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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感到生命的悲哀。
汲汲营营几十年,什么也带不走。
青荇跟陆少琛都围在陆安国面前,担忧地看着他。青荇感觉到老爷子的手冰冷一片,一直在轻轻颤抖,就担忧地劝他:“爷爷,您要哭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是啊,爸,您要哭就哭出来,憋在心里会得病。”傅怡也劝着公公。
陆安国的表情依旧木然,没有说话,只是眼眶里流出两行浊泪。他无声地落泪,却看得人更加心酸。
陆少琥慌乱地跑进来,一看到妈趴在爸的身上痛哭,人就像雕像一样定住。他一直盼着自己听错了,爸没死,可是事实摆在他面前,那洁白的床单盖着爸的遗体,空气中凝结着一份悲凉。
他脚步踉跄地上前,陆少琛看到,立刻扶住他:“少琥,你要坚强。二婶跟吉祥还要靠你。如果你崩溃了,她们怎么办?”
陆少琥含着眼泪用力点头。他跪倒在父亲面前,伸手掀开洁白的单子,看着床单下父亲那张有些浮肿的脸:“爸,您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尽孝。”
陆伯伟的嘴唇有些青紫。爸的身体一向很好,上个月还做过全面检查,怎么说心脏猝死就心脏猝死了?陆少琥认真看着爸的脸,观察着任何能泄露出老人死因的踪迹。
陆伯伟安静地躺在那里,已经听不到妻子儿女的呼唤。
“伯伟!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活?”朱莜摇晃着陆伯伟的身体,痛哭流涕。
因为她的摇晃,陆伯伟的一只手突然露出被单,陆少琥看到父亲的手紧紧地攥着。他不动声色地靠近,用力掰开爸爸的手,这时一根女人的长发出现在陆伯伟的掌心。陆少琥将那根长发收进口袋,就将被单盖上。他在心里默默地对爸发誓,他会查出爸的死因。
朱莜因为太过悲痛,一口气提不起来,眼白一翻,就昏倒在陆伯伟身上。陆少琥立刻将母亲抱住:“妈!醒醒!”
陆安国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伯雄,去办一下手续,我们接伯伟回家。”
“好。”陆伯雄点点头,表情凝重地离开。
……
陆伯伟的死最难过的人除了朱莜,还有陆安国,因为过度悲痛他的头发一夜之前全白。老人在儿子葬在八宝山后,回到家就始终不说话,连续几天不吃不喝,急坏了傅怡跟青荇,连陆少琛也请了几天假在家陪爷爷。
青荇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八宝莲子粥走到陆安国床前,柔声唤着老人:“爷爷,青荇特意给您熬的粥,您尝几口。”
“你们不用管我。去照顾小衿。”陆安国躺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屋顶的天花板跟水晶吊灯。他的脑海里不时地闪过伯伟从小到大的许多画面,包括所有让他高兴、让他生气、让他操心的事。虽然伯伟并不像伯雄那样让他省心,却是他爱至极的小儿子。现在伯伟却已经化为一捧骨灰,永远地长眠在八宝山。他再也听不到小儿子叫他“爸”。
青荇跟陆少琛互相对视了一眼,无助地咬住嘴唇。该怎么样才能劝爷爷吃点东西?
陆少琛贴到青荇耳边,对她说道:“你去看看小衿醒了没有?如果醒了,你把他抱过来。”
青荇点点头,将手中的粥碗递给陆少琛。
陆少琛跪在爷爷面前,用低沉的嗓音说道:“爷爷,二叔的死我们大家都很伤心,可是如果您这样不吃不喝,我们会更难过。少琛打小就让爷爷操心,您一定要长命百岁,好让少琛尽孝。”
陆安国依然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一句话都不肯说。
这时,青荇抱着小衿走进老人的卧室。她笑着走到陆安国面前,对老人说:“爷爷,您看,小衿在找您抱。您要是不吃东西可就没力气抱小衿了。”
陆安国的眼睑有些微颤,陆少琛听到爷爷的喉咙里发出低浅的哽咽声。他赶紧握住爷爷的手:“爷爷,您真不想抱您的宝贝重孙了?”
小衿就像懂事一样,朝陆安国伸着双臂,似乎要找他抱。
陆安国的目光移向小衿,在看到小衿可爱的笑脸时,立刻流下两行浊泪。他振作地坐起身,接过小衿,将他圆圆的小身子紧紧搂在怀里。这是他们陆家生命的延续,他还有他的宝贝重孙!
青荇擦了下潮湿的眼眶,靠进陆少琛的怀里。
他们陆家已经经不起再多的悲痛。爷爷一定要坚强地挺过来。
陆少琛舀了一勺粥递到陆安国嘴边,像哄孩子似地说道:“爷爷,您尝几口。这可是您的宝贝孙媳妇特意给您熬的。”
陆安国颤抖着张嘴,吞下孙子喂过来的粥。
青荇怕累坏爷爷,就将小衿接过来,然后静静地看着老人吃粥。陆安国吃了几口粥就疲惫地推开碗,对孙子说道:“我要睡会儿。”
“爷爷,您好好休息。”青荇叮嘱完陆安国,就跟陆少琛抱着小衿走出爷爷的房间,并将老人的房门轻轻地关上,唯恐吵醒陆安国。
这时傅怡穿着一件黑色的旗袍走上楼,用力抽了一下鼻子,像是刚刚哭过。
“妈,您回来了?二婶怎么样?”青荇赶紧迎上去,关心地问道。
“吉祥跟罗旭在照顾她。朱莜这个人,哎。”傅怡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古人有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用在朱莜身上一点儿不假。她去安慰朱莜,对方不但不感激,还指着门口把她骂出来。
“妈以后不用去看二婶。”陆少琛听出妈话里的委屈,立刻环住傅怡的肩膀,沉声说道。
不识可怜的人,就不去管她!
“嗯。你爷爷吃东西了?”傅怡看到儿子手中的粥碗,欣慰地问道。
“嗯。只吃了几口,但总比不吃强。”陆少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白发人送黑发人,爷爷的悲伤我们体会不到。”
……
陆吉祥倒在沙发上,心烦地吃着水果。爸死后应该留下不少钱,可妈整天要死要活,她都没机会开口要求妈把爸的遗产分一分。
罗旭提着一个保温盅进来,将它放到桌上后,对陆吉祥说道:“妈熬了些鸡汤,让我给岳母端过来。”
“你妈除了熬鸡汤,还会不会做点别的?”陆吉祥不满地抗议。何湘那个人只要一有人生病就熬鸡汤,就不知道换样别的东西。要知道能补身体的东西很多,鸡汤只是最寻常的一种。他们陆家会缺那一碗鸡汤吗?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这是妈的一点儿心意。如果你嫌弃就别喝。”罗旭淡漠地看了一眼陆吉祥,就走进厨房,去拿了两个碗出来。他倒了一碗,就端着走进朱莜的房间:“妈,来碗鸡汤补补身子。”
“放那吧。”朱莜虚弱地指指桌子,头痛地揉着额头。
“您今天身体好点没有?要不要我跟吉祥带您去医院看看?”罗旭关心地看着朱莜苍白的脸。
“死不了。”朱莜傲慢地说完,就对罗旭轻蔑地命令,“出去帮我关好门。”
罗旭脸色难堪地走出去。
“我妈醒了?”陆吉祥从沙发上坐起来,诡异地眯起眼睛。
“醒了。”罗旭冷着脸坐进单人沙发里,无语地闭上漂亮的黑眸。他做为一个晚辈去关心朱莜,她竟然那种态度对他。朱莜在他面前傲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他一直忍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忍多久。就因为娶了陆吉祥,他的所有骄傲全都化为乌有。不只是朱莜,陆安国对他也相当漠视,似乎他不是他的孙女婿,与对他的冷漠相反,陆安国对青荇却特别热情。同样是外姓人,待遇却完全不同。
陆吉祥跳起来就冲向母亲的卧室。
“妈。”她讨好地笑着走进去跟朱莜打招呼。
“吉祥。”朱莜一看到女儿,就想起丈夫,眼里的泪水便开始打转。
“妈,别哭了。爸死了,您哭也没用。不如好好活着。”陆吉祥坐在床边,讨好地劝着朱莜。
“好好活着?你爸都没了,我还能怎么好?”虽然陆伯伟把家当成旅馆,很少回来,可是他一直是她的主心骨,他这一走,她连个依靠都没了。
“爸活着我也没见您好哪儿去,他的心思全用在情人身上,死了您还省得生气。再说,爸不在您也照样能去打牌逛街,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朱莜气得脸色苍白。伯伟死了,她竟然看不出吉祥有多悲伤。这是他们的女儿吗?
“妈,爸留给您不少钱吧?”陆吉祥转着弯试探。
“你爸哪有什么钱?他死前那几天一直说要出事,把家里的钱全拿走了。我最近手气不好,没剩下多少……你爸这一走,我可怎么过?”朱莜越想越委屈。她以后要靠什么生活?她现在有的也就是伯伟名下的几处公寓。以后想要过得跟以前一样风光,她就得卖几处公寓。
“没钱了?”陆吉祥错愕地张大嘴。她以为爸死了,就算没几亿,怎么也得留个几千万,竟然会没钱。
“说是去还人。好像有人被调查,他怕查自己身上,就把钱全还回去了。”朱莜悲痛地说道。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也不会答应让伯伟把存折跟金卡全部拿走。谁知道钱没了,人也没了。
“那爸还留下什么了?”陆吉祥舔舔嘴唇,不甘心地追问。如果爸什么也没留下,那她以后要靠谁养?罗旭一年的工资都不够她买一个爱玛仕的名包。
朱莜看到女儿眼里的贪婪,不悦地沉下脸:“原来你想跟我谈遗产?吉祥,你爸的东西是留给我的。”
“我是他女儿,同样有继承权。”陆吉祥也不满地眯起眼睛。妈的意思是不想分她一分钱了?
“出去!我没你这样的女儿!你爸尸骨未寒,你就想争遗产!”朱莜神经质地指着门口,不满地大吼,“出去!”
“出去就出去!”陆吉祥气愤地甩手离开。走出朱莜的卧室,她对罗旭粗暴地命令:“收拾东西走人!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
罗旭不清楚这母女发生什么事,只是既然吉祥说要离开那就离开,反正他对朱莜也失望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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