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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命。到底是刚受了失子之痛的人,难过之下犯下大错也是有的。若是充仪肯网开一 面,便去陛下那儿说说情……赦她一次。”
佳瑜夫人说得温和,言辞间皆是恳求之意,却是和叶景秋半点关系没有。心觉不对,苏妤凝视着她一时未言。佳瑜夫人抬眸看向那宦官间目光微凌:“这是 前些日子在充仪药中做了手脚的宦官,宫正司审出来了,是受陆才人指使的。”微微一喟,佳瑜夫人低头拨弄着镶满珠翠的护甲道,“本宫知道这是大错,也不好强 求充仪,只希望充仪心善。这事……大概也就充仪和陛下开口才能管些用了。”
若不答应便是她心狠了。苏妤心中冷笑,一壁疑惑着佳瑜夫人为何未拖叶景秋下水一壁从容不迫地应付着:“臣妾还奇怪呢,是什么人要下这样的手。陆才人……”思量着一笑,偏头看向远处,“倒看不出才人娘子有这样的本事,能把手伸进陛下的成舒殿去。”
“充仪娘娘……”陆才人从方才听到佳瑜夫人之言时便惊住,此刻苏妤开了口,她才回过神来,愣了一愣慌忙跪地,惊慌失措地解释,“臣妾冤枉……臣妾 是与娘娘不睦已久……但从不敢害娘娘、更……更加不敢在陛□边安插眼线……”一番解释后,陆才人顿了一顿,有些惶惑地思量了一瞬,又向佳瑜夫人叩首道, “臣妾自知陛下为了充仪娘娘恼了臣妾,又怎敢再惹事端……必是……必是充仪娘娘自己在成舒殿不肯走,出了事便赖到臣妾头上……”
一席话,生生把原本犹豫着是否要为她说两句情的苏妤逼出了一声森笑,苏妤睇了她一眼,冷然道:“才人娘子好一张巧嘴。”
在座宫嫔皆觉得:这陆氏着实是嫌自己命长。
皇帝在一刻之后到了长秋宫,殿中也就僵了这么一刻。这一刻的时间里,任谁都瞧得出,苏妤和佳瑜夫人之间有一场博弈。二人都维持着笑容,跟打太极似的把话头推来推去,柔和的语中时有讥讽,都想逼得对方先失了分寸。
一个是从前的主母,一个是如今住着长秋宫的人。旁人皆知自己插不得嘴,都很有自知之明地沉默不言。
就连叶景秋也没有多说半句话。
终是等到皇帝来了。当着皇帝的面,这二人总得各自有个态度。佳瑜夫人面不改色,还是那一番说辞,端庄贤惠地央苏妤饶陆才人这一次,皇帝也自然而然地看向苏妤,等着她拿主意。
不远处跪着的陆才人已经快要哭出来。不论先前有过怎样的不快,在这事上她确是冤枉的。可惜,苏妤原是打算为她说两句话,可在听罢她那番言辞之后……苏妤只觉得,再为她说情,自己从前那两年被人欺负就都是活该。
却又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宫中嫔妃便是心思再狠毒,在皇帝面前也总要装个善良大方。她如是开口便要求皇帝严惩陆氏,一来皇帝必有不满,二来日后在后宫的口碑……也就没的可说了。
贺兰子珩打量着苏妤的神色,想从她的一分分神色变化中看明白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思。一边打量着一边思量着,贺兰子珩纵使一时看不透,也猜出她这个为 难的样子大约是不打算开口给陆氏求情——要做样子有什么可为难的,直说便是了;这般的踌躇,只能是想严惩陆氏又怕自己不高兴。
心有轻笑,皇帝淡漠地回头瞥了陆氏一眼,冷声道:“从前你摔东西、去月薇宫找麻烦也都罢了,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来……”视线在苏妤面上一划,续言道,“传旨下去,才人陆氏废位,打入冷宫。”
死寂。
陆氏成了永昭年间头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嫔妃,而打入冷宫的原因……是她意欲加害大燕朝头一个被贬妻为妾的嫔妃。
该说一句天道轮回还是该叹一句世事无常?。
没什么人理会陆氏的辩解,亦鲜少有人显露同情之色,这事便这样罢了,嫔妃们皆施礼告退。皇帝看苏妤穿得单薄,笑说了句“就不怕腰上受凉复发?”便吩咐宫人取了件薄斗篷来披在她身上。
而后……就势自然而然地揽着她一并出了殿。
皇帝自行发落了陆氏,让苏妤很是松了口气。离了长秋宫,皇帝却瞥着她道:“看陆才人不顺眼又不肯说,想装大度又觉得违心,是不是?”
“……什么?”苏妤轻怔,满目不解地看着皇帝。
皇帝停下脚步,转过脸来叉臂回看着她,琢磨着道:“是不肯做这个恶人,还是怕朕觉得你心狠?”
“我……”苏妤滞住,看着他的笑容心中惴惴。
“是怕做恶人的话……朕明白,当年的事冤枉了你,六宫也因为那事都对你存着偏见,算朕欠你的,所以替你把这恶人做了。”皇帝悠哉哉地道,“如是怕 朕觉得你心狠么……”皇帝啧了啧嘴,笑而摆手道,“反正朕这次也看出来你压根没想饶她了,下回也就用不着强装大度,有话直说便是。”
都说伴君如伴虎,尽管眼前之人分明没有责怪之意,被帝王看破掩饰总还是一件让人很是心虚的事。略作踟蹰,苏妤垂首福□去:“臣妾本也不想和陆氏计较,实是她太过分了些……”
“知道。”皇帝了然笑道,伸手一搀,“就算是你想和她计较,也是朕乐意替你当这恶人。”。
并肩走在宫道上,苏妤边是忐忑于这几乎有些黑白不分的偏袒,边是思量这事中的变数。不知是怎样的原因,竟能让佳瑜夫人放下这再给叶景秋一击的机会。
☆、第54章 梧洵
被废黜后的第六日;苏妤在月薇宫听到冷宫的宫人来知会娴妃说:陆氏疯了。每日都大哭大闹;劝不住哄不住,弄得冷宫里不得安宁。
娴妃便看向苏妤;苏妤不咸不淡道:“既是疯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便是。何必来回话?还顾念着她曾生下皇长子么?”
几人便躬身退下;再没有其他言语。娴妃一笑:“我还以为姐姐会直接取她性命呢。”
“何必?为了这么个人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当。”浅啜了口茶;苏妤道,“不过奇怪了,我不明白佳瑜夫人为何是拖她下水。要给叶景秋使绊;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谁知道呢。”娴妃微微一叹;“兴许……佳瑜夫人是有什么把柄攥在叶景秋手里?”
互相牵制?苏妤思量了片刻,只摇首道:“不像。”。
陆氏委实是个不消停的人,便是疯了,也总能在后宫惹出些事端。据说她起先是日日咒骂着,说苏妤害了她的孩子,在两日后便投了井,死在了冷宫里。
宫人们说那井口很小,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把人捞出来,都已在水中浸得面目全非了。
折枝说着忍不住地寒栗,最后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死都死不消停。”
苏妤轻笑,不以为意地抿茶淡言:“她嘴是碎,但已被废了又疯了,哪还有什么本事惹事生非?这是宫里头有人成心兴风作浪。”
是有心寻她的晦气。
是以皇帝白日里偶然来看苏妤时,便见她坐在案前,一笔一划地抄写着经文。字字都写得认真急了,面容谨肃,阳光斜洒在她脸上,衬得一片沉静。
他已知她对陆氏怨得很,那日话已说得清楚明白,她这是做什么样子?
若不是做样子……这是平白发什么善心?
站在她身后探手一抽,她笔力倒是不轻,握得稳稳的,半分也没让他抽出来。有些惊意地抬头一看,苏妤将笔稳放在砚台上,垂首福道:“陛下大安。”
“免了。”皇帝一笑,睇了那桌上纸张一眼,随口问她,“给陆氏抄的?”
“……是。”苏妤默了一默,又说,“算是。”
算是?皇帝不禁一笑:“到底是不是?”
“是怕她来寻仇,想为自己求个心安。”苏妤诚恳道,说着一声叹息。
拿起一叶纸笺看了一看,手指在纸上一弹,皇帝笑道:“又不是你害的她,你这是哪门子心虚?”
“确不是臣妾害的她。”苏妤低头道,“但……她不信啊。活着时既不信,谁知死了会不会信?若当真来找臣妾寻仇,臣妾岂不是冤死了?”沉默一瞬,她续言道,“毕竟有些事解释不清楚,并非自认清白就可以不受牵连。”
就像三年前。楚充华失子的事,她始终都是自认清白的,却始终都只是“自认清白”。
一时难免尴尬,皇帝轻一咳嗽,道:“过几日便该去梧洵了,你的伤……”视线往下一移,他笑说,“路上难免颠簸,让折枝多为你备些药。”
其实那伤已无碍了。苏妤浅笑颌了颌首:“臣妾知道。”。
避暑的旨意下来了,各人去往梧洵后的住处皆尽安排好。苏妤住在婷息轩,风景颇好的一处,其后有小山,离皇帝的正暸殿也不远。
这倒无碍,让后宫颇有微词的是——凤翟殿空了下来。
凤翟殿是皇后的住处,没有皇后是空下来本是应该,但目下长秋宫是佳瑜夫人住着,晨省昏定亦是去向她问安,避暑却着意将凤翟殿空了,可见是皇帝的意思。
加之皇帝三天两头地往绮黎宫跑,众人难免觉得……莫不是日后都要为苏妤空着?
苏妤反倒过得坦荡,反正佳瑜夫人已然和她翻了脸,还怕再不痛快一次么?
更为舒心的是……这次未能随驾的,是叶景秋。
到了梧洵的那日,苏妤还没来得及瞧一瞧这婷息轩究竟是什么样子,徐幽就亲自来了,躬身一揖禀说:“陛下传充仪娘娘去一趟。”
向里望了一望,虽是早已有宫人准备停当,但因有从锦都带来的东西,还是要再收拾一番的,总也难免嘈杂。遂一点头,随着徐幽往正暸殿去,倒是不知刚到行宫,皇帝会有什么事。
入殿见礼,礼至一半便被皇帝伸手扶了起来,笑说:“没外人,坐吧。”
依言坐下,苏妤疑惑地问他:“陛下有事?”
“留你坐会儿。”皇帝平淡道,递了封信给她,“刚送到的,苏澈到映阳了。”
是家书?
苏妤接到手里一看,上面却是写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