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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眉寨附近荒林遍野,怪石嶙峋,尤其在进入赤眉寨那条羊肠小道时候,一连要绕过三四里的老松林,松林中狮虎没有,却是常有野狼出没。
黑牡丹进入这座老松林的时候,从西山峰巅上直往山后滚的阳光,已是了无热气,淡淡的山风,从山谷中送来,使得黑卫上的黑牡丹有着舒适感。
突然间,老松林中有人大吼,直如空谷回音:
“干啥子的!”
微抬眼皮,发现小径上窜出两个手持长矛的喽兵挡住去路。
“俺是来投靠曹大爷的。”
“看黑驴上是个背插宝剑的黑衣妇子!”一个微胖短须喽兵笑道:
“我的妈呀!她是个女的。”
“我不是你妈,我叫黑牡丹。”
“奶奶的,我知道你不是我妈,碰面就占老子便宜。”
一旁另一个喽兵肩头碰了一下那微胖喽兵,眦牙咧嘴一笑,道:
“寨里阳气太盛,难得这位黑姑娘到来,咱们得陪她进寨子禀报一声,你说是不是!”
“对对对,黑姑娘你这里走。”
黑牡丹神情木然,冷冷的一点头,跟在二人身后直往松林深处驰去……
一路上,两个喽兵嘻嘻言笑,浑话不断,黑驴背上的黑牡丹差一点没有扑过去掐死他俩,人的嘴巴两片皮,尤其干上土匪的人,他们的那张臭嘴为了配合两手的血腥,总会陪衬上几句肮脏话馊秽语,用以提“高”他们干土匪这一行的身份!
一行穿过松林,又绕过一块大岩石,开始向山道上走去,渐渐的怪石林立,层峦叠嶂中,只见峭壁悬崖,气象万千,但谁会想到就在这形势险恶的深山中,竟然窝了一批掠夺杀人的土匪!
深入山谷中,不过三里纵深,黑牡丹已发现迎面山腰里一排长约二十丈长的木栅挡住上山小径,木栅甚高,寨门口正有两个喽兵,各端着一根红缨长矛望着走近的黑牡丹三人。
就见那个微胖喽兵,一步走三步纵的冲到寨门边:
“是个姑娘家,来投靠寨主的。”
黑牡丹跟着二人直到寨内一座大草屋前面,才翻身下了坐骑,早惊动了正在附近各草屋中吃饭的一众喽兵,大伙端着大饭碗,全都围了过来。
黑牡丹冲着人群一笑,心中可在琢磨,大约这帮士匪还未成气候,不会超过八十人,像这种小股土匪,在这八百里伏牛山区里,少说也十多股,怕的就是他们若把力量扭结在一起,地方上就要劫数难逃了。
突然间,大草屋里一声雷吼,当门走出一个彪形大汉,只见那大汉生得十分威猛,豹头环眼,大蒜鼻子有些扁平,绕腮大胡子把一张血喷大口衬托向像个血盆,噗噜噜的一件宽松裤子,上身披了一件短挂衫,没扣上扣出露出前胸一丛黑茸毛,两只短袖伸出来一双肌肉堆起的双臂,黑不溜秋的一层汗毛,见了阶下的黑牡丹,两只扇般大手,不知搁在什么地方才妥当地直搓着:
“大姑娘,你是打从哪儿来呀!”他这一开口,露出一嘴各不相干的黄牙齿。
“我从黄泛区来。”
“干啥子的?”
“原本是跑江湖卖艺,可是连年闹灾荒,眼见一天三餐变成两顿,干的又成稀粥,只好来投靠你曹寨主了。”
双手抚摸着鼓胀的肚皮,仰天哈哈大笑,曹大胡子迈步走下台阶,像替人看麻衣相一般,直把黑牡丹细看个够,且又不住的点头道:
“成成,不过……俺看你长得这么标致,不会像个饿过肚皮的人,敢莫是来诳我吧!”
黑牡丹双眉一扬,淡然:
“曹寨主,我一路从黄泛区来,就听人说你大寨主是个英雄,如今一见,多少有些令人失望。”一边拉着黑卫准备调头离去。
暴伸右臂,曹大胡子咧嘴一笑,拦住黑牡丹的去路:
“你甭走啦,乖乖妞,就算你诳我,你又能把我曹大胡子怎么样?”回身走上台阶,曹大胡子猛的一转身,双手往他那水桶似的腰杆上一叉:
“你一个女子,如今竟大着斗胆跑到俺这土匪窝里来投靠,一定有两下子,那就露两手叫俺瞧瞧。”
黑牡丹冷然问:
“这也是赤眉寨的规矩?”
“什么规矩?除了头顶上老天是老大以外,俺曹大胡子就是老二,在这儿俺说了算,你可不要忘了,有本事俺就请你站中央,没本事那就站两旁,俺这么一说,俺的乖,你该懂了吧!”
黑牡丹一笑,把黑卫牵到一边,缓缓走到场子中央,立刻引起所有喽啰们的围观,绕着台阶,连成一个大圆圈子,后面的还拚命往前挤,把个圈子愈挤愈小。
曹大胡子不由大怒,破口骂:
“娘的挤个哈古景,还真以为人家大姑娘在耍把式呀,快去点几支火把来!”
天全黑下来了,赤眉寨的这片草场上面,却变得人潮汹涌,打情骂俏与品头论足之声,此起彼落,偶尔还会引起一次哄笑。
五六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把这方圆十丈的草场,照得通红,众喽兵在曹大胡子的叫骂声里,又纷纷向后退,挤挤蹭蹭的腾出一个方圆四五丈的圆圈子来。
黑牡丹伸手拔出背上宝剑,火把的照耀下,剑光泛青,冷焰逼人,只见她横剑齐眉,陡然沉腕,冲着台阶上的曹大胡子一礼,拉开一个起手式,开始舞动起来……
初时也只在原地稍作比划,渐渐的只见碎芒激闪,有似烈阳下水面金星打闪,急骤处,碎芒一变而成一束束天边彩虹,那剑芒激起的啸声,挟着一股泛肌裂肤的威势,把围观的众喽兵,看的眼花撩乱,不觉纷纷后退。
黑牡丹一面挥剑疾舞,心中暗忖:如果这时候一举刺杀曹大胡子于当场,势必引起一众大小头目与喽兵们的围杀,情势上一定不利,而且天才黑下来,何老丈那帮人不知摸进这赤眉寨附近没有,万一接应不上,自己必将处于险境,虽说自己不惧,但终于事无补。
心念间,黑牡丹决定放弃当场刺杀曹大胡子的想法。
这时候黑牡丹正舞到分际,突听她怒叱一声,一个鹞子腾翻,半空中就听“嚓”的一声,一支火把已被剑锋扫落地下,那跌在地上的火把头尚未熄灭,黑牡丹已倒翻到另一火把前面,持火把的人才一怔间,火把头也被削落在地,转眼间六支火把全被她削落熄灭,于是又是一个飞云纵,黑牡丹已轻飘飘的站在场中央,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何止是震惊住在场的众喽啰,就连台阶上大刺刺的曹大胡子,也不由咧着合不拢的大嘴巴叫好不迭……
就在一阵短暂的窒息中,闷雷一般的叫好声,突然间爆发开来,声震四野而荒谷回荡,久久不绝。
黑牡丹收住势子,冲着曹大胡子倒剑一礼,反手把剑又插回剑鞘,跨前两步道:
“雕虫小技,难登大雅,寨主你多指教!”
曹大胡子扑扇着巴掌,有如一头老猩猩般“叭…叭…叭”的拍着,道:
“俺的乖,有这么大本事,还会饿肚皮,你这不是在糟踏这身绝学嘛!好!俺就收留你,这事不过还有得商量,等我琢磨琢磨看能给你弄个什么样的交椅坐坐!”
其实曹大胡子心中早有了安排,只是他的那种安排,却不便于当众宣布。
别以为曹大胡子四肢发达,但头脑却不简单,是所谓的粗中有细型,表面上装成一付不懂情趣的端着山大王的威仪,骨子里活脱一头发情的野熊,只是他强自按捺着那股子贪婪,色急的邪恶丑态。
曹大胡子一手搔着胡叉子,对着一众喽兵喝道:
“已经刹戏了,你们娘的还围在这干鸟,难不成还要吃人家一口啊!”一面更提高声音,道:
“送坛酒来,再叨拾几个菜,我得陪咱们这位新加入的黑姑娘喝个见面酒。”
黑牡丹摇手又摇头:
“我不喝!”
“为啥不喝?”曹大胡子楞不叽的问。
黑牡丹指着正在离去的一众喽兵,提高声音道:
“有酒大伙喝,有肉大伙吃,我才到赤眉寨,既未有名份,又未曾立功,怎可先吃肉喝酒而不管别人眼红?所以这顿酒我不喝。”
仰天哈哈大笑,曹大胡子伸出似棒槌般的手指头,指着黑牡丹道:
“真有你的,你这是到我这赤寨上来修行的,也罢,今晚我反常,一切全听你的。”说着高声叫道:
“王八蛋们全听到了吧,你们他娘的这可是秃子跟月亮,顶着光了,还不赶快谢谢人家!”
“谢啦!黑姑娘!”谢声此起彼落,曹大胡子却直乐哈,因为他也正在面前这个黑绵羊的身上下功夫呢,只等到时机成熟,曹大胡子自然会理成章的披上虎皮,一口就把这头黑羊吞吃下去。
于是,就听他又高声叫道:
“一间屋子里拿一坛,喝光了早些困,赶着明天还要下山做买卖的!”
在他曹大胡子嘴巴里所说的买卖,自然是净赚不赔的打劫行动,但天下没有一个干土匪的会承认或说出“抢劫”二字,曹大胡子自不例外。
终于,欢笑嘻骂声分散在大茅屋迎面草场边的几间茅屋里,对于这些山里的土匪而言,平时喝酒,那是唯一排遣枯燥生活的方法,否则也只能等到分了银子赌上几夜。
酒的力量,驱散了草场上的一群喽兵,曹大胡子吩咐把黑牡丹的黑卫牵到后寨去,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竟然弯腰打着哈哈:
“姑娘,你请屋里来坐,我得把二寨主介绍你认识。”
黑牡丹登上台阶,跟着曹大胡子进入大茅屋里,还真令黑牡丹大吃一惊,因为她发现这间大茅屋里的一应家具,十分排场,四把太师椅红净净的,椅背中央还镶着溜圆的一块白玉,正中一张四方桌,桌周围全刻着花样,两盏玻璃穗子宫灯,把个大厅照得铮光发亮,地面上有些潮,但却铺了一张虎皮,令黑牡丹直觉的有些暴殄天物之感。
这时候有两个年纪不过十几岁的小喽啰,早把杯筷酒菜,叨拾在桌子上,正有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矮胖汉子,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呶!他叫‘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