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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他给她戴上面纱,初时,她以为他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可她在殿上示意让人报出她的名讳,想来是不介意,可见,让她戴着面纱,单纯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而已。
真是霸道、小气又别扭,这次,也不知道要气她多少天了!
但,偏偏是这种霸道、小气、别扭却让她的心更深层次地化开,变得如水柔软,一晕晕地散在小脸上,荡漾的全然是甜蜜。
正当她心里暗自嘀咕时,顾城风突然伸出两指,轻轻抬起她的下颌,眉目间敛着一层极为认真的神致,字字句句却带清冷,“你要真记住,我就要烧香拜佛了!”话脱出口时,心里却微微发疼,他心底亦知,不应如此待她、强求于她为自已改变。
她原就不属于宫庭后院,她甚至比他的影卫更擅长在刀尖上舔血。若非她有此能耐,她又如何在他离去后,能担下三军的重担。
是他让她独撑在军中,若她稍显出女儿家的柔软,又如何能威震三军?
贺锦年见他闷声一句后,便沉静下来,只道他心中依然生气,惟恐他气怀了身子,忙反握住他的手,紧紧扣着,咬了半天的唇瓣,方恳声,“城风,我有时候老是会忘自已是女儿身,所以,老做些让你生气的事。不过我很快会改的,我以后天天穿裙子,久了,自然就会改了一些粗习!”
顾城风闻声,竟是心惊肉跳,带着难以置信地抬首望着怀中的少女,只见她那眉眼是从不曾见过的伏低,眼睫定不住地扑闪,紧咬唇瓣,神情极为不自在,显然,能众目睽睽之下,道出这样的话,于她,是多么难以启齿。
她是那般骄傲的人!
而现在,他居然以后院女子的规距来苛求于她。
而她,竟肯伏低。
若非是爱一个人,以贺锦年的性格怎肯当众邀宠讨好。
顾城风完美如璧的面庞上浮现一抹苍白,桃花眸更是沁出不忍,连声音都不知不觉带了些柔柔的尾音,“锦儿,无需改,刚是我想多了,其实,你方才露出的一手很漂亮!”语声至尾时,虽缠绕唇间依然是一种无奈,但心意已定,他从此断不会再苛求于她。
此时他的手亦重重地握着她的,两人十指相触,指尖的脉动可直达心脏,可贺锦年却从他指尖的脉动里读出了不同的信息,此时,他体内的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皮质醇分泌低于正常点,说明,他在言不由衷。
霎时,贺锦年软了心,她抬起头,眸光直直落进顾城风的心中,小脸上盈的全然是认真和执着,“要改的,为了爱人改变自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城风,只要你忌讳的事,我都会改!”
百日的等待,灵魂都熬着了渣,能盼得他归来,莫说她为他改变,就算她比此脱下战袍,入后宫,为他洗手作羹,于她,亦是最美好的。
西索月胡乱擦了擦颜面上的冷汗,一颗心提到了心尖上,他一时之间被顾城风的举止所震慑,又同时被贺锦年和帝王的一番话感到震憾!
可同时,他亦认为,帝王和摄政王的举止太失体统,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两人竟然当众示恩爱。
还有,还有,看贺锦年,这是苍月的摄政王?那表情……啧啧啧!
双颊染胭脂,时不时地咬着唇,声音娇柔欲滴……压根没有一点的男子气魄!
西索月暗自腹诽之时,忽然感到被一种爬行生物盯上的阴冷,垂眸一扫,便触上了贺锦年那一双似笑非笑似睨非睨的眼眸,眸光冷若冰霜,蓦然忆起,贺锦年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忙敛尽心思,挺直后背,再不敢腹诽半分。
贺锦年一收回**裸地威胁眸光,霎时就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与帝王默默含情对视。
苍月帝王神态姿势依旧是孤不可攀的高高在上,可做的事却让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众人心里微微自问,这是什么情况?殿中的武将亦然惊愕。
高台上两人的声音极小,除了近身的西索月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外,其它人虽听不到什么,但有不少人却是深谙其道,从顾城风的表情里读出了什么。
但古卫扬及一些府第里养了男妾的男子很快脑补出一个答案,贺锦年方才越了界,与裘重天摔跤太过亲蜜了——
这一点,大魏的人都有一个认同,在他们心里,除非没许以身份,否则,男宠和府里的侍妾是同等的,决不容许旁的男子触碰。
若有越界,轻则逐出府第,重则杖杀。
原先肃穆的气氛瞬时变得轻松起来,饶是古卫扬这时候,也忍不住缓了神色,这苍月大陆传了几年的顾城风专宠于贺锦年,果然如此,只怕是当年的宣宗帝对他也未必有这份耐心。
这下,苍月的百姓有何理由再拿大魏男风盛行来说三道四?诬大魏为邪恶国度?
众人正议论纷纷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末将建州参将张得贵求见!”
西索月道,“张大人请进!”
众人神色一僵,心里微微一颤,张得贵,这名字,极熟悉,难道——
古卫扬阴柔的眼睛微微一眯,果然进来的是清王秦邵栋的座下悍将之一,建州参将张得贵。
可此刻,张得贵一身苍月一等将军的戎装,黑色的盔甲在宫灯的辉映下显得尤为镗亮。
张得贵虽然算得个悍将,但他仅是在清王秦邵臻麾下领兵,在大魏,充其量不过是个三等将军,而现在,转身一变,成为苍月的将军,尤其是他肩头代表着一等将军的绶带几乎蜇痛了所有人的眼睛,这不得不令殿中的几个武将既感到唾弃,又感到眼红。
“末将张得贵参见陛下!”单肢下跪,双手一叩,声音铿锵有力。
莫说古卫扬和一殿有大魏人士感到吃惊,顾城风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收买了张得贵,便是贺锦年也感到不可思议。
顾城风敛容而坐,肃然淡声,“平身!”
“谢陛下!”张得贵起身后,拂了一下袍底,眼角不无意气风发地扫了殿中几个熟悉面孔,朗声道:“陛下,在赤水江上设伏,意图袭击陛下的贼寇,最终,不敌我方与古侯家将的共同围剿,各自逃窜,末将奉命在鲤鱼弯未端伏袭,已成功截断敌寇逃亡之路,经过三个时辰……。”
“捡要紧的说!”城风挑了下唇,眉微微蹙起,他习惯了影卫向他禀报时的三言两语。
西索月忙代问:“张将军,你只要告诉陛下,对方死了多少人便是!”
张得贵忙颔首回话:“末将回陛下话,敌寇共有三万人当场伏诛,其中汴城禁军两万人,扬州清王府护卫一万人!”
古卫扬眼梢蓦地峻沉下去,两粒眼珠宛如带勾的箭一样刺在张得贵身上。
他让古致龙带领一艘船前来接应秦邵栋,表明的是自已站在了秦邵栋的阵营,虽然他已然下令,务必避开与秦邵臻和秦河两方人马直接冲突,但这三万人一死,无论这些人是不是古致龙和古致伟参与下诛杀,古卫扬知道,古家与秦邵臻和秦河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方才个个看着高台上的帝王和摄政王的暧昧看得不亦乐呼,几乎差点忘了眼前所处的局势,人人还偷偷地窃喜,终于亲眼证实了顾城风与贺锦年的断袖流言。
现在,张得贵一身苍月戎装出现,打破了他们心底的警戒线,让他们同时意识到,今日不会仅仅是个鸿门宴,若是选择不当,很可能如那三万人马,被诛杀——
殿内议论之声已压制不住,或降或是拨剑而出,似乎都难!
多数的武将是持战,他们认为,在这种被人踩在脚底下,身为大魏将军,却依然保持沉默,他日又如何服众?如何领兵打战?
而以仕族为代表的却坚持继续观望,反正死伤的都是秦邵臻和秦河的人马,轮不到他们来复仇。
谭荣此时已是眼观鼻,鼻观心,一派坐禅的表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当众人低声吵得面红耳赤之际,殿外又传来哄亮之声,“末将建州司马桂东鸣求见!”
“有请桂将军!”西索月当即宣见。
众人看到桂东鸣亦是一身苍月的戎装跨进大殿的门槛时,一个个脸色更加难看。
若说张得贵只是一名悍将,那桂东鸣就是一员苍月的大将了,秦邵栋夺嫡失败后,连古卫扬也曾私下向桂东鸣投去橄榄枝,几次暗中表示,若桂东鸣肯投靠他,必重用。
但很快就遭到桂东鸣的拒绝,也不知顾城风是使了什么手段,把桂东鸣拿下。
贺锦年把殿中人的表情俱收到眼底,对于顾城风的雷厉风行,在如此短的时间改变整个建州的局势,让她感到无比骄傲,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坐收天下。
她心中激荡,尤其看到一张张七情上脸的昔日旧面孔,忍不住倾过身子,举灾乐祸地笑,“古卫扬的脸绿了,整一个龟臣相的模样!”古卫扬,多狂的一个人,在她前世记忆中,秦邵臻也不知受到他多少的气,可到了顾城风的面前,他也只有憋屈的份。
顾城风嘴角一挑,继而目浮笑意,眸光犹如水一样的柔,伸过手轻轻拧了一下贺锦年的脸,斥声,“又说脏话,晚上看我如何罚你!”
汗……这声音太大声了吧!
贺锦年本能地环视一周,果然,高台下个个视线寻了过来,她双颊迅速泛起红纹,飞快地低头,让人瞧不到她脸上的不自在!
顾城风轻轻笑开,俊美的脸庞如同破开浮冰,染上温暖柔和的朝阳之色。
不过,这时候台下的人又无心情欣赏帝王和摄政王的打情骂俏,个个正襟危坐,静看局势发展。
桂东鸣进殿后,缓步至殿中阶下,身子笔直地站着,双目凛凛,盯着面前的顾城风。
高台上,顾城风如白云深处唯一的孤峰,一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高高在上。
少倾,桂东鸣微微俯身,掀袍跪下,谨声道:“皇上英明,秦邵臻和秦河的十万人马果然暗中包围定州,想来个瓮中捉鳖,如今已被微臣击退。秦邵臻和秦河之流已往北上逃去,请皇上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