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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鹏阳说:“清明节就要到了,盛林你正好可以回去祭祖。”
难得有机会回去一次,又正值清明,赵世华便吩咐顾宛娘做好准备,一家人都回去,让南哥儿和齐哥儿都请假一起回去。
而在钱府,钱鹏阳将再生稻和菜籽榨油的事情一说,文夫人也立即敏感的意识到这将是丈夫的一大政绩,对丈夫的前途有着极大的好处。
“这是赵师爷投桃报李呢!”文夫人感叹道,“难怪老爷看重他,不说别的,单说赵师爷这份机警识趣,只要给他机会,将来必定能有所作为。”
钱鹏阳点点头,他喜欢的就是赵世华的务实能干,全天下这么多读书人,肯定不止赵世华一个人看过那本写了再生稻的书,但却只有他肯亲自去试验,这就是赵世华和其他读书人的区别。如今朝廷要选的,就是这样肯主动钻研试验的人才。
钱鹏阳想了想,又对文氏道:“我打算带锐儿一起去。锐儿的书念的不错,但见识还是少了些。只要是在地方任职,农事都是重中之重,锐儿还没有亲自见过庄稼,只会纸上谈兵这可不好。过了今年,或许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文氏深以为而然,立即吩咐下去让给大少爷收拾出门的衣服行李。
却说赵世华刚刚给大哥去信说了侄儿安南的事情,紧接着又写了一封信说了县令大人要去王家村视察的事情,重点是叮嘱他一定要与大嫂交代清楚,到时候莫要说错话引大人不快。
因为县令大人要去乡下视察,第二天金捕头就派了几个衙役过去,打点大人一路上的吃住行。赵世华的第二封信就托其中一名衙役帮自己带过去。西林镇,王家村。
赵世荣收到赵世华第一封信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而后便变成了惊喜。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二弟去县里还不到半年,居然就如此得大人器重,竟然肯将女儿下嫁给南哥儿。南哥儿除了有个秀才的叔叔还有什么?赵家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当然,二弟也说了,大人的意思是要等二弟中了举这桩婚事才算数,但大人既然敢开这个口,想着应该是非常看好二弟了。
赵世荣兴匆匆的赶去赵世华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二老。
赵家二老听了,都是高兴得不行,当天晚上就杀了一只鸡,又买了香烛纸钱祭拜祖先,感谢祖宗保佑他们赵家就要出一个举人了。
王氏见丈夫这样高兴,自然好奇得很,追问道:“二叔信里写了什么?也让我高兴高兴。”
“这是男人家的事情,你一个女人问什么?反正没你的事,你少瞎操心。”
赵世荣当然知道自己婆娘的性格,这还没定下来的事情可不敢告诉她,要不然好事没准也能变成坏事。
“什么大事不让我知道?我到你们赵家来十几年了,孩子也跟你生了好几个了,你什么事情不让我知道?”王氏急了,就要大吵大闹。
赵世荣眼睛一瞪,骂道:“就凭你那张嘴,有事也不敢告诉你。再说了,他二叔的事情,你一个嫂子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王氏被丈夫骂了,心中不高兴,又凑到二老跟前打听。赵家二老都知道她,又得了儿子特别叮嘱,哪里肯告诉她?于是,打听不出来的王氏就开始猜测了。
老二家的喜事?难道顾宛娘又有喜了?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啊!
难道是然姐儿的婚事定了?这也没必要保密吧?
啊!难道老二在县里娶了小老婆?听说县里的有钱人都要娶两个小老婆的。顾宛娘生然姐儿伤了身子,老二家可就安齐一根独苗,难道老二真的娶了小老婆生儿子?
后来,王氏见二老忽然想着祭祖,又觉得不像。你说娶个小老婆似乎用不着祭祖的吧?嗯?听听,老头子说什么来着?保佑老二乡试得中?难道老二真的要中举人了?可是乡试时间还没到呢,老二怎么现在就知道了?啊,老二是在县尊大人身边当师爷的,难道他偷看了考题?
王氏一时间觉得自己真相了。第二天,她出去洗衣服的时候就得意洋洋地跟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说,他们老赵家要出举人了,她家二叔就要中举了。
大家都知道赵世华在县令身边当师爷,虽然知道王氏对老二一家不好,也还是为赵世华高兴,恭喜恭维的话自然没少说。
但也有脑子转得快的就问了,这乡试不是还没到吗?怎么就知道赵师爷一定能中?
乡下人都喜欢听闲话,传谣言,见王氏这个神神叨叨的样子,不由得都很好奇,一个个都点头答应这绝不告诉别人。当然,谁都知道, 等她们回去,一定会告诉家里和邻居,不过她们都会交代一句——这可是秘密,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喔。
王氏低下头,几个女人也弯腰过去将头凑到一块儿,只听王氏小声道:“我家二叔在县尊大人身边当师爷,都悄悄看过考题了。你说,他都知道题目了,还会考不中?”
众人一听,不由得纷纷叹气以表示这个消息实在太让她们惊奇了。赵师爷居然偷看了考题?于是,有脑子灵活的就开始想:自己娘家那边有也秀才,要不要告诉他赵师爷那里有考题呢?说不定她居中牵线还能得几个赏钱呢!
赵世荣要是知道自己的隐瞒会让王氏脑补出这样的事情来,他肯定会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讲给她听的。可惜,谁都想不到,王氏能“聪明”道这个地步。
有时候,愚昧真的很可怕啊!
就在这天傍晚,赵世荣收到了赵世华的第二封信,知道县尊钱大人后天要来,便赶紧将消息告诉了二老,又让老三去平安镇通知了妹夫魏清源。
晚饭后,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下,告诫家里的孩子和女人那天尽量少说话,免得说的不中听得罪了大人。赵家二老又让大家明天也不要出去干活儿了,好好在家收拾一下,说不定县尊大人就要进屋坐坐呢?
两天很快过去,三月十二日,钱鹏阳带着赵师爷下乡视察农事。
虽然最后的目的地是西林镇的王家村,但一路上钱鹏阳却是边走边看,视察各地的春耕情况。
钱大人出来是公事,走得慢,赵世华作为师爷是陪同,但带着女眷同行即使大人不说,他自己也绝不好。本来以为大人会直接去王家村才带着孩子的,没想到竟然是一路视察过去。他估计以这个速度,还要两天才能到王家村。于是,当晚赵世华就和顾宛娘商议,第二天让他带着几个孩子先回老家去。
安南安齐都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对跟着钱大人视察农事不怎么感兴趣,高高兴兴的答应了。可是,安然却不答应。她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又要将她装上马车直接拉回王家村怎么行?现在她才五岁,还可以出门,等她过了七岁,岂不是整天都要被关在屋里?
赵世华向来宠孩子,但大是大非上却不肯妥协。这次不管安然怎么哀求撒娇,他都不同意让她留下,非让她跟着娘亲哥哥一起回老家不可。
安然看爹爹铁了心不答应,也没有哭闹,只是黯然地走了出去。
这天晚上他们借助在镇里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里。钱大人和大少爷住了正房,赵师爷一家住了东厢房,金捕头带着几名衙役住了西厢房。
安然和爹娘一起睡一张床,两个哥哥睡一张床。大人和哥哥都很累,没多大一会儿安然就听到他们均匀的呼吸了。但安然却怎么都睡不着。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竟然悄悄从爹爹脚边爬下床,穿好衣服跑了出去。那一刻,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于是她出了房门,来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今晚是十二,月亮还差一点就圆了。天气很晴朗,月色极好,照得周围的夜空居然是深蓝色的,还有一丝轻盈的白云从月亮下面慢慢飘了过去。星星很耀眼,很漂亮,只是那么遥远。安然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却不可抑制的涌上一种绝望的悲伤。
其实他知道爹爹说的很有道理,他是跟着大人出来办公事的,不能带着她,她不怪爹爹。她也不是为明天要跟娘亲哥哥一起离开儿闹脾气。她只是忍不住怀念从前。
在前世,她是多么自由快乐啊!不管她想去哪里,哥哥都会带她去。哥哥就好像是她心中的神,能满足她所有的愿望。可是在这里,尽管爹爹娘亲哥哥都很疼爱她,但这个社会加诸于女子的束缚和规矩还是太多了。她现在才五岁就已经这样了,她不知道等十年以后,自己还会被束缚成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自我。
其实她很后悔,那天她不该冲动的。她要是没有跑出去该多好?就算她不能跟哥哥结婚,但她相信,哥哥一样会疼爱她一辈子的。
眼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安然并不清楚。她坐在花园中那个小鱼池用花岗岩铺成的池沿上,屈起双膝,两手撑着头,一会儿看看高远无垠的天空,一会儿又看看水中浸在咫尺的月亮。可是为什么水里的月亮越来越模糊了呢?安然忍不住伸出手在水中轻轻搅动了一下,水波一圈圈的荡出去,水里的月亮便完全破碎了······
今晚借住在这家的张老爷很好客,准备了丰富的宴席款待他们。
钱锐作为县令大人成年的嫡长子,又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也是被众人奉承的对象。他虽然书读得不错,又自幼习武,但于人情上的见识还少了些,最后是被人灌醉了抬回房里去的。半夜里,他起来上茅房,只觉得满嘴酒气,浑身燥热不舒服。他自己倒了杯冷水喝了,而后又打开门打算出去透透气。
刚刚走进园子里,就看到月光下的小池边柳树下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钱锐心神一震,酒便一下子醒了大半。难道这园子里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成?
钱锐自幼习武,胆子也比一般人大,他立即将披在身上的衣服穿好,双手握拳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同时全神贯注看着柳树下那一团白影。
嗯,怎么还像是个人?
走得近了,钱锐也看得更清楚了些。哪里好像是个人影?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