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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门还紧闭着。她的眼睛酸涩了,那道门突然间化作了一条河,把她和子龙隔开了。子龙宛若凌波而立的宓妃,她正驾着小舟在追逐着他。她奋力划着桨,追赶着。
不觉间,“哐啷”一声,陈府的大门洞开了,把她从恍惚的神思中惊醒过来,她立刻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门口。
一个中年仆妇拎着菜篮从里面走出来。大门口又沉寂下去。
河东君想着刚才的幻觉,忆起她在周府熟读的陈思王的《洛神赋》,还有那张挂在她卧室墙上的顾虎头绘的《洛神赋图》,为了寻找子龙,她冒着料峭的晨风,孤零零地坐在这古老的树根上,这与伫立在洛水之滨失恋的陈思王又有何异呢?她不觉伤心起来。曹植在洛水上追赶宓妃的画面又来到眼前,他的痛苦转输给了她,子龙就是她追恋的洛神。
友人感神沧溟,役思妍丽。……水而高衍,舟冥冥以伏深……
河东君情思如潮,才思泉涌,将郁结在心中的思求和苦闷尽情吐出,一首《男洛神赋》已在心中书就。
她多么想立即见到子龙啊!把这首《男洛神赋》奉献在他的面前,让他理解她追求的痛苦。
可是,陈府的大门像张开的虎口,没有看到他从里面走出来。普救寺的香烟已从敞开的门里飘出,善男信女们满脸虔诚往庙里走去。卧子啊,你在哪里?在这杂乱的人流中到哪儿能找到你呢?
一个人想寄望于神灵,多半是他生活的信念陷入了困境,才会想到去祈求神灵,期望从神灵那儿得到启迪和指引。河东君是决意不上陈府去探问的,那么,去问谁呢?她突然想起了普救寺的千手观音,她决定去问问她。也许大慈大悲的观士音会给她以指引。
她在小摊上买了一捆香,就着香炉里盛燃的焰火点着了,安插在莲花座前,求得一支签。谶语曰:“僧敲月下门。”
此语何解呢?是说只有在月亮上来的时候他才回家吗?还是说在月亮起山后他会来探访她?无疑,这是支上上签,给她带来了希望。
她又向大士磕了个响头,走出庙来,又向陈府的大门不甘地注视了一会儿,她希望奇迹出现,子龙会突然走出,直奔她而来。
她等待了会儿,她所期待的奇迹没有出现。她得赶快回去,等待月亮升起时再来。出来的时间长了,船伯他们又要着急,四下去找她了。她留恋地向那扇大门又望了一眼,踽踽地走下台阶,弯进小巷。
突然,有个人跟在她身后叫道:“姑娘,你等等。”
是唤她的吗?是谁在叫她呢?她略微迟疑了下,便站住了。
那人用很轻的声音问:“你是来寻我家少爷的吧?”
河东君吃惊地转过身,望着他。好熟悉的眼神啊,她来不及追索,便反问道:“老伯从何而知我是来寻人的?”
“老汉早就看出来了。”
“你是谁?”
“我是陈府的看门人,见过你。”
河东君“啊”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少爷自回来后,就没在家住过,听说是借住在李相公家南园。他的心情不大好。”
河东君感激地向老人施了一礼,说:“谢谢老伯!”就转身往回走。可是,那句“他心情不大好”的话,就像一根竹鞭,鞭打着她的心。她又想起那句签语,“僧敲月下门!”观音大士真乃无所不知的神灵,不到月亮升起,就给她送来了他确实的消息。今天这个早起得很值,虔诚感动了神灵,也感动了门房老人,应该充满信心,大胆地去追求幸福!
心情的缓解,使步履也轻松起来,白龙潭在望了。阿贵、阿娟向她迅奔过来。他们喜不自胜地迎住她说:“我们找到陈相公!”
阿娟把手向她一伸说:“这是他给你的诗笺!”
河东君追不及待地接了过来,轻声吟着:“何处萧娘云锦章,……”
“云锦章!”“云锦章!”河东君琢磨着这个词儿所指为何?自他别后,她为他是写过不少诗。可是,逆旅无定,旅途遥遥,她无处投递,他从何处读到她的“云锦章”呢?她困惑地看着阿娟问:“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阿娟原原本本地把早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河东君一把搂住了阿娟。
一阵微风吹来,柳枝仿佛在瞬间睁开了眼睛,露出了米黄色的腋苞。温暖的春风也在河东君的心里张开了风帆。她把阿娟抱得更紧了。
回船以后,河东君记下了普救寺前老银杏树下赋就的《男洛神赋》,并附上一封短简,让阿贵送给李相公,请他转交给子龙。
待问读完长达千言的《男洛神赋》,慨叹不已,对子龙说:“措辞用典,概出自昭明之书,将其悲惨的身世和她对你的思求与寄望,寓于这么美丽的文字之中,实乃誓愿之文,伤心之语啊!”他将赋稿摊放在子龙面前,“卧子兄,绝世之才,世间少见哪!患难见真情,自古幸福都来之不易,你应该勇敢地去呼应!”他说着戴上帽子,“我这就去她那儿,我要尽我最大的力量来成全你们的幸福!当你们的月老。”
子龙感激地望着他,眼里流溢着激动之情。
待问拍了下子龙的肩膀,信心满怀地说:“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二部分 河东君痴情断琴弦第32节 妒妇恨(1)
待问见到河东君的第一句话就说:“兄长为你提媒来也!”
“存我兄,小弟不明白你的意思。”河东君又喜又惊,困惑地望着他。
待问朗然地一笑,说:“你呀你,装什么糊涂!卧子兄请我做月老,代他向弟求婚!”
人的一生中,还能有比这个时刻更令人激动的吗?这是她等待已久的时刻啊!她是有志不为人姬妾,可她爱子龙,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朦胧地看到一个遥远的光环,同里再度邂逅,又给了她一个神思恍惚的梦境。为追求那个美丽的梦,她浮长川,漂泊湖江,追赶到松江,可他是有家室的人,她失望了!周府的屈辱,斧砍刀刻般留在伤痕累累的心上。后来,她转向了徵舆,当时她不明白,他为何有意促成她与徵舆相近,后来她才知道,都是为了她的心不再受伤害,他自己却默默地忍受为爱作牺牲的痛苦!想到他为她忍受的痛苦和所作出的种种牺牲,难道她就不能为爱而牺牲那个名分?爱不就是互相奉献和牺牲吗?他爱她,视她为知己,这就够了!她终于等来了子龙求婚这句醉心的话。为了这句话,这些日子,她的心都淌血了!可是,它却在她等待得已近失望的时候突然传来。
她从阿娟手里接过茶,捧给待问说:“李兄,谢谢你了!不过,小弟还有个百思不解的疑问,你能给我解答吗?”
“说吧!”待问像对待小妹妹样,宽爱地点点头。
“既然卧子兄有这份意思,为何归来许久避而不见呢?小弟苦苦地等待你们,真个是一日三秋,他却……”她说不下去了,千般心酸,万般委屈,化作了一串清泪,扑簌簌地流淌下来。
待问呷了口茶,笑了:“哈哈,原来如此!你误解卧子了!正因为他仰慕你,回来后才没敢来见你。……”他进一步解释说,“云间考生大多还逗留在京师,他独自匆匆赶回,就是放心不下你呀!只因会试落第,又虑及当前的处境,他不忍太委屈你,可他又不愿让你无限期地等待。种种难处和因由,致使他进退维谷了。”他看了河东君一眼,慨叹地继续说,“远离和阻隔不仅没使你们感情疏淡,反而更加深了爱恋,为兄是你们的挚友,怎能不为之动容!弟应谅解卧子当前处境,在他最需要慰藉的时候去同他结合。兄已决定将小红楼借给你们暂居,待他日大夫人见容,再搬回府去。”
原来卧子躲着不肯见她,也是为了她!就像那时敦促她与宋徵舆交好,是为使她不受委屈那样。像她这样一个领略尽了人世悲凉,饱受飘零之苦的女子,男人们追逐她,仰慕她,只为从她那儿得到欢娱,却很少有人真正为着她的归宿和幸福着想。惟有子龙,宁可独自吞下思恋的痛苦,也不肯让她受委屈,这人间的真情,到哪里去寻呢?可她终于寻到了!她感动地跪倒在存我面前,说:“李兄,小弟谢谢你!你的慷慨弟和卧子永远铭记!”
待问连忙起身去扶她说:“柳弟,折杀我了!快请起!快请起!”
河东君却不肯起来:“兄长大人,小弟还有一事相求。”
“起来说,起来说!叫兄实在承受不起了!”待问伸出双手去拉她。
“小弟只要能与卧子朝夕相处,任何困难都能安之若素。惟有一事放不下,船伯父子和我同命相依,胜若亲人,卧子的财力,不可能把他们继续带在身边,我不忍心他们再去流浪,求兄长能在贵府为他们谋一差事,能有碗安稳饭吃。这艘船,就将它卖掉,作为我孝敬大伯的一份心意。不安顿好他们,小弟是不忍离去的。”说完,泪如雨下。
待问深深地被感动了,回答说:“这点小事都包在兄身上。园子也正要人管理,你们还可以天天见面。卖船的事,交我处理,你尽管放心!”
河东君感动得又俯下身去,向待问磕了个响头,说:“小弟没齿不忘兄长的大恩大德!”
子龙和河东君,在待问的热心支持下,终于生活在一起了。虽然没有明媒正娶,也没有名分,可是,他们相爱,知音,在小红楼,他们度过了一段幸福愉快的时日。他们一同读书,吟诗论画,与几社友人一起探讨医治国家的良方妙策,寻求振兴的道路,一同编辑《皇明经世文编》和《农政全书》。
可是好景不长,他们同居的消息,被夫人张氏知道了。张氏气得几乎咬碎了牙齿,恨不能赶到南园小红楼,把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