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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官道,绕到庙前面的大门口,黑牡丹停下坐骑,往里面望,关帝庙内好静,稍一迟疑,觉得还是赶路要紧,因为天色不早,总得先找个住处再说。
赵沟桥在丹江东面二十里地不到的娘子山下,只要过赵沟桥就可以绕西面娘子山而入浙川,然后顺丹江而到老河口,那可是向江南去的水路。
这两年山区尽在闹土匪,而使得赵沟桥这种村不村镇不镇的小地方,几十户人家逃走一大半,如今就算饭店,也只有沿官道东头一家半掩门的没有招牌小饭铺了。
黑牡丹也刚来到这家小饭铺,就见一个黑大个子,手上抓着两个黄面馍,挟着一颗大葱,边吃着大踏步走去……
毛驴拴在店门后,黑牡丹推开另一扇店门,只见一个十三四岁孩子走来:
“客官,就剩两个杂面馍已经被人买走了。”
黑牡丹微微一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往桌上一放,道:
“今晚我就在你们这儿住下了,有东西吃最好,没有我也就忍一顿吧!”
小童一见银子,一把抓过,回身往店后面跑去……
黑牡丹心中有些发酸,这光景不正是荒年乱世写照?
不旋踵间,一个老太婆盘着一双小脚走来,上下的看了黑牡丹一眼,微笑道:
“可不真是个姑娘家,坐吧,我去替姑娘弄些吃的来!”
黑牡丹扶住老太婆,问道:
“店伙计呢?你们这儿是谁当家主事?”
好长一声叹息,老太婆道:
“别问了,荒年乱世,谁都是一肚子苦水……”缓缓抬头看了房子四周一眼,老太婆又道:
“太平盛世,日子好过,家不闭户,路不拾遗,每天这时候我们这家店总是住满客人,那些南来的京广杂货商,山里的药材贩子,总会在赵沟桥这地方喝几杯,唉……不提了,我给姑娘弄些吃的吧!”
蹒跚着往后面走去,黑牡丹望着老太婆背影,心里沉甸甸的,因为她知道灾难年出妖孽,受灾受难的全是一般良善百姓。
坐在一盏小油灯旧木桌边,黑牡丹想着老太婆那饱经沧桑的一脸皱纹,那种干瘪的嘴巴里叨念的苦经,几个月来她早已体会出来,因为那不只是赵沟桥一个地方。
二门后,那个小童子双手托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放着一大碗绿豆面条,几片青菜外带一个荷包蛋,小心翼翼的放在黑牡丹面前,然后远远的坐在暗隅。
黑牡丹很快的吃过面,这才站起身来笑道:
“带我去房里吧。”
小童把大门关上,带着油灯,领黑牡丹到一间小客房,临去,黑牡丹又摸出一块碎银塞在小童手中,道:
“烦小哥弄些草料,把我门口那头小驴拉进院子来!”
黑牡丹掩起房门,和衣而卧,斗转星移,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得好长一阵咳嗽声传来,似乎听老太婆在劝说什么……
黑牡丹起身推窗细听,可不正是那老太婆声音:
“阿成,这种年景,什么事全得看开些,再说那种女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共贫贱,更何况她心肠又那么狠毒!”
“妈!她是我老婆呀!我怎么能甘心呢?”
那老太婆忿然的声音,道:
“她干下伤风败德的事,明敞着去住在庙里,你还想她干啥,再说咱们这种苦日子她也过不惯,就让她跟那和尚去吧!”
于是,又是一阵咳嗽,那男的又道:
“她不该叫那和尚对我下重手,这笔账我绝不会忘的!”
“不忘又能怎样,打又打不过,你听说了吗?关帝庙里还有个更厉害的大和尚,你要是碰上他,早没命了。”
那男的半天没有说话,偶尔还是一阵咳嗽声传来……
黑牡丹一听,哪里还睡得着,一把抓过床头宝剑,人已越窗而出,顺着原路直往关帝庙风驰电掣般奔去……
路程不过十里,哪消半个时辰,到了关帝庙外,抬着看,庙院一棵巨竹斜伸墙外,黑牡丹跃身攀上墙头,正准备从巨竹旁路下,突然间,从正殿那个窜出一个黑汉,只见这黑汉身穿盔甲,手握关刀,须发如戟,眦目欲裂,闷雷一声大吼,道:
“关圣帝君圣之地,岂容小子藏污纳垢,还不出来受死!”喝声中就听“砰”的一声,一扇厢门早被黑汉一脚踢开,厢房里一声女子尖叫中,只见一个年青和尚,手舞戒刀一冲而出……
月影下,见是正殿上关公一旁的周仓,不由一哆嗦,“咻”的一声,大关刀斜劈暴斩,而逼得和尚跃退不迭。
就在此时,庙门旁一个女子,罗衫不整,秀发披散,赤着一双白净小脚,倚门而立,惊奇的望着院子里舞刀周仓,光景是一付观战模样。
这时候那周仓又是一连三劈,不料全被那和尚躲过,渐渐的,和尚的一柄戒刀也施展开来,挟着一团刀芒,正觑空蹈隙扑杀而上呢,围墙上的黑牡丹早随手折了一段竹枝,抖手打去,就听那和尚哎呀一声,扯横倒下,周仓关刀及时砍去,冷焰激流中,血花飞溅,和尚一颗脑袋早滚向一边,吓的庙门口女子掩面大叫一声,急急又把厢门闩上,一面狂叫救命!
就在这时候,庙门外走进一个虬髯大汉,背着一把砍刀,手里还拎着个包袱,在那女人的叫声里,自露出一嘴黄板牙笑着,自言自语:
“这个娘们毛病大,总是紧要关头大叫救命,偏就我那兄弟喜欢她这种调调儿!
大汉才绕过殿角,迎面正碰见周仓横刀站在厢门外,地上正躺着他那风流兄弟,已是身首异处。
“嗖”的,声,砍刀拔在手中,破口骂道:
“他奶奶的吃老子一刀!”他走地有声,早被周仓发现,立刻举刀迎上!
双方只不过几个招面,那周仓已是举刀不顺,呈现出捉襟见肘,图穷匕现危机……
就听那汉子骂道:
“哪里来的狗东西,装神弄鬼想吓人,偏就老子不信邪,看老子不把你心挖出来生吃……”
他那里正骂不绝口,周仓却又连连往庙门那边退,黑牡月早听的不耐烦,夺目冷芒一圈,黑牡丹冷叱一声:
“贼子,休得逞能,吃姑娘一剑!”
就见锋利的剑刃,迷幻般的撒出一片碎芒,鬼火一般的附上大汉周身。
听见辨位,大汉横跨暴移,大砍刀就在身子旋转中,发出“呼”的响声,有似天外飞虹般劲劈而下!
锐啸破空声中,黑牡丹暴弹上跃起二丈有八,半空中,剑花成束狂点,宛如天雷般闪过大汉的大毛面庞,而使得一道血槽立现在大汉的脸上……
周仓一见来了救星,不由精神大振,一摆手中关刀,早又杀回来!
那大汉一脸是血,一身是汗,面孔扭曲,手忙脚乱,就在他狼狈不堪,欲作逃走的时候,黑牡丹的宝剑已透进了他的腿肚里!
“哎唷!”
大汉狂叫一声,砍刀暴斩乱砍,而单腿撑地,仍欲作困兽之斗!
却不料那周仓竟然施出关老爷的绝活,回马一刀,正砍在大汉的头上!
刀钝,大汉的头未砍下来,但已把大汉砸得脑浆崩流,“啊”的一声,倒在地上!
黑牡丹正要问那周仓呢,早听周仓道:
“姑娘你等等,周通把事办完马上回来!”也不等黑牡丹再说什么,抹头大步提刀冲入厢屋,于是从厢屋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旋踵间,大汉一手提刀,一手提了一颗人头,来到院子里,只见他奋力把人头掷在那年青和尚身旁,骂道:
“好一双狗男女!”
黑牡丹见这黑汉性烈如火,嫉恶如仇,该是英雄人物,这才入剑归鞘,迎着黑汉走来。
只是那黑汉并不多言,走入大殿,脱去一身盔甲,又把关刀放进神案台周仓手中,走下来爬在地上连叩三个头道:
“一家子,我周通在你面前借刀杀了三个恶人,可是我!我……”
他似是有着一肚子苦水,因为就在他拾起藏在殿角的哨棒,提着包袱来到黑牡丹面前时候,直着喉咙对黑牡丹道:
“姑娘,你才算得是红线一流女侠客,周通惭愧,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着,竟调头走入夜暗中,而使得黑牡丹连说话机会也没有。
黑牡丹返回客店时候,已是四更将尽,鸡子已叫头遍,翻墙进入客店,穿窗而入,她发觉客店内一片死寂,于是又在床上睡一歇,直到那小童用木盆端进洗脸水来,黑牡丹才起身收拾着准备上路,一面想着昨夜关帝庙的事,不知老太婆知道以后是喜是悲呢!
这天午时不到,黑牡丹早盘上形势险峻峭拔的大山,这座山方圆三十里,往北就是荆紫关,山南则是浙川县,有一条松林山道,盘着这座山绵延七八里,就在半山上,一大片如火般花林叶矮树,密密的直到山顶上,黑石青苔的深山坳里,隐约有一处小庄院,那是依着山壁而建,庄院不大,但那种红墙绿瓦,高翘屋檐下的龙头横梁,,闪耀着叮铃当啷的风铃声,给人一种特异的美感,在这种深山中,能看到这么一处庄院,给人产生一种天下太平的感觉,但事实上却非那么一回事!
顺着官道盘上山,黑牡丹却在一片老松林下面发现一座小茅棚,两个壮汉,正挑来两桶包谷稀饭,一盆小菜外带一大包杂面馒头,二人把吃的往茅棚内一张桌子上放好,这才拉了一张板凳,往茅屋外松林下坐着,一见黑牡丹骑着小驴到来,其中一个早迎在路当中,道:
“姑娘,你这是往荆紫关吧!何不下来歇歇吃些东西再上路!”
翻身跳下驴背,来到茅棚外面,黑牡丹指远处山庄,不轻易的问道:
“你们可是那边庄上的人?”
“不错,我们就是卧虎山庄的人!”汉子边说着,早端了一碗稀饭一碟小菜两个杂面馍,送到黑牡丹前面又道:
“高庄主积德行善,每天午时在此舍饭,姑娘来的巧,这顿饭免费,管你吃饱不要钱。”
黑牡丹一笑,道:
“一路行来,总算在此地遇上一位行善的人,倒是难得!”说着遂把宝剑包袱往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