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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伤了?”红玉忍不住问。
话一出口,她震惊于自己语气中的心疼,连忙垂下头去,不过严不臣倒似没有发现,修长的凤目略睁了睁:“走近点!”语气霸道冷冽,但声音好听极了。
红玉情不自禁地走近了些,但严不臣似乎不满意,抬手不耐烦地拍拍了塌边,红玉只得坐了过去。
“你不舒服吗?要我叫个大夫来吗?”红玉小小声地说,感觉他格外憔悴,心里有了一丝怜意。
“不劳你操心,我严府有的是下人,老实坐着别动。”他生硬地回话,一点不领情。
红玉嘟起了嘴,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和病人计较,病人脾气坏嘛。可是是话说回来,这个人哪有脾气好的时候,总是见他皱着眉,一点不顺意,刀子一眼的目光就甩过去,吓得人大气也不敢去。
她低着头,等着严不臣大发雷霆,哪想到半天没有动静,略一抬头,就见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她惊叫一声,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只手已经来到她的胸前。
他要轻薄她!他要掐死她!他要抢她的玉!
一瞬间,好几种想法冲进了红玉的脑海里。她下意识地回手去拉,但终究慢了一步,当严不臣抓住她挂在脖子上的玉坠时,她的手却只刚好握在他的手上。
肌肤接触,红玉感觉浑身一麻,一股热力从他修长的手指一直传到她心里,烫得她慌忙松开,而严不臣却没有把玉坠扯下来,只是把它放在手心握着,像是很舒服似的轻叹了口气,然后又半躺下去,握着玉、坠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他是舒服的斜靠着,红玉若要保持平衡就难了,因为脖子上的玉坠被他握着,只得欠着身,双手撑在塌上,以防倒在他身上。
“只是故疾,并非受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握玉坠,心情大好,严不臣突然轻声开口,“九宫山上的匪徒本是别处来的难民的战乱的流寇,我早就知道他们存在,但一直没有计较,容他们在我眼皮底下做些非法营生,毕竟他们也是要吃口饭来活命。哪知道他们越做越大,开始杀人越货,并招兵买马,打算攻下我九宫城占地为王。哼,这就是自己找死了。”
“全杀了吗?”
“留下了妇孺,让她们去了。”他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但红玉、却感受到了他的仁慈,有多少带兵征战的人还能顾及到妇孺呢!
红玉本是活泼多嘴的个性,严不臣这番话无意中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于是她开始问严不臣是如何在三天里剿灭这股势力强大的山匪的,据说这些人厉害得紧,连皇上都没有办法。可是严不臣却不再说话了,红玉说半天,他也只是“嗯”一声。
红玉叽叽喳喳的说了一会儿,倦了,因为严不臣不肯松开玉坠,她也只好离他越来越近,最后竟然趴在他胸口慢慢睡着了。
严不臣低头看看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胸口的红玉,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笑,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刻感觉如此安宁温柔,为什么非要握着那玉坠才能化解他胸中难忍的绞痛一样。
他家世显赫,自问文才武功、样貌品格更是无人可比,简直是天之骄子。或者上天不愿意看到他如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他从降生就患有心疼顽疾,如果过于劳累或者用武过度就会发作。那时,他的心就宛如被生生绞碎一般的疼痛,形同废人,这么多年来看了多少名医也无济于事,这让他着恼之极。
那日,在市集上无意间一瞥,相隔那么远,在一片火样的红衣中,他竟然一眼辨别出这块红色玉坠,当即心喜之极。这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只想要把玉坠据为己有才甘心。
玉有药用价值吗?或者这玉是一件世人不了解的神器?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看到这块玉,他的心就感觉平安舒服,以至于这走索的姑娘不肯卖玉后,他要把整个杂技班子都请入府中,只要每天让他看一眼那块玉就好。
现在这玉握在自己手中,似乎和心跳都连在了一体,再看怀里的女子,他忍不住又漾出一丝温柔笑意。她不是很美,可是让他看着舒服,感觉好像相识了很久似的,想拥着她,不让她现离开了。她的名子就叫红玉,这玉坠也是块红玉,他究竟要的是哪个?
这一刻,他的心乱了。
……
“红玉啊,如果真的——请城主收了你做妾吧。虽然咱们出身低贱,但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就算给当不起城主夫人,也要有个名份。”师傅爱怜的摸摸红玉的头。
自从那天后,严不臣毫不避嫌,每天招红玉去他房里呆着,也不干什么,就是让她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闹到后来严府中的流言满天飞。红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给师傅听,只好一味解释和严不臣之间的清白,猜测严不臣是因为那块玉时才接近她。
“严城主待咱们不错,不如,你把玉卖给他吧。如果你真的要找父母,要他答应到时候暂借你这块玉不就得了。再说,严城主势大,你也可以求他帮忙啊,好过你这么一直瞎找。”
红玉知道师傅说得在理,可是她就是不想把这块玉卖给严不臣,以前是因为一股傲气,也因为她想要凭借这信物找到自己的父母,现在,她心中怕的却是没了这块玉,就再没有理由见他,一想到从此以后见不到他,她就感觉心全空了,仿佛千百年来没有被填满过。
什么时候起,心里开始有了他的存在呢?
第一次相遇时,她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可两个多月相处下来,她才慢慢了解到他的本来面目。九宫城法度严谨,不公之事均可被依律处置;严府内家法严明,即便他自己犯了错也一样按规矩责罚;家仆们虽然傲慢,却并不欺人。这些都看出,他只是个严肃刚正的人,并不是带着恶奴欺压良民的恶霸,就连他们初相见时,红玉看到“被杀”的祖孙二人也生龙活虎的出现了,却是来给严府送药。
从老人的嘴里红玉才知道,老人的药铺因为上了药材行商的当而差点关门大吉,走投无路之机是严不臣帮了他。那天红玉所见的,是老人想把别子送给他当仆役,他坚决拒绝,不耐烦之下使祖孙二人麻倒在地,并非当街杀人。
其实早该知道是误会他了,如果他真是恶人,如果他真的想要那块玉,以他的权势和能力,完全可以硬抢,可是他没有,反而采用了最笨的法子和她耗,期望她可以回心转意,可以把玉卖给他。
至于他的个性暴戾易怒,又冷冰冰的不爱理人,不过是因为痛恨自己的身体而已。他那样骄傲强横的男子,却为这心疼隐疾而行动受限,每当劳累过度就会发作一次,连喘一口气都冷汗淋漓,许多事情做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他怎么能容忍这样的自己?!
想起他强忍疼痛时紧握的十指,想起他坚毅的眼神中对自己的厌弃,红玉心疼了,心里决定把玉坠送给他,然后随师傅一起远远的离开。
严不臣在金钱上的慷慨,使广林班实实在在地赚了一笔,她私下听师傅和师叔开心地商量着,要拿这笔钱和他们多年的积蓄回老家买块地,然后大家就都能安定下来,不必再漂泊了。
这样的话,她也不必以玉坠交换他的钱财,可以安心地离开。她不愿意做他的妾,因为在她看来,一个人心就那般大,只能装下一个人,她虽然是出身卑贱的女子,可也想得到一个人的整颗真心。
况且,严不臣似乎并不喜欢她,他喜欢的是玉坠,这玉坠如同有魔力一样,能够安抚他偶尔发作的心疾,既然她不肯把玉坠卖给他,他就困她在身边。这样想来,她在他眼里应该和那只小药炉是一样的,有谁会爱上一只药炉呢?!
“红玉姑娘,城主明天要上京公干,吩咐你一起去,请回房准备一下吧。”严不臣的贴身护卫李池出现在房门口。
“李大人稍等,红玉这就去。”师傅陪着笑,看了红玉一眼,把州才苦口婆心的劝说化做了一个眼神。红玉知道师傅是为她好,可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过了这个冬天就离开严府,离开九宫城,离开他!
还有一个月,冬天就要过去了,只要这一个月就好,可以让她细细地记着他一生。
可冬天虽然已经过了大半,天气却愈发寒冷了。路上,严不臣没有骑马,而是和红玉坐在一辆宽敞的马车内。大概是因为无聊,两人沉默相对了两天后,红玉忍不住说起自己从小到大的江湖经历。开始时,严不臣只是冷冷的听着,偶尔哼一声,表示他不是个木头人,但渐渐的,他沉浸在了红玉的故事中,那个有辛酸,但也有温暖和善意的漂泊人生。他卓常插嘴问起一些最平凡简单的事,眼神闪烁,竟然有些孩子气,让红玉开始同情他作为世家子弟,从小就被隔离和训练的寂寞与无奈。
“唉,可怜的孩子,连这个也不知道。”红玉说到忘形处,伸出食指,点点严不臣挺直的鼻梁,“你真是个笨笨。”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放肆了,而且两人间的情况也不太对。
车身突然一晃,她的食指落在了他的唇上。他看似倔强,实则柔软温润的嘴唇和他呼出的热气把她的手指烫到了,慌忙拿开,羞得头也抬不起来了,脖子后面也绯红一片。
严不臣觉得心里一扭,不同于心疾发作前的冰冷一片,此刻却觉得心底有热气窜上来。才要开口说些什么,车子又是一个剧烈晃动,像是车辙断了一样,整个车身倾斜,他一下趴到红玉的身上。四目相对,身体紧贴,两人都强烈感觉到他们的心脏借着那块玉融合着跳动在一起。
倏的一声,一只箭穿过暖帘,钉在车厢的板壁上,同时车外的呼喊和惨叫声四起。红玉亲眼看到严不臣深黑的眼中,那看不懂的热烈情绪迅速转冷,威严和戾气同时笼罩住他俊美的脸。
“等在这儿别动!”他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