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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安排去打听消息的吕守效率极高地挤了回来,低声在曼云耳边回报,清秀面庞脸色讪讪。
“你是想着早知道简怀要玩这手,你就应该耗着不降?”,曼云秀眉轻挑,不理眼前事,却是寻起了吕守眼底带着的刺。
“简统领此举会让国公大人为难了!”,被看穿小心思的吕守索性直起了腰,带着一点幸灾乐祸。
“不过只是小事一件!”,周曼云依旧老神在在地轻抚着紫晶光滑的背。不比在场似乎提心吊胆的其他人,前世里多少听过些故事的她心静神定。如果不是萧泓曾亲口跟她说过没找到简怀其人,她都怀疑过这姓简的某人就是景国公请来的设下天大骗局的托儿。
看似狠厉的威胁到最后关头在一个不知来历的白衣人劝说下放弃,几经添油加醋就成了菩萨显圣度化的神迹。得以顺利登基的小皇帝是天命,而几年后禅位给景国公更是当日就有箴言相赠,顺天应运而行的结果。
周曼云今日心情大好地没躲在府里偷懒,除了要亲眼见见丈夫随行军中的英姿。还有就是要来瞻仰下前世少了眼缘的神棍诞生。
“奶奶的镇定自若,奴婢们自是比不了的。”,原本揪起心的何娴英转脸恭维着曼云,也权当借了镇静的主母安安自个儿的心。随着她的话尾,挨得近的几家夫人也将目光投在了曼云身上。
“一定会平安大吉!”,周曼云一字一咬说得清晰,在各家夫人的关注下展开笑颜,灿烂如花。
“简大人自小修得纯阳混元功法,身若金铜,寻常兵器伤不得。就算用弓弩狙击。在箭矢射中他之前。要发出哨烟还是轻而易举。何况。这样的日子只要见了血光就不好了!”,待得周曼云收笑回身,束手立在一旁的吕守阴阳怪气地从齿缝里小声地挤出了提醒。
“何必擅动干戈?只要寻了他信得过的人来劝服他就好!”
“六奶奶还不知道简统领在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亲族,也无妻儿吗?”
“这世上总有他在乎的人吧?”。周曼云的笑容依旧璀璨,盯着皇极门前的眼眸闪动,尽显期待……
“该死的简和尚!简乌龟!”,景国公萧睿的吼骂声毫不遮掩的破喉而出,唬得身边两个穿着金色四爪蟒袍的男孩惶恐地伸着两双瘦弱的小胳膊抱作了一团。
“国公大人!莫惊了圣……王驾!”,一个须发皆白的红衣老太监颤着发抖的双腿大胆地对着萧睿轻声劝道。
萧睿冲着老太监怒瞪双眼,冷声一哼,大步地踏进了街边一间已然清理干净的酒楼,景国公嫡系的将官幕僚火速地跟着走了进去。原本从潜邸出发要进宫的王驾金辇和随行大臣们被晾在了大街上。四周尽围着看守的士兵,两侧楼顶墙头瞄准着车驾的箭簇森冷。
“是本公小看了这该死的简乌龟了!一辈子瞻前顾后畏畏缩缩,连个女人都不敢碰的软蛋……居然临死跟老子玩儿这手!”
说不得那只会装憨卖傻的简乌龟还是跟着当初在皇极门门口挟持人质的老三有样学样,景国公迁怒的目光从右手侧一脸黑的萧渊脸上火辣辣地燎了过去。
“父亲,当务之急还是要将简大人尽快请走。以免误了时辰。”,一个请字在世子萧泽的嘴里咬得格外清晰。原本就是没有先帝圣旨和玉玺的挟立天子,如果不祥地见了血光,打着大义旗号的萧家必然要承受着来自天下各方的质疑和声讨。
“简乌龟壳再硬也是有缝的。”,萧睿静思了一会儿,脸上现出了一丝冷笑道:“去安排下马匹,本公亲自与他谈谈!”
“父亲万万不可亲身涉险!要去就让孩儿去吧!”,萧泽大惊失色冲步上前抱住了萧睿的胳膊,集于堂上的亲子心腹也齐齐地围了过来。
“简怀武艺超群,近身恐有被挟制的危险。何况此前简怀就有言若任何人近身十丈,他都会放了怀中哨箭……不如先派人潜入宫中拔了他安插在各处的暗桩,再作计较……”
“再作计较,是再重定入宫吉时吗?被区区匹夫困在街上,无可奈何地送王驾先回潜邸,我们就已然颜面丢尽不用再进皇宫,自收拾了打道滚回云州倒更便利!”
萧家流血牺牲、委屈隐忍数十年,现在到了万里征途的最后一步,就要被个愚蠢小人就此拖垮吗?心中天人交战的萧睿,一声怒吼,骂退了身边各出主意的众人,独立在堂中,起伏不停的胸膛急拉着风箱,赫赫有声。
世事有舍方有得!萧睿瞬间布满了红色血丝的双眸环视一圈,凝在了一张俊美的年轻脸庞上。
“萧泓!你过来……”
第263章 白衣度化()
清风轻拂过曼云的耳廓,周围人群窃言低语同样汇成嗡响如潮冲击着耳鼓,她依旧半阖着眼帘,甲盖埋在紫晶黑亮的皮毛之中轻挠,气定神闲。
即便前世的记忆作不得准,那个装神弄鬼的白衣人不会来,曼云对景国公的队伍能顺利进皇城仍极有信心。
丈夫是萧家人,她自然信任地要将自个儿划进了萧家阵营,不管如何都不能轻易在外人面前露了怯。
以至于隐隐以曼云为中心,乐观而又沉静的情绪四下散开。周边观礼人群投注向皇极门的目光少了恐慌,多了好奇。
“有人骑马过来了!”,通报的轻呼声如水涟一样从远处传来。
与此同时,马蹄在御街的泥金砖上的清脆叩击,哒哒哒地也响了起来。
周曼云淡淡一笑,将怀中的紫晶向上托了一把,挺直柳腰,一双明眸落在了眼前还空着的街道。
由远而近的一骑飒飒带风,如离弦之箭冲向靶心,飞速地擦过长街,在金明桥的主桥桥头骤然勒停。
无辔无鞍的黑色骏马一声高嘶卓然人立,四蹄方甫落地,一身白衣的骑士已然翻身下马。
健硕的马臀被主人反手拍了一记,仿若通达人意的骏马毫不留恋地迅速掉转了头,沿着来时飞快地又奔了回去。
独留在金明桥头的白衣人,静静伫立着,与五十丈外的皇极门,正处门与桥之间的简怀连成了一条直线。
白衣胜雪,宽幅广袖,象是上元节祭天祀礼的傩舞祭袍。
而着衣的人只给一众围观看客留下个挺秀的背影,如墨黑发散披在背,在阳光之下熠熠生彩,微凉清风挽袖拂衣,仿若神仙。
在周边的讶异声中,周曼云原本尽写云淡风清的俏脸一下子绷了起来,瞳仁不可置信地紧缩。直觉天灵盖上被人狠拍一掌,眩晕疼痛,几几欲死。
“怎么会这样?”,失魂落魄地放开了紫晶,曼云回抠的甲尖掐上了自个儿手心。
即便隔着再远又如何?刚才从眼前来了又去的影骓,金明桥边曾从背后无数次搂过的背影,还有今晨送别刚刚为他篦过的长发……
但只一眼,曼云就能认出在那儿站的那个白衣人是自家夫君。
金明桥头的人影只静了一瞬,就已抬步向着踞跪在桥 那边的简怀走去。
正如曼云曾经总结过,自己还是喜欢黑衣玄甲包裹得更严实些。而不是这样在阳光下白晃晃的一片。
萧泓心中轻叹。赤着的双足却坚定地一步一步地量着只能胜不能败的距离。
步落无声。嘴里同时响起的唱诗声却清晰明净,固执地递向了前方正垂眸执剑的老者。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
虽然自己更喜欢驰骋疆场的畅快。但正如父亲方才掏心置腑的交待,有时决定最终胜负的战斗更需要另一种方式,只要能赢就好。
萧泓一边缓步歌行,一边紧盯着正慢慢抬起头盯住他的简怀。
年近六旬的简怀,面色润红,怒目狠瞪的眸光如凝实质,而发顶全秃,非是体衰,而正是修习纯阳内功的结果。撑着二品大员红袍的一身虬筋铜骨强健得超过常人。
右手持着剑锋光寒的利刃,而左手正扣着用以发号施令的烟火哨箭。
得以近身,若是劝和不遂,自个儿有几分把握将他手中的哨箭抢下?粗判了实力差距,萧泓并不托大地认为能把简怀用武力制服。
缩短到二十丈的距离。萧泓清晰地看到简怀突然紧咬住牙关的脖梗多现出了几条青筋。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盯着似曾相识的人影步步向前走来,简怀握紧了手中剑,鼓起的太阳穴不由自主地随着歌声跳了几拍。
离着最后一次听一袭白衣歌鸿雁有多久了?二十年,三十年又或四十年?
“母仪天下,锦绣荣华,不正是你汲汲所求?何必在此虚伪地故作哀歌!如丧家犬一样地流离逃亡,无家可归,根本就是你无法想象的痛苦……”
“也许是我总想着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肋生双翼从这自筑起的高墙里飞出去?萧家世居的燕州,我已经没有半点印象,不知道一路向北,会不会迷了路?”
依稀恍惚之中,脱下一身华服的娇美女子对着一片空寂的黑暗微笑自语,如同晓得在暗夜里自有人在静听。
她的样子?
简怀紧敛起的眸子定在了萧泓的脸上。
他看得清,正朝他走来的并非故人,而是个面容俊美的男子。眉目依稀相若,年轻人渐渐成熟的轮廓棱角却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只是简怀有些挪不眼。
同样的白衣相衬,眼前人黑发下藏着的肌肤透着阳光的金麦,不是最后记忆中尽失了血色的惨白,让他莫名地在心中多了些偎贴。
被个武力惊人的老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实在算不得好事,但也可能正是因此,自己才能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离他不过一丈的距离。
“站住!”,一声暴喝象是炸雷一样响在了萧泓的耳际。
光着的脚底板一下子粘在了在暖阳照射下依旧透着沁心凉的砖上。
害怕的人现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