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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你们走后,地主忽然跑来闹事,顾婆为了救我,被地主的手下推倒后就昏迷了。”江苒挪了挪身子,继续说道,“后来我很害怕,就跑去找顾泊年,谁知道等他一起回来的时候,顾婆已经没了。”说起这些的时候,江苒的心很疼,雨夜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也许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顾婆……”宋荏菡捂着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泪沾湿了枕巾,晕染了一大块儿,她明白,这辈子欠了顾泊年太多,或许她永远都还不清了。“怎么办,顾婆是被我害死的,我以后要怎么面对泊年。”将脸埋在被子里,宋荏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其实错不在你。”江苒瑟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这几日她根本无法睡着,一闭眼总会梦到那夜的事,顾婆送她的那对珍珠耳坠子她放在箱底始终不敢拿出来。“睡吧,别多想了。”听着宋荏菡的呜咽声,江苒的心更难受,总觉得堵得慌,却苦于没地儿发泄。夜间风起,吹动着窗外的树叶,发出沙沙响,更是让江苒没了丝毫睡意。
宋荏菡背对着江苒,滚烫的泪水如洪水决堤般落下,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自由居然是顾婆以命换来,更没想到在她和奕光幸福恩爱的时候,顾泊年正经历着亲人离世的痛苦。宋荏菡紧紧抱着被褥,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发抖。“顾婆,对不起。”
或许道歉太迟,可是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弥补已经无法挽回的这一切。
看着树影在墙壁那儿晃动着,顾泊年平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自从姆妈死后,这间小屋寂静冷清的只有他一人,没有人会听他说话,也就渐渐养成了沉默的性子,所以面对着空荡荡的小屋,他从来都不会感到孤单。如今四个人一起生活在这里,他有些恐慌,更害怕被触及到心里的秘密。隔壁是姆妈的房间,不知道姆妈会不会怪他擅自做主让江苒和阿菡住进去。过两天便是开学的日子,一想到钟远良替他缴了学费,他便觉得浑身难受,若不是死前答应了姆妈,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被束缚在大上海。
漫长的夜,注定了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江苒见宋荏菡还在睡觉,脸上还隐约可见泪痕,她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走下床,准备去做四人的早饭。谁知穿着拖鞋走下楼的时候,却听见厨房里有动静,一抹熟悉的灰色身影正系着围裙不断忙碌地拿着锅子在洗米。“早安,顾泊年。”
“早。”顾泊年听到拖鞋声,回头看到楼梯上的江苒,朝她微微颔首。
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嘎声,江苒只得放轻步子扶着楼梯慢慢走下来,绕过客厅走到厨房,“需要我帮忙吗?”
“把这些番薯洗了吧,正好煮粥。”将米洗净后,顾泊年随手指了指堆在墙角的一些番薯。
江苒点了点头,弯腰将一个个番薯抱在怀里,随后一股脑儿地全倒在水龙头下冲洗,清水冲刷着番薯表面的泥浆,见顾泊年站在一旁,她抬头问道,“往后四个人生活,总不能顿顿都熬粥喝,钱要怎么办?”
“明天我要去学校,钱的话我等会儿放你这边,不算多,应该也能撑一段日子。”顾泊年关了水,将洗干净了的番薯一个个削皮,然后切成小块状放进正在煮的粥里。
“你要去上学?”江苒略带诧异地看着他。
“嗯。”拿着勺子慢慢搅动了锅子,顾泊年点了点头。姆妈去世前最希望的便是他能多读些书,常说有了知识就不会因为身份尴尬而被人看不起,所以他只有无奈地接受钟远良的经济帮助。然而除了学费外,钟远良给的钱他一分未动,宁愿晚上跑去打零工。
“如果日子不好过,明天我去街上找找活干,说不定哪家缺短工。”
顾泊年将勺子搁在桌上,锅子盖上后任由炉上的粥慢慢煮着,他转身看着江苒,目光泛起一丝涟漪,“不用,钱的方面我会想办法的。”
江苒迎上他的目光,心里却是有些愧疚,看着这屋子,明明知道他的日子并不算好过,可是她却偏偏帮不上什么忙。当初顾婆还希望她能够在上海好好照顾他的起居生活,可是现在反而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她。
“泊年,江苒,你们俩起得够早。”裴奕光穿着件白背心,衬衣敞开着,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
“你们先去洗脸吧,粥快熬好了。”顾泊年朝他点了点头,随后视线注意到宋荏菡红肿着眼也从楼上走下来,神色似乎有些憔悴。
“阿菡,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裴奕光回头见宋荏菡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焦急地抓着她的手,还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贴着她的额头,生怕她生病了。
宋荏菡看了顾泊年一眼,对着裴奕光摇了摇头,“我没事,先去洗脸了。”手从裴奕光的手中挣脱,她一步步走下楼,往小房间走去,拿木盆打了些水,宋荏菡不断将冰凉的冷水往脸上扑。发梢上的水渍沿着额头一点点的往下淌,宋荏菡呆呆地看着镜中的人,自我厌恶。
“泊年,要不吃好饭,咱四个去上海小街晃一圈儿吧,前些天光在家等你们,我和阿菡都没好好去玩过。”裴奕光喝了口番薯粥,清甜的味道留存在齿颊间。见阿菡似乎心情低落,他寻思着带她出去玩,说不定能让她开朗些。
“好。”顾泊年抿了口粥,冰凉的胃总算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江苒注意到他那碗粥是最稀的,就连番薯的影子也没见几个,知道他刻意想减少用米,忽然有些心疼了,她连忙拿筷子夹了两块番薯往顾泊年的碗里放,“吃不下了,别浪费。”
顾泊年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连牙都露了出来,终是没有拒绝,夹起番薯咬了一口。江苒咬着筷子,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儿,她的关心,他没有拒绝,是不是代表了他并不排斥她?
解决了碗里的粥,裴奕光扭头看了宋荏菡一眼,发现她碗里的粥基本没怎么动,眼神呆滞地看着顾泊年,而顾泊年却并没有发现,他的心蓦地一慌。“阿菡,你今儿怎么有些魂不守舍的,出了什么事了么?”
“我没出什么事。”怕裴奕光再追问,宋荏菡连忙埋头喝粥。她不想奕光陪着她一块儿内疚不安。
江苒见宋荏菡闷闷不乐,便知昨晚和她提了顾婆的事实在不够明智,如今她心里一定很愧疚。“顾泊年,等会儿带我们去大上海最热闹的地儿吧,我还挺好奇呢。”
“对,泊年你可得好好带我们兜兜。”裴奕光点头附和。
对于大上海,裴奕光有着无限憧憬,他向往有钱人的生活,殊不知那样反而失了自由。
22。 初见自因缘
“阿菡,还有空位,我们坐那儿去”随着一大波人流上了电车,正好车上还空着一排座位,裴奕光牵着宋荏菡的手赶紧往空位处坐下。
江苒和顾泊年上来的迟,等看到裴奕光和宋荏菡身影的时候已经没有空位,只好站在一旁扶着杆子。
“江苒,要不你坐吧。”裴奕光见江苒站着有些不稳,站起来想将位置让给她。
“不用,我站着就好。”江苒摇了摇头,手继续抓住杆子,比起坐着,她更喜欢和顾泊年并排站在一起。
“没想到上海的大街上还挺热闹。”裴奕光的手始终握着宋荏菡的手,视线却不停地徘徊在车窗外的景色。看着许多穿着西服的男人拿着公文包行走在大街上,他不禁有些羡慕,如果可以在大上海扎根立足出人头地的话,他就能风风光光的带阿菡回河溪了。
宋荏菡并没吭声,只是默默地扭头看着外面的一切,然而空洞的视线似乎并没有焦点。
经过十字路交叉口的时候,电车停了下来,裴奕光无意间瞥到有家钟表行,门口还挂着块牌子写着营业中,有些激动地朝顾泊年说道,“泊年,我们下车吧。”
“怎么了?”顾泊年疑惑地望了裴奕光一眼。
“我看到那儿有家钟表行,想下去看看。”裴奕光指了指那小角落里的店铺子。
“还有没有人要下车?”戴着白手套的电车司机握着方向盘,有些不耐地朝身后坐车的人说道。
“我们马上下车。”裴奕光起身,低头对宋荏菡温柔地说道,“阿菡,这回换我送你手表。”
趁着车门未关之际,裴奕光牵着宋荏菡的手下了电车,而后顾泊年和江苒懵懵懂懂地跟在他们后面也下了车。
还没到正午,日头就晒得有些毒辣了,顶着烈日,四人找到了那家钟表行的铺子。推门而入,江苒才发现这铺子里的手表款式可比河溪镇上那家多,光腕表就分好多款式,男式女式应有尽有,看得还真让人挑花眼。
一进铺子,就有穿着淡蓝色百褶裙,扎着两只马尾辫的女店员热情地招呼他们,指着玻璃柜台那儿的一大排手表笑意盈盈地问道,“请问想买什么样的手表呢?我们恒阳钟表行的手表可是全上海数一数二的。”
“麻烦问下有没有福铁斯女式手表?”对于手表牌子,裴奕光只不过是门外汉,他一心只想买块和阿菡送她的手表凑一对,说不定能让阿菡的心情好转些。
“福铁斯手表是吗?我先拿几款给你们看看。”女店员看了裴奕光一眼,见他穿着略显朴素,不禁有些怀疑他的购买能力,然而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转身走向柜台那边拿了几款福铁斯女式表展示在四人面前。“这是本店最受欢迎的几款福铁斯女式表,不知道您看中哪款呢?”
裴奕光拿起一块手表反复看了一下,又扫一眼放在玻璃柜台上的另外三块手表,有些拿不定主意,“阿菡,你中意哪款?”
“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