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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很快。就像只小兔子在乱蹦。”
“……是吗?”
“真的。”
“你知道吗,那夜我弹琴,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
“我也是,我想那夜,我是醉了。”
“炮打灯很烈,没掺水的酒啊。”
“不是因为酒,是因为你。你笑得真美,你看着我笑时,眼里一点阴翳也没有。那么纯净,那么美。我为什么相信你,只因那一刻,我看到了你灵魂深处。”
“我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已看不清自己的心。”
“你是三秋之菊,孤标傲世。你是雪中寒梅,凌霜高洁。你是晓来枫叶,醉染霜林。你是逆风之鹰,浩渺苍穹。你是尘世舞蝶,蹁跹扑朔。你心高于天,你颠倒众生,你逆天而行,不惜天怒人怨,血海茫茫。你便是那血海之中,一缕天香。”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为什么你们都如此说我,我没有你们所想的完美。赵佚如此说,佩裳如此说,你也如此说。”
“你并没真正意识到你灵魂深处的纯净,你让世俗的黑暗与血腥掩了你的高洁。我也罢,佩裳也罢,赵佚也罢,都是爱你的人,我们看到你的真正灵魂。从见你第一眼,我便看到你的心。你为何只看到黑暗的一面,看不到有光的一面。”
“我从未求过谪仙境界,我不是水边洛神,也非姑射真人。我只是俗之又俗的一个俗人,要的也是最世俗的东西。名,利,权势,还被爱恨情仇所苦苦拘束。”
“……你一直如此想,所以,这便是今天的悲剧根源了。”
“……对不起。”
“如今还说什么对不起呢,一切,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只愿,时光可以停止。凝滞在我们最初相见那夜也罢,停滞在现在这一刻也罢。”
走到半山之上,顾惜朝回头望去。
曾几何时,我也在这里,回头遥望。也是如此的景象,大漠孤烟直。苍凉,壮阔,而寂寥。
我还记得,那时的矛盾,挣扎。第一次,因为晚晴,因为我对权势的着了迷。第二次呢?因为什么?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怎能不注定你我的悲剧,原来你我从最初相识起,便已是黄昏。黄昏过了,便是长夜。我本在长夜之中,不醒的漫漫长夜。
如今,我的长夜,终于到了终结之时。
让我再看一次落日,再看一次这黄沙漫漫。
这是我梦中的地方,永久不醒的梦。
我们的感情,只是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是雨后的彩虹,夕阳西沉时的晚霞,红日东升前的晨曦。我不知道,它是否真实,又是否能有天长天久。
而如今,梦已活生生地被打碎。我听得到梦碎的声音。
是我,是我一手写下的悲剧,我用手中的剑,毁了你我的一切。
穷尽世间之水,洗不净手上的血迹。
我不悔,永不悔。世上之事,发生过了,就无法忘却。时间不可能倒转,即使倒转,我想我还是会作同样的选择。
任它随聚随散,我顾惜朝,至死不变!为达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亦可逆天而行!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宁愿身陷血海,若我身有天香,天香也一同湮灭罢!
在马背上抽了一鞭,顾惜朝催马直向连云寨顶上奔去。
戚少商,宁可死于你逆水寒下,我也决不愿为你改变。改变了的我,就不再是顾惜朝。失了我自己,还谈什么爱与不爱。
断垣残壁,黄沙半掩。朔风猎猎中,连云寨的牛皮大帐依然还在,只是,早已千疮百孔,残破不堪。当日的断戟残剑,历历在目。
戚少商如雕像般地站在那里。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色已全黑,他仍然一动不动。
顾惜朝在帐内生起一堆火,默默注视着戚少商的背影。
戚少商冲到顾惜朝面前,发狂似地摇他,道:“是你!是你毁了我连云寨,是你杀了我的兄弟!你知不知道我看着兄弟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是什么感觉?你知不知道我眼睁睁看着红袍死在我面前是什么感觉?看着她死,却无力救她?知道雷卷在城中遇险,我一路杀进去,仍然救不了?”
顾惜朝被他摇得发晕,一言不发。
戚少商掐着他脖子,掐得他喘不过气:“我说过,即使我不杀你,天都不能容你!我最后还是容了你,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你说!从认识到如今,我究竟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顾惜朝被他掐得满脸涨得通红,哪里说得出话来。戚少商手上加力,狂叫道:“你还是人吗?你究竟是人吗?一次不够,还有二次?你听到没有?我一来到这里,就仿佛听到群鬼夜哭之声,他们恨我!恨我背弃了他们,恨我不但不替他们报仇,还一心维护仇人!”
戚少商终于松开手,顾惜朝脖子上赫然五道红印。他一放开,顾惜朝立即又呛又咳,戚少商再若用力,他便没命了。
戚少商拳头捏得格格作响,道:“你听到没有?当年一战,流血千里,连云寨一直渺无人烟,相传夜半会有厉鬼之声。这山下的人都如此传说……惨烈呼喊之声,兵刃碰撞之声……你听到了吗?”
顾惜朝喘过一口气来,道:“没有。除了风声,我什么也听不到。人死了便成了灰,还有什么声音?”
戚少商劈面给了他一耳光:“你当真死不悔改?!”
顾惜朝转过脸,冷冷道:“我没错。你不必再替我找不杀的借口。”
戚少商的狂怒,忽然在这一刻冷静了下来。他伸手在顾惜朝颈上的红痕上抚了抚,道:“疼吗?”
顾惜朝摇摇头。
戚少商朝帐内走去,“来,喝酒。”
顾惜朝笑道:“即使是死囚,问斩的头一夜,也该有断头酒可喝,不是吗?”
戚少商不语,把一坛酒摆在他面前,拍开泥封。
如果一醉能解千愁,那便好。
两人连杯子也懒得用,直抱着坛子往口里灌。
有道是:借酒消愁愁更愁。戚少商已喝得昏昏沉沉,顾惜朝更喝得双颊泛红,一双眼睛仿佛要滴出水来,笑道:“为什么,酒应该越喝身上越热,我为什么觉得发冷。”
戚少商笑道:“过来,我看你究竟是在发热还是在发冷。”
顾惜朝果然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站立不稳,整个人倒在他怀里,低声说:“我冷,我要你抱我。”
戚少商直觉地想推开他。顾惜朝却抱紧了他不放。“与生死无关。”
戚少商一震。与生死无关,只与情爱有关。
那就癫狂一次吧。最后一次放纵自己的心了。
酒坛跌在了地上,摔碎了。
浓烈的酒香,弥漫在帐内。
60
火在大帐上,映出两个人的影子。沉重的生锈的刀剑,发着忽明忽暗的光。
戚少商慢慢俯身下去,他的发,已与顾惜朝的发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了。不管了,不顾了,就算这一剑必须刺下去,也让自己先拥抱他。
戚少商的手臂骤然收紧,把头紧紧靠在顾惜朝脸上。早就想这么做了,从第一眼看到他开始。早就想抱紧他,永远不让他离开自己怀抱。知道这是不应该的,知道自己违了约,违背了与红泪的约定,违背了自己的原则,道德……那诸如此类的一切东西。可是,感情,是世界上最不可测的东西,现在,我承认,是爱上了。从第一眼就爱上了。三生石上的前缘也罢,今世的孽缘也好,反正,第一眼,就被他摄了魂。
“我想你,想跟你在一起。”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直要做些傻事?”
“我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我总要到失去时才知道珍贵。对晚晴如是,对你亦如是。”
顾惜朝伸手,在戚少商的面上缓缓抚过。“我在宫中那段日子,比地狱还难熬。我没有去死,是因为我知道你还未死。如果你死了,我在京城时,便会在赵佚带我走之前,自行了断。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即使我负了天下人,你也一直未杀我。我承认,是我懦弱,是我胆怯,我不敢承认这份感情,我也不愿被你拘束,羁绊。可是……”他闭上眼睛,“我天天想你,我天天想,如果那时,在山崖上,我抓住你的手,会不会好些。我们一起走,走到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戚少商心痛得无以复加。“你为何想的总跟做的大相径庭?现在,一切都已太迟了。我不能不杀你,我若不杀你,我愧对九泉下的所有人。”
顾惜朝淡淡地笑了笑。他的笑容如风般易逝。“那你就杀吧,只是,在杀我之前,抱紧我。我真的很累,那段日子,我过的不是人的日子。”
看不见天空,天空被弥漫的浓云重重掩盖。呼吸着夹杂着沙尘气息的混浊的空气,赤裸的肌肤接触着砂土,被粗糙的砂石磨得渗出了血迹。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感受,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天为被,地为席?在这黄沙大漠上,情感和欲望,终于一触即发。
“你杀了我罢……你就不用死了……”
顾惜朝直直地望着天空。大帐早已残破,朔风直从破洞中灌入,那么冷,一直冷到心里。伸手抓紧了戚少商,用你的体温,来温暖我的身体和我的心吧。
“我……无法再杀你……我输了……”
什么都看不清了。戚少商灼热而痛楚的吻,为何会使自己的双眼模糊,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耳边只听见戚少商重浊的呼吸声,以及……热,对了,是热。仿佛要彻底熔化自己的热。仿佛自己是拥抱着一团火球。灼热得浑身都在剧痛,但仍固执地不肯放手。这是在自己冰封的国度中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团热火,哪怕这热焰要将自己化为灰烬,也先让自己体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