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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六岁起就跟着那帮谈诗论词的朋友上青楼,也算“阅人无数”了。只是他自视甚高,一般的女子长得再美也瞧不上,非要那些会些诗文,能与她谈论琴棋书画的青楼雅妓,才能得他青睐。
因此,这次吴氏投其所好送的这两个琴棋书画样样都会的丫头,实在让他颇为满意,正好缓解了他乡试落榜的郁闷心情,每天都在家里与两个丫头看书写字,弹琴作画,倒也逍遥。
可是回老家之前,贺明朗让他把两个通房都打发了,说既然是回去娶亲的,带着通房回去像什么样子?
吴氏求情道:“儿子这么大了,平时也需要人伺候不是?更何况赵家未必会有丫头陪嫁,以后……也省得另外给他们夫妻房里添人不是?”
贺明朗想了想,对贺之砚交代道:“等你媳妇儿进了门,好好待她,要是让我知道你薄待了她,别说你祖母曾祖母不答应,我也不答应!记住了?”
贺之砚连声应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铭记您的教诲。”
回到老家,贺之砚很快就在江阳的文人圈子里打出名头来。他相貌自不必说,高挑俊美,又才思敏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甚至连很多举子都赞叹,说就是今科解元的才学也不如他多矣。
这句话贺之砚最爱听,心里想着,那个粗鄙村姑的哥哥,能有几分才学?
回到老家的这些日子,贺之砚无人管束,每天与那些追捧他的文人才子们到处参加文会,倒是交了不少“知己好友”。大家知道他即将被逼着娶个村姑,一个个都替他惋惜,觉得如此一位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竟然要娶一个相貌丑陋行为粗鄙的村姑为妻,相伴终生,实在是人生最痛苦之事。
说着说着,就有人提起,说:“要我说,也只有姜姑娘那样的才女,才配得上我们二公子。”
“姜姑娘?谁啊?”贺之砚想了想,貌似江阳没有姓姜的望族。
“二公子你才回来不知道,这位姜姑娘可是我们江阳第一才女。对了,我那里又新收藏了姜姑娘的画,正好取来大家看看!”
说起这江阳第一才女,其实安齐去年来江阳的时候就听说过了,不过他一点没放在心上。在他心里,这世上的女子有谁能比得上自己的妹妹?
据说那位姜姑娘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只是这些年没落了。姜家姑娘的父亲是个秀才,只是多年乡试不第,又不事生产,使得家里越发拮据,因此才有了姜家姑娘卖字画补贴家用之举。
若是个落难秀才卖字画估计也不会引起多大轰动,但因为这位姜姑娘是个妙龄少女,又容貌出众,因此她那原本只能得五六分的字画就被吹捧成了八九分。
要知道这时代女子识字的已经不多,因此,能有这么“八九分”的才气,该是多么难得,也就毫无疑义地荣登江阳第一才女宝座了。
贺之砚听了介绍,心里不觉就有些心动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奇女子?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厮就抱着一个盒子气喘吁吁地跑来。
众人立即围了过去。打开盒子,取出画轴,慢慢展开,只见是一幅喜鹊登梅图。贺之砚第一眼就发现这画上的梅花与自己从前见过的大不相同。时人画梅花,总喜欢以疏朗、清雅为主,而这图上的梅花却重重叠叠一朵压一朵开得极其繁茂,看着就喜气。
“好画!果然好画!”贺之砚不禁抚掌赞道。
然而其他人的反应却不如贺之砚强烈。贺之砚正要询问,就有人点评道:“姜姑娘仿云梦真人的画风倒是仿了个五六分,只是这喜鹊画得不如云梦真人灵动。”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议。
贺之砚疑惑地问:“云梦真人?”
“啊呀,二公子你回来晚了,没看到云梦真人的画实在是太可惜了。”
“云梦真人的画那可是绝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云梦真人的画如何与众不同说给贺之砚听,听得他向往不已,真想立即就到京城看个究竟。
不过,云梦真人的画暂时看不到,看看这位姜姑娘的画也不错。贺之砚立即起了心思要去找那位江阳第一才女的姜姑娘买一幅画收藏。
可人家到底是出身书香门第的良家女子,就算为生计所迫以字画为生,也极注意闺誉,哪里是人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就是她的字画,那也是托人售卖的,要想见她一面可不容易。
“二公子倒是运气好,后天初一,姜姑娘要去添福寺给姜太太祈福,你要是去得早,或许还能见上一面。”
得了这个消息,贺之砚还如何忍得住?二月初一那天,他早早地就去了添福寺,果然在辰时末看到一位头戴面纱的少女在一个丫头一个婆子的搀扶下顺着石阶慢慢爬上来。
远远看去,那少女身姿婀娜,行走间如弱柳扶风,待走近了,透过那面纱依稀窥得女子的容貌,以贺之砚“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也算得上一等美人了。
贺之砚想起这少女乃是江阳第一才女,虽然其他的才艺他没见过,但至少那一手画技是极出众的,心中便忍不住想着,也只有这样才貌双绝的女子,才堪与自己匹配。
贺之砚缓缓走出来,与那姜姑娘对视了一眼,眼中情意绵绵,难舍难分。而那位姜姑娘虽然是第一次见贺之砚,有些羞涩,但看他仪表不凡,就知道定是名门公子,于是大方地对着他点了点头,而后才扶着丫头的手走进了添福寺。
因为那一眼,贺之砚不觉心跳加速,便一直站在寺外等着那姜姑娘出来,势必要再见她一面才甘心。
不想,那姜姑娘没等到,反而等到一群近日结交的知己好友。众人看了他那痴傻的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可惜,这位姜姑娘说了,是不肯与人做小的,不然早就被人娶回家藏起来了,哪里还有二公子你的眼福。”
“是啊,可惜我们早早地娶了妻室,如今再如何心仪姜姑娘也是枉然。”
“二公子你别痴心妄想了,除非你退婚,不然姜姑娘肯定不会答应你做妾的。”
贺之砚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
他下个月即将娶妻,祖母不喜家中男子纳妾,那姜姑娘又说了不肯做妾,要想抱得美人归,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让那赵家村姑自己主动退婚才好。
“不行,我一定要娶这位姜姑娘为妻!”他下定决心道。
听了贺之砚的誓言,一干知己纷纷为他出谋划策,势必要帮着他将那江阳第一才女娶回来。
……
二月十五,两位老人家就赶着贺之砚去合江县迎亲。说早点去,也好跟着赵解元增长些学问。
贺之砚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是当天晚上就生病了。
眼看就要当新郎官了,生病了怎么得了?贺家自然着急,三天里几乎将江阳的大夫都请遍了。但来看过的大夫一个个都摇头不开方子,说此病非人力可治,他们无能为力。此间,赵家姑娘克夫之命便不胫而走。
吴氏猜到是儿子自己在搞鬼,却不敢说,只能背着人偷偷过去数落他道:“我的个小祖宗哎,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闹什么?你这样子闹,就算把这亲事退了,你爹回来能饶得了你?”也饶不了我啊!吴氏在心中暗叹,她还是很怕丈夫的。
贺之砚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继续闭着眼睛装死。你看他面色如土,呼吸浅细,别说,还真的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吴氏没办法,只好找婆婆和太婆婆商量。
两位老人家一开始还真当是孙子(曾孙)生病了,急得不行,后来听了大夫的话就有些怀疑了。怎么所有的大夫说的都一样?再拿了安然的八字和贺之砚的八字去庙上问,谁都说这八字没问题,说那赵家姑娘命格极好。再然后,她们想起之前那小子曾经闹过退婚,便派人调查了这些日子贺之砚见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于是,真相大白了。这小子居然想退婚娶那个江阳第一才女?
两位老人亲自去见了贺之砚,本来想着拆穿了他就行了。不想这小子怎么都不肯认,也丝毫不提要退亲的事,只一副眼看就要落气的样子,哀求道:“祖母,曾祖母,孙儿真不是装的。孙儿听你们的话,你们说那赵家姑娘好,那肯定就是好的。只是我现在只怕不能亲自去迎亲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都说娶妻可以冲喜,希望她进门,孙儿就好了……”
安然说过要新郎亲自迎亲的,不然不嫁,这事吴氏跟婆婆和太婆婆说起过,可如今孩子病了,实在起不来怎么办?
吴氏心里暗想,这主意却是不错。儿子病了,不能亲迎,等着新娘子过来冲喜。如果新娘子不愿意,要退婚,也是赵家不义。这样等婚事真的退了,丈夫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可惜两位老人家已经知道了贺之砚的心思,如何肯答应?两人一商量,立即作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之砚病重,让之谦去迎亲!
独孤氏不肯。谁愿意自己的夫君再娶一次妻?哪怕明知道是给兄弟去迎娶的,那心里也不舒服啊!
可这是祖母和太祖母决定的,她这个新媳妇要是敢违抗,那就是忤逆不孝。这罪名她担不起,只能对着贺之谦哭诉。
贺之谦也没有办法,祖母和曾祖母下了令: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一定得将新媳妇给他兄弟娶回来!
三月初二,贺之谦一行乘船终于到了合江县。
顾宛娘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这几日天天让人去码头等着。不是说二月底就来的吗?怎么还没到?
安齐安慰她道:“娘,您别担心,从县城去江阳,就算慢慢走,七八天也能到。妹妹的婚期定在三月十二,这不是还有几天吗?”
安然这些日子也烦躁得很,她既担心那贺之砚答应自己的条件以后就得跟这个陌生的男人过一辈子,又担心他不答应,自己闹退婚让娘亲伤心。唉!做个古代女人可真难啊!
贺之谦的到来让顾宛娘万分惊喜。不但顾宛娘,就是安齐和顾少霖看到贺之谦的时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