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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妤咬了咬唇,只喃喃说:“臣妾知道陛下是为臣妾着想,可臣妾只觉得这事……是个意外罢了,子鱼非鱼平日里都和折枝亲得很,玩玩闹闹的虽是有,却从不曾伤过人。”说着语声微哽,又央求说,“陛下也知它们有多离不开人……”
听至此,旁人不敢插话,佳瑜夫人却带着几分厉色道:“昭仪未免也太不懂事。本宫从前便说过,若是伤了人便不好了,如今已然是真伤了人,昭仪如此也太不分轻重。旁的不说,便是宫中的驯兽司里,又有哪个不是过得好好的?昭仪就非要陛下再为你松个口么?”
听似就事论事,细想之下,实是明里暗里责怪苏妤不识抬举。仍是没有旁人敢多言什么,惟娴妃轻笑说:“夫人这话便过了,昭仪平日里和这两只小貂亲近,目下舍不得也是有的。”遂向皇帝一福,又说,“且臣妾听着,方才昭仪有一句话说得更是有理——这两只小貂平日里玩闹归玩闹,从不曾伤过人。便是把手搁到它们面前,它们也不咬、不挠一下,今日这事……臣妾怕有旁因。”
“旁因?”皇帝微有一怔,“娴妃何意?”
娴妃便看向折枝,温柔笑说:“折枝姑娘把方才的始末再说一遍,陛下便知道了。”
莫说皇帝被娴妃这番神秘兮兮搞得愈发不明就里,连折枝也是一副不明其意的样子,只得依言说:“方才昭仪娘娘饮茶时失了衣裙,夫人便吩咐服侍娘娘更衣。奴婢取了那湿了的衣裙出去,想着叠上一叠方便拿回去,便铺在步辇上叠了。子鱼非鱼本在步辇上睡着,不知怎的忽然就醒了,继而就如疯了一般扑了过来,奴婢躲闪不及,便伤了手……”
语至此,皇帝终是听出其中确有蹊跷。才要开口,正巧去驯兽司寻猫的宫人也回来了,手中抱着一只通体洁白的猫。
子鱼和非鱼一见,立刻兴奋起来。跑过去就要和那猫玩,去被皇帝和苏妤不约而同地拎了起来,搂在怀里,苏妤轻喝了子鱼一句:“好好待着。”
皇帝则回身将非鱼交给了徐幽,抬眼看向那猫,听得娴妃问那宦官:“可是本性温和么?”
那宦官回说:“是,臣特意问了,算是目下驯兽司里最温和的一只。”
娴妃点了点头,继而转过身去,走向那堆苏妤方才换下来的衣裙。不仅是湿了,有些地方还被挠出了明显的爪印,可见是穿不得了。却没多理那衣裙,娴妃解下了宫绦上的两枚香囊,宦官见状便放下了那猫。娴妃在那猫跟前小心地伸出手去,使那两枚香囊直垂到它面前。不过片刻,便听得那猫机警地一叫,继而伸爪子便抓向香囊。娴妃向后错着步子、一下下抻着那香囊上的挂绳,猫却不依不饶,一路直追着香囊跑,又抓又咬的,如同拼了命一般。
众人愣住,就算原本听了折枝的话仍不明白什么意思的,见状也明白了。
见已差不多,宦官便上前将那猫抱开了。一时间那猫仍有些不甘心似的继续挥舞着爪子——若不是驯兽司将猫的指甲都修得伤不了人,这位宦官手上大概也免不了要多几道抓痕了。
娴妃将那香囊拿在手里,笑而端详说:“瞧着确是让动物癫狂的东西了,若是哪天昭仪带着这东西莫名其妙地被伤了,真是冤得很。”说罢转过身子,看向候在一旁的医女,伸手便将那香囊递给了她:“有劳姑娘帮本宫看看,这用的是什么香,怎的有这样的奇效?”
那医女带着几分疑惑之色接过香囊,心中暗觉既能让猫如此发疯,难不成是荆芥①?可又没听说过荆芥对雪貂也有用的……
凑到鼻边一嗅,那医女神色立变。神色错愕地滞了一滞,慌乱地拜了下去,惊得连声音都有些变了:“陛下……可否……可否准奴婢将这香囊拆开一验?”
皇帝听言也不禁面色一沉,便点头准了。宫女取了剪刀来,香囊被剪开,那医女将它搁在案上,拨开其中的香料——在那各色的香料中,两颗褐色的小珠很是显眼。
医女认认真真辩了一分,有些惶然地望了一望苏妤、又望了一望皇帝身边的徐幽,后者催促道:“究竟是什么,还不快如实说?”
“……诺。”急忙一应,那医女平复了一番情绪,跪地禀道,“陛下,这是……麝香香饵。”
麝香香饵。
苏妤耳闻周遭骤然间一片猛抽冷气的声音,定了定神,蹙眉道:“既是麝香,为何子鱼非鱼、还有方才那猫都会如此发狂?”
医女一叩首回说:“因麝香取自于麝,属动物香,人不觉得有甚特殊,雪貂、猫等物却自然对此甚为敏感,只道是见了同类一般。故而……方才那猫会有此反应。”
就像林中的各种兽类追逐嬉戏,那样的气味,大抵确是只有它们辨得出来。
苏妤一颌首,遂又继续问道:“即便如此,那这香囊本宫日日带着,算起来已有月余,怎的平日里都无事,偏生今天生了效?”
“娘娘看这香饵……”那医女说着举起双手,手中将那香饵轻轻一搓,掌心里便留下了一道褐色的痕迹,她续言道,“这麝香罕见,味道浅淡不易察觉。但方才浸湿晕开、味道自然也就重了许多,故而雪貂一闻便知。”顿了一顿,那医女叩首又道,“娘娘恕奴婢多句嘴……这香囊若是娘娘日日带着,还请娘娘速请太医来看看才好。这香味道不重,却是很伤身的。”
其中之意便很明白了。方才众人虽是大抵猜到了其中因果、却又都没有猜中——众人都到是有人用了什么会使雪貂发狂的香害苏妤破相,如此看来,折枝被抓伤不过是“歪打正着”,这人实际上是想使苏妤不能有孕了。
“这香囊……是谁给你的?”皇帝问苏妤。
苏妤的回答,一如她刚发现这香囊玄机的那一日时,娴妃问她香囊来自何处时一样:“臣妾知道这些东西易被动手脚,除却尚服局每月按例送来的,从不敢用旁人所赠。”
☆、第85章 谋算
头次知道这香囊有异;是娴妃到绮黎宫小坐的时候。那次是真的不小心碰翻了茶水、沾湿了香囊。一贯温顺、与苏妤尤其亲热的子鱼突然发了疯扑过来;身上的毛都有些竖了起来。
大概还是对苏妤格外亲厚些;倒没怎么伤她太狠,只是隔着衣裙,在腿上划出了一道轻轻的印痕——并不怎么觉得出来;只在那么两三天里,更衣时,那道印痕便清晰可见。
娴妃当即就觉出不对,说这貂不该这么平白发了疯。只不过……那时并未找医女来验;麝香的味道;她二人一闻便也知晓了。
子鱼暂被宫女抱了出去;娴妃看着丢在桌上的那枚香囊,神色大变:“这是存了心不让姐姐有子。”顿了一顿,她和皇帝问出的话如出一辙,“这香囊……是谁给姐姐的?”
苏妤便也是那样答的,除了尚服局按例送的,她从不敢随意去用别人所赠。近来自己又懒得做这些,更不曾吩咐下人做过。
彼时,娴妃听罢一声冷笑:“尚服局?这人的手,伸得够长的。”
自是如此,连苏妤也这样觉得。不同于在赠物中动手脚,要在这些份例中提前布好,可见是在六尚局布下了人。
娴妃替她担心,拿了香囊便要往外走,觉得必要立时三刻禀给皇帝才是,这种事宽恕不得。
“娴妃娘娘息怒。”苏妤眉眼间带着笑意,拿腔拿调地劝她坐了回去,又说,“便是再‘宽恕不得’的大罪,这宫里不了了之的,还少么?”
娴妃没了声,想听听苏妤是个什么意思。
“这香囊里是麝香不假,但我佩戴才不足半个月,时日还不长,不会因此就当真不能有孕;再则我又不是本有身孕被它害得小产……如此,什么事也没出,便是陛下目下宠我要严查,下头的宫人也难免有懈怠。加之那人既在六尚局布了人,必定听了风声便会有所应对,结果会如何,你我都清楚。”
多半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的。从宫中嫔妃到六尚局,关系之错综她们不是不知道。如若当真出了事,天子震怒之下许是无人再敢作祟;但若没出事,这宫里的人心定是不会齐的。
那么……便出些事才是。
娴妃不知苏妤究竟想做什么,只蹙了眉头道:“就算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虎穴姐姐也入不得,一辈子的大事……”
“谁说我要天天戴着它、直到陛下知道我无子的原因了?”苏妤轻笑反问。沉思片刻,浅浅笑说,“不如……走个弯路吧。”
那弯路,便是在众人面前出个事,让旁人皆先以为是有人要害她毁容,峰回路转之后再揭出麝香。
苏妤说:“别嫌麻烦,若是有人先为此受了伤,陛下就更会想如若这伤出现在我、或是别的嫔妃身上会如何,继而道出麝香,只会让陛下更看重此事。”
娴妃听言不得不赞同她说的,轻一点头,又问:“可要怎么安排呢?”
苏妤缓了口气,闲闲道:“没什么可刻意安排的,随时准备好便是。子鱼若什么时候想跟着我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便是绝佳的机会。”遂从娴妃手里抽过那香囊,复又道,“这香囊,娴妃娘娘还得先还给臣妾,晾干了还得用呢。”。
于是便将此事知会了折枝,按苏妤的意思,是让折枝寻个可靠的人便是,折枝却断然摇头说:“使不得。娘娘看看秋蝉如何?也是奴婢和郭合一起挑的人,还不是说倒戈便倒戈了?”折枝说得微微一顿,有些犹豫着又道,“还是奴婢来吧。不就是受个伤么?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妤纵是不愿,也没别的法子。彼时秋蝉虽是还没被押进宫正司、仍是在长秋宫当着这双面的细作,但苏妤也知道,纵使秋蝉的事全然按她的预想完成了,下一回也不知会不会出别的变数。再交给不知根知底的人去做,早晚得露出马脚来。到时候不知皇帝会怎样想,只怕即便她当真只是为了自保,后果也是不会好的。
是以将那香囊交予郭合小心收着,每日都带在身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