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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佚脸如寒霜,道:“顾惜朝,你真毒。你原来也知道我练功离不了这种花,你一心想把它们付之一炬,又苦于不敢踏入唐灵的花圃。你竟然想到利用唐门高手,趁我们相持之际,进入花圃,把这花烧毁。”
顾惜朝抛下火把,笑道:“皇上,娘娘,疗愁已经被我付之一炬。真是抱歉,不仅毁了娘娘的毕生心血,还会毁了皇上的毕生功力。”
赵佚冷冷道:“你想怎么样?直接说!”
顾惜朝轻笑道:“皇上真是爽快人。不错,还有一株,被我藏起来了。不知皇上要不要?”
唐灵颤声道:“把疗愁还我!你想怎么样,都可以答应你!”
顾惜朝笑道:“娘娘,你记恨我杀子之仇,你在一日我就一日不安心。你如果愿意用你的命还换这株疗愁,我这后半辈子才不会担心有人一路追杀我。”望向赵佚,笑道,“皇上,当日我劫你儿子,却不敢以此要胁你以命换命。我知道你不会拿命去换的,如果今天是你的爱妻,你可否愿意以命换命?”长剑缓缓切入唐灵脖颈,雪白肌肤上鲜血涌出,刹那间染红了衣襟。
赵佚惊怒交集,喝道:“顾惜朝,你今天敢伤她,我要你死无全尸!”
顾惜朝脸色一变,冷笑道:“皇上三宫六院,倒真对她情深似海啊。好啊,皇上,你就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
赵佚怒道:“顾惜朝!你……”
唐灵望了一眼赵佚,眼中尽是凄绝之色。“皇上,你可以没有我,却不能没有这株疗愁。”
头颈一侧,湛卢何等锋锐,直切入她颈中,一股鲜血直喷到赵佚面上,衣襟上。顾惜朝大惊,未料到唐灵竟如此决绝,手一松,湛卢坠地。
一瞬间,赵佚像痴了,真真正正地呆住了。搂住唐灵,唐灵口角流血,在他怀中断断续续地道:“你还记得吗?还记得……当年……你送我那枝花……我知道,你曾经最爱我,你现在……心已经变了……我宁愿……宁愿这样,让我记我一辈子……爱我一辈子……”
赵佚的眼泪,慢慢滑落到唐灵面颊上。我记得,我怎么不记得。当年在花丛中遇上那个俏丽甜美的女孩子,自己就在花丛里摘了一枝送给她。那或许是一生中最美的记忆。
怀中的躯体逐渐冷去。灵儿,你真残忍,你这样洒脱地走,却用这样的方法,要我记住你一辈子。你何苦,何苦,不管怎么样,这辈子我是不会忘你的,你何苦要赔上自己一条命?
顾惜朝,若非遇上你,我想我今生不会除灵儿外,不会爱上别人。
我爱上你,却送了灵儿的命。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后悔。后悔我不该一次又一次放任你。我后悔了无数次,无数次,这次,却是最心痛的一次。
我不知道,我爱唐灵多少。至少我对她动了情,至少,她当年不惜叛出唐门盗疗愁来救我。至少,不论我是皇帝还是王爷,哪怕是无名小卒,她都会守在我身边。也许我并非爱她,只是,早也习惯了她在我身边的感觉。
这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失去你了。我的身边,再不会有你巧笑倩兮,再不会有你妙语如珠。我失去你了,永远。
赵佚的眼中,似已成了一片死灰色,空茫,而绝望。让顾惜朝的心,也沉了下去。“惜朝,自从你那次逃出宫时,我便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折磨他,应该对他好。我折磨你,只能让你越来越恨我。反正,江山是沦丧了,我母亲是死了,我再怎么伤害你,也无济于事。甫儿之事,若是换了我,当时的反应恐怕也是跟你一样,我激怒之下打了你五掌,让你经脉俱碎,苦捱了一年,这也算抵消了罢。我带你回宫,没碰过你一根头发,你还要我如何待你?你却害死了我妻子,顾惜朝,你实在是自作孽!”
顾惜朝强笑道:“皇上,你难道不要那一株疗愁了?”
赵佚淡淡道:“真的有那一株吗?我怀疑。唐灵方才带人进入花圃,你有时间掘一株藏起来?即使有,顾惜朝,我也不要。你之所以有恃无恐,不过就是想凭这株花,来换你的命。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不可能,我就拼了不要这身功力,我今天也要你付代价!”眼神茫然,道,“其实我练武也不是自愿的,你见过哪个皇帝练武练到这个份上,毁了就毁了,我已经无所谓了。”
赵佚把顾惜朝拉到身边,扳过他的脸,道:“看仔细了,认清楚了,你眼前的花。”
顾惜朝只见还是那片矮矮的被烧得光秃秃的枝干,上边生满了粗细不等的尖刺。“不过就是被烧死了的疗愁,还有什么可看的。”
赵佚道:“没错,枯萎之前的疗愁。顾惜朝,我倒想看看,是你毒,还是疗愁毒。”
顾惜朝闭了眼睛。又是一个无星无月的漆黑的长夜。长夜漫漫,永无边际。
赵佚虚劈一掌,顾惜朝身不由己,摔入了那苗圃之中。千根万根花刺入体,宛如万针齐刺,然后剧烈的痛感慢慢透入骨髓,竟如万蚁啮咬,万箭钻心。
赵佚已唤来李忠,吩咐道:“将皇后遗体在花圃中怡心亭供放。辍朝三日,以悼皇后。”
顾惜朝咬牙苦忍,到了后来,疗愁天下至毒,弥漫在全身,浑身抽痛得完全无法忍耐,惨叫出声。整个人在花丛中翻来滚去,双手乱抓,直把手更刺得鲜血淋漓。
不,我不怕你千刺万刺入体,也不在乎流血。可是,这是什么痛法?像剥了我的皮,一刀刀地在刮我的骨头!要把我的骨髓挖出来似的痛!
赵佚听得他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却面色淡淡如常,吩咐道:“焚香。”
袅袅琴音,清悦如珠。伴随的却是顾惜朝的惨厉叫声,李忠实在不知道,皇上怎么能在此境弹琴,且琴声平和冲淡,既无烟火气息,也无杀伐之意。
李忠心下不忍,当日他便因那画中女子,放了顾惜朝一马。好歹也服侍过那女子一场,确实是个好姑娘,也不忍心看她的儿子如此结果。偏偏造化弄人,该来的终归是躲不过的。
赵佚道:“等他要死了的时候,再来回我。以他之能,撑个两三日不是问题吧?”语气平淡,直听得李忠暗地里倒抽一口凉气。
赵佚轻抚着唐灵如同沉睡的容颜,眼中有泪光闪烁。
灵儿,我为你抚琴三日。你在天有灵,应该能看到,我已守了与你之约。初遇之时,你曾对我说,如果有人敢伤害你,我会怎么做?
我说,你要怎么做,便怎么做。你娇笑着回答,疗愁最毒之时,便是开谢之时,枯萎之前。今日,我就遵守诺言,让害你之人,尝尝千针万刺入体之苦。
15
顾惜朝嗓子早已喊哑,根本连话也说不出来。赵佚命御医替他清洗伤口,撕开衣襟,那遍体的刺伤密密麻麻,鲜血淋漓,直是惨不忍睹。御医看着都觉心寒,不知如何下手。
赵佚淡淡道:“这么麻烦做什么?找桶盐水来,把他泡里面,不就洗干净了?”
一桶盐水送了上来,赵佚伸手抱起顾惜朝,把他丢进了盐水里。
顾惜朝大张了眼睛,张开嘴来,却哪里还叫得出声。叫了三天三夜,喉咙怕都喊破了。目光也已涣散,眼中空洞无物。赵佚冷冷道:“想死是不是?没那么容易。我对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你却害了唐灵,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容你。”
顾惜朝只求速死,整个人浸在盐水里,根本是如火烧般剧痛无比。痛的感觉渗入到伤口,他眼前一片昏花,什么都看不清楚。
赵佚道:“很难受,是不是?别着急,惜朝,听我讲个故事,听完了我就让你出来。”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以我身份,怎会练成这身功夫?我又怎么会练玄天七音?其实,皇室中人,练武的本来也不少,只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练武是件苦事,哪里可能把精力花在这上面。我又怎么能例外,我对江湖武林毫无兴趣,皇室中人,尤其是像我这种嫡系皇子,生平最大的,恐怕也是唯一的梦想,也就是皇位。
我父亲偏要逼我学,我也不得不学。哪个孩子不贪玩,我问我父亲,学这个有什么用?我只要可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需要用到武功的地方,自有高手去替我做,何必我自己苦练?
父亲却说:我本来也以为没有用,所以我也没学。我以为权势可以办到世上几乎所有的事,除了生老病死。然而,有一天我却发现,并不是那样。我这一生最心爱的一个女子,便被一个男人抢走。不仅如此,他还在夜半单枪匹马闯我王府,用剑指着我脖子说:你能怎么样?不要说你这里是王府,就算是皇宫大内,我想杀你,我一样能杀你!
他逼我发了毒誓,不再寻找他跟我那心爱女子的下落。他也知道,任他武功再高,遇到千军万马,一样也逃不掉。所以,佚儿,你一定要够强,强到没有人可以奈何你!还有,记住,不要爱上任何人。永远不要。一旦你爱上了,那个人就成了你最致命的弱点,你最后是该身登大宝的,不要为情束缚了你。
所以我练了玄天七音。那门功夫虽然是百年无人练成的功夫,但其实有个很简单取巧的方法,就是从小时候练起。我练一年,能抵旁人三年五年。这门功夫,最大的禁忌就是动情。练玄天七音之人,是绝对不能动真情的。百年之前,那唯一练成此功的龙玄灵,也是终生对他所辜负的爱妻不能忘情……最终走火入魔,武功尽失。我从练的那时候起,便知道,这辈子是不能动情的。你却让我动了心,几乎让我送了命。
赵佚说到这里,见顾惜朝已痛得神智迷糊,伸手将人湿淋淋地抱了出来。顾惜朝的头发全湿透了,一绺绺地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