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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不快去?杵在这里作甚?告诉钦差大人;本府先在这安抚百姓;请他火速前来。”宋庠连忙起身往外走;本来他是打定主意;厢兵没来他不会露面;但一听这些人是找欧阳修的;顿时放下心来;既然于己无干;那自己出去当无大碍;再说钦差大人赶到的时候;自己若不在现场安抚;也不太像话。
欧阳修在悦来客栈被苏锦多灌了几杯;加之心中有事;所以酒量甚豪的他;脑袋有需昏沉沉;回到官驿之后;进房小睡片刻;正睡得香甜的时候;有随从在门外一叠声的喊;气的欧阳修怒骂几句;不得不起身。
听明白了衙役结结巴巴的叙述之后;欧阳修一点没犹豫;赶紧带着人出了门;直奔府衙广场而来;到了地头;出了马车一看;吓了一大跳;人山人海的群情激奋;让人心里发毛。
欧阳修自认和扬州百姓没有瓜葛;但是他也听说过扬州百姓啸聚起来打砸抢的事情;这些人不干坏事是百姓;一旦干起坏事来;那就是匪徒;可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欧阳修选择从一条僻静的通道快速的来到府衙门前;刚登上台阶就看见宋庠正愁眉苦脸声嘶力竭的在向百姓们解释着什么:“父老乡亲么;哪有此事?真的没这么回事。”
“你少骗我们;叫钦差大人来说话;你的话我们不信。”
“本府的话你们都不信;那你们信谁的话;相信本官;根本没有你们说的那事儿……本府是你们的父母官;怎会骗你们。”
“狗屁的父母官;你就是个窝囊废;呆在这里三年;养了这么多鱼肉百姓的狗官都不知道;就知道成天游山玩水吟诗作画;人家苏青天一来;咱们扬州立刻便晴了天;指望你;大伙儿此刻怕早就饿死冻死了;不跟你说话;咱们找钦差大人带话给皇上……”
宋庠面红耳赤;想发怒却又不能;高傲的自尊心备受打击;却又不能真的拂袖就走;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欧阳修心中替宋庠悲哀;曾经的状元郎;如今连个州官都当成这幅摸样;百姓们话说的不错;真是个糊涂官;眼皮子地下那么多官吏**;还有个冯敬尧这颗大毒瘤;居然懵懂无知。
“宋知府;这是怎么回事?”欧阳修从后面拉拉宋庠的衣袖;问道。
宋庠一眼看到欧阳修;眼泪都要下来了;赶紧拱手道:“中丞大人;您可来了;我这都快撑不住了。”
欧阳修道:“到底是何事?”
宋庠道:“也不知是哪来的消息;说咱们要将犯官和冯敬尧押解上京;百姓们怕犯官去了厩会被包庇;所以都来找钦差大人;要大人给皇上带个话;希望皇上就在扬州处决犯官;以平民愤。”
欧阳修一听这话;立刻便明白;这一定是苏锦搞得鬼;中午刚刚同他谈及民怨甚大的罪犯可以申请本地处决以平息民怨;这才两个时辰;立刻百姓便聚集请愿了;若不是苏锦捣的鬼才怪。
不过百姓们能如此齐心的迅速聚集请愿;也说明了这些官员确实是民怨太大;那么奏请在当地处决倒也顺理成章。
“诸位扬州的父老乡亲;本官正是你们要找的钦差大人;你们到底有什么要求;可跟本官说明;这样闹闹哄哄的也不是个事;请你们推举几位近前来说话。”欧阳修肃容高声道。
钦差大人自然有一股威仪;百姓们虽鼓噪;但内骨子里却是畏惧官府;官越大他们越怕;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一听说要推举人出来说话;大家你推我我推你却都不敢上前了;生怕强自出头;以后会被秋后算账。
正尴尬间;一人高举手臂道:“我来说;我不怕。”
欧阳修微笑道:“便请这位兄弟上前说话。”
人群让开一条通道;那郑舍大跨步走上前来;厢兵们移开刀剑;让他上了衙门口的台阶。
“参见大人;小人郑舍;在南市口卖鱼的。”
欧阳修道:“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郑舍拱手道:“大人;我们听说这次苏大人抓到的这些罪犯都要押到厩去判决是么?”
欧阳修捻须道:“按照程序;确实需要刑部复审才能下判决。”
郑舍道:“那就是了;我们扬州百姓叫这帮王八犊子祸害的不轻;我父亲便是被冯敬尧勾结这帮狗官给活活逼死;我家卖鱼的档口离着冯老虎的店铺足有十几丈远;他们硬是说我家档口挡了他们的门;三天两头的来闹;家父气不过到衙门来报案;结果不但衙门没处理;反倒将我父打了几十板子丢了出来;家父气恨不已;熬了三个月便含恨去世了;小人不肯罢休;打算去厩告状;被冯老虎的手下发觉;追了回来;硬生生砍掉三根手指;大人您看。”
郑舍将拢在袖中的右手伸出;果然五根手指只剩下大拇指和小拇指;中间三个就剩下三个秃桩子。
郑舍道:“小人被丢进大牢;若非苏青天来到扬州;小人这辈子怕都见不到天日了。这些狗官和恶霸;害死我爹;还残害小人;小人恨不得食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所以小人想请大人带话给皇上;希望能亲眼目睹这些害人的人渣被砍头;请大人成全。”
宋庠忍不住道:“郑舍;你的案子本府知道;已经赔偿你钱银;档口也归还于你;还来胡闹;朝廷有朝廷的程序;可不是你想怎样便怎样的。”
宋庠一插话;顿时引起百姓们的不满;有人状着胆子吼了一句:“窝囊废;滚到一边去;若非你无能;咱们扬州百姓怎么会受这么多苦。”
有人带头;顿时吼声如雷:“滚开;窝囊废。”
“什么鸟知府;不为民做主;滚回家卖红薯。”
宋庠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扬州百姓;前段时间开仓放粮的时候;大伙儿还在衙门口高呼‘宋青天’;怎地现在情形越来越好;大家在不虞饿肚子的时候;自己倒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叫他始料不及。
更让宋庠羞愧的是;欧阳修也斜了他一眼道:“宋知府;你话说的好没道理;皇上最爱听的便是百姓的心声;怎么会如你所言;不顾百姓的诉求;你且退到一旁休息吧。”
宋庠羞愧欲死;掩面退下。
第四七一章 鸿飞渺渺
欧阳修顺水推舟,态度恳切的倾听众百姓的心里话,请愿大会变成了控诉大会。
欧阳修也暗自心惊,交到自己手中的案宗都有五六十份,自己本以为很多了,但其实只是冯敬尧和犯官们犯下罪行的九牛一毛,百姓们胆小怕事的居多,很多时候只要不是害的自己家破人亡,他们也不会破釜沉舟的去扳命,吃了些亏也就隐忍着不说;今日既然开了头,索性便全部说了出来。
欧阳修吩咐身边的小吏穿行于广场之上,将案情一一登记,归拢上来之后,共计两百四十六件之多,厚厚的一大叠纸。
欧阳修脸色难看之极,抖着这叠纸看着宋庠道:“宋大人,案子是你主审的,怎会有这么多遗漏的案情?”
宋庠满脸通红道:“下官已经下了告示,要百姓主动来衙门告状申诉,谁知道……谁知道他们没有来呢?”
欧阳修道:“身为一方主管,不善体察民情,倒怪起百姓没有主动坦白了;那些人在扬州城中作恶如此之多,命案数十,小案数百,但凡你稍微去民间走上一遭,岂能不知扬州城中民愤?显然你这三年的知府当的糊里糊涂,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宋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虽不肯面对,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治事平平,不是个主政的料,治下这么多案子,自己却一无所知,实在是说不过去。
“下官羞愧不已,下官这就上奏朝廷请辞终老,下官对不住皇上的信任。”宋庠恨不能大哭一场。
“此刻可不是你撂挑子的时候,你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需立刻将这些案件查实,本官要上奏朝廷,为平扬州百姓之痛,息扬州父老之怒,请求将这帮蛀虫就地斩立决,明日中午你必须要将这些案件统统查实附上。”
“下官遵命。”宋庠背上冷飕飕的,看来到明天中午这段时间,自己怕是如厕喝水的时间都没了,两百多桩遗漏案件需要查实,虽然都是些不大的案子,但是也够他受的了。
欧阳修不再理会宋庠,转过头来对着场上百姓高声道:“诸位乡亲父老,扬州府出了这些个败类,给诸位带来诸多苦痛,实是朝廷勘察不严之责,本官在此向诸位父老乡亲们致歉。”
欧阳修团团拱手,百姓们纷纷道:“这钦差大人倒还有些人样,看样子也是个能为百姓做主的。”
欧阳修道:“苦难过后,大家还是要过日子、讨生活,家中父母还需赡养,儿女还需抚养长大,所以请父老乡亲们也不必永远记着这些不开心之事,百姓安居乐业才是圣上所期望的;为了让大家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本官决定将你们的意愿上奏皇上,请求皇上准许我在扬州府处决这些残害大家的败类,诸位说可好?”
百姓们轰然叫好,群情热烈,有人自发的鼓起掌来。
欧阳修示意大家安静,笑道:“很好,我会命人替你们写下请愿书,然后请诸位按上手印,这些都是要呈交给皇上的,诸位可要将手上的泥巴洗干净些,手印按得清楚些,兴许你们谁的名字被皇上看到,还会被皇上记住呢。”
百姓们哈哈大笑,欧阳修不再迟疑,吩咐身边笔吏以扬州百姓的口气写下请愿书,当众宣读一遍,考虑到很多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些,便由小吏代写姓名,在姓名上按上鲜红的手印便算完成。
一直弄到天黑,共得了近万百姓的联名,欧阳修吁了一口气,本以为百姓们会畏惧按手印之类的事情,没想到居然如此踊跃,看来真的是对那些人痛恨的狠了;欧阳修心里也明白,经过此事之后,自己在扬州百姓心中加分不少;他忽然想起皇上曾跟他说过的一句话来:百姓就像小猫小狗,你对他们好,他们也自然对你百依百顺;你若惹恼了他们,他们绕着你走还算是轻的,一个不好便会狂吠龇牙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即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免被咬的遍体鳞伤。
当晚,欧阳修请来苏锦,当着他的面奋笔疾书,写下奏章,洋洋洒洒近万言,将扬州吏治之事尽数禀报,并着重渲染苏锦的功劳,以及扬州百姓的愤怒之意;随着奏章附上的是数十起大案的案卷卷宗,以及诸多证据口供,最后殷切请求皇上核准之后下旨,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