一辈子,无论是穷是富、是男是女,终归是为自己活着的,活得随心,别委屈了自己。”
据说母亲一辈子就活得随心,去过自己想去的地方、嫁过自己想嫁的人……现在想来也幸运无比,在父亲被权欲迷眼之前母亲便走了,之后苏家的许多劫难她皆不知。
而这一句话,苏妤却仅仅是记得,从来做不到。她甚至不明白,母亲怎么能做得到。母亲从霍家到苏家,也是一生都在大世家中度过的。那样错综的势力,母亲如何能“活得随心”。
如今才知,不过就是一念之差罢了。不试着去握紧什么,自己便轻松了。
因为该握不住的,早晚也是握不住,何苦强求那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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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知她自小产后又有诸事搅扰,难免心情烦闷,故许她随意在苏府多住些时日,不必急着回宫。
转眼就已是元宵,那天苏澈说:“长姐,晚上我去西市灯会。”
好像只是跟她打个招呼,全然没有问她是否同去的意思。苏妤心思一动,苏澈一个即将及冠的男子,平白对灯会有了兴趣?当下也没多问,应了声:“哦,去吧。”
其实皇帝在她出宫前特意叮嘱了,如是愿意,就随便出去走走,也不必大张旗鼓地备仪仗,随性即可——反正只要她出了府门,暗中自有他的人护着她。
苏妤却怕节外生枝,宁可不出府门。
苏澈在中午就离了府,苏妤更加无事可做,褪衣上榻好生睡了个午觉。
睡意迷蒙间,听到外面有不同寻常的动静,又觉困顿不已,全然睁不开眼。
过了一会儿,好似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心想反正都是府里的人,要不然就是从宫中带出来的宫人,犹是懒得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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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子珩在榻前笑看了她半天,继而低头瞧了瞧,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