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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佛祖一袭灰衫,一身书生打扮,相貌俊秀的紧,轻笑出声,销魂嗜骨,我的眼直了。
大婶迅速起身,把我提溜到她身后,一手抽出刀来,喝道:“什么人?!”
佛祖但笑不语,身形极快的一闪,转眼间居然用手指夹住了那刀身,右肘一击,大婶飞了出去,跌在地上没了声息。
我觉得他这一套动作比佛祖拈花微笑来得还要精妙绝伦,崇敬的用被缚的双手给他鼓了几下轻微的掌声。
他帮我解开绳子拿掉布巾:“在下原本在那卧佛后头睡觉,听闻动静见小兄弟似乎是受贼人胁迫方才出手,希望在下没有误会。”
我一愣,方才反应过来那大婶怕引人注目,事先给我换上了男装涂黑了面孔,加上我那干柴身段十分无傲人之处,就此模糊了性别。
我信口开河胡诌污蔑:“是。这大婶是琉璃国凌霄公主的鹰犬,专为她收集各地俊秀少年供公主玩乐,此番她便要带我回琉璃国。如若不是英雄相救,只怕小弟便要落入魔掌了。”
我之前说过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心理龌龊阴暗,能这么诋毁沐凌霄几句,在我看来也是好的。
这书生一愣:“凌霄公主?她不是出嫁了吗?锦瑟国大殿下亲自来迎的亲,几十里红妆灼灼扬扬,这么些年来,倒从未有公主嫁的如此风光。
第三卷 羌笛寒衣
48云涯羌笛
我冷笑,几十里红妆?怕是老头子的身家都没了一半。
书生探究的看着我,我已无心敷衍,我在受苦奔波的这几日,苏夏他老人家倒在娶亲。我发觉我一点也不心痛,倒是十分气愤。心里诅咒苏夏那乌龟王八蛋,最好子子孙孙全是翻不得身的乌龟王八蛋!
我向这书生做了一揖:“不知义士尊姓大名?”
他说:“我叫林峦。树林的林,山峦的峦。”
“多谢林公子相救之恩。”
“小兄弟,你准备去哪里?”
我被他这么一问,不禁悲从中来,琉璃国是肯定回不去了,锦瑟国就更不能去了,谙暖国嘛,我和容弦的交情还未好到那份上,西夜国又有一个债主百里安寂在。这么一想,我居然是一个无处可去的人!
林峦看出了我的凄苦,说:“在下不才,正要赴任督军,小兄弟若无处可去,不如跟着我去龙啸营吧。”
“龙啸营?”
“正是西夜国太子的东军。”
我不说话了,为这神奇的缘分而折服。眼下这光景,老头子派来的走狗必定还在四处搜捕我,且沐止薰也不知何时才能赶来救我,我也无处可去,躲到西夜国军队里未尝不是一个办法,那些琉璃国的探子一定不敢擅闯西夜军队,且百里安寂也肯定想不到他的未婚妻居然会躲在他的麾下,便答应林峦了。
我告诉林峦我叫慕小米,十七岁,西夜人士,家中无亲人,一年前逃亡到此地,以乞讨为生。这林峦是一个老实人,我这么一通胡扯,他居然信了。
林峦带我走了好几日。我这一路行来,西夜国果然如韩竹浮所说那样民生凋敝,一副气数已尽的样子。我们跋涉了好几日,这一日终于到了流沙镇,在这镇内唯一一处客栈坐下打尖。这客栈端来的茶里有沙子,檐下挂了块腌肉油腻腻的停了只苍蝇,别有一种品位。
对桌上两个樵夫打扮的男子眉目间一片忧色,愁眉苦脸道:“不是定了盟约吗?怎么又要开打了?”
“咳,还不是咱们使节几次去琉璃国求见他们陛下,催促赶紧联姻,他们永仁公主几次都避而不见,凌霄公主却几十里红妆风光出嫁了。这琉璃国对锦瑟国示好之意如此明显,摆明了是欺负咱们!”
“可怎么说都是定了契约的……”
“契约算个什么狗屁东西!”
我笑了,这话算是说对了,可不就是狗屁东西!
“况且咱们有了投石车,要回到几十年前那独霸一方的光景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揣摩西夜国和琉璃国要开战了,大约我的逃婚只是一个好让战争名正言顺的借口罢了,其实真正关我屁事!
我们喝完了茶,林峦带我继续上路:“再走几里就是云涯关了,这是退守西夜国的最后一道关了,此关一破,万里河山尽落入贼人手中。”
我其实想说你们这贫瘠的万里河山实在是不怎么样,想了想还是没敢说出口。
我们走到关下,西夜国穷虽穷,这关却修筑的极为雄厚,叫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种崇敬之意来。林峦出示了文书证明,我们进得关去。云涯关分外城和内城,内城多为集市,外城是防御要塞之地,却不见一兵一卒驻扎。
林峦站在城墙上遥指关外一片大漠,说:“龙啸营驻扎在云涯关外十里地。”又向南遥指远处山峦叠嶂:“那一片琉璃国的丰饶水土,曾经是我们的土地,如今却只得叫我们苦苦在这盐碱地上挣扎讨生活,真是不公平。”
他笑了一下,我分明看到了他嘴角的苦涩,原来这世上多的是这样天生不公的事情,我那点腻腻歪歪的破事儿在这漫天的风沙和霜天的号角中,显得尤其矫情。
林峦一铁砂掌拍下来,我险些被他拍扒在地上:“小米,加入龙啸营吧,报效咱们国家吧!有朝一日,我们定会将这天下都归于西夜,到时这天土大陆只得一个国家,那便是西夜国!”
林峦说的豪情万丈,连我都动容了,刚想表达什么慰藉慰藉他,却瞧见他红光满面胸口起伏,一双眼熠熠生辉,得了,看样子是陶醉在自己的梦幻中了。
我向南看去,一片重峦叠嶂山峰翠木,哪里有琉璃皇宫华彩辉煌的影子。眼前却闪过沐止薰很久以前逆光里的一个侧脸,惊出我一身冷汗来。
我过去的十六年,是琉璃国一位血统不纯的不受宠的公主,在进入我人生的第十七个年头时,却成了西夜国太子殿下百里安寂麾下的一名小兵。我闲时不禁厚颜无耻沾沾自得的想,我的名头虽然不及史上那两位太平公主及山阴公主来得赫赫有名,但要说起这平生经历之坎坷波折,怕也是不遑多让。
因林峦还少一个文书,得知我居然会写字,便安排我在他帐下做了一个文书,闲时兼些洒扫的活计,晚上与他帐下的步兵营住一个大通铺。直到这时我方才后悔起来,直想抽死自己。你可以想象一下,满满一帐篷的汉子,一到晚上,那经久不息的呼噜声磨牙声放屁声,当真叫一个精彩。
我这软骨头只第一夜便吃不消了。睁了两个眼睛听旁边李大佛的呼噜声忽高亢忽浑厚,忽而又尖细一声,从鼻孔里冒出两个鼻涕泡来。第二天萎靡的只想掏出那玉佩找百里安寂认故人去,幸而总算是被我忍住了,现下里形势扑朔,我这永仁公主忽然出现在军营里,指不定就被扣个“奸细探子”的帽子在头上,拉出去斩了。不是我忧思过甚,而是在谙暖国做了那半年质子后,我算是明白了,世间千万种苦,最苦不过四下流离寄人篱下。
因我夜里睡不好,白日里就精神不济,写个文书什么的也失了准头,林峦心善,笑道:“还不适应军营生活罢?”
我睁眼说瞎话:“我以前虽是个乞丐,不过墙角一蹲晒晒太阳,高兴时伸手讨几声,不高兴时蒙头一睡,是以还不大适应这军中严格的作息。”
他颇为了解的点点头:“你出去吧,有事再进来服侍。”
我兴高采烈,去井边提了水,准备等会儿讨好李大佛,边关的水苦而涩,一桶提上来倒有半桶是沙子,需要静置片刻,等沙子沉下去后方能饮用。李大佛是步兵营里一个地头蛇,活脱脱粗人一个,现下里他正是我溜须拍马的对象。
“小米!”李大佛一声粗吼,差点没惊得我从井口栽下去。
他们步兵刚刚操练完,大冷天里李大佛敞着军衣腆着个肚皮,浑身还在冒热气,我屁颠屁颠端碗水上去:“大佛喝水。”
我觉得名字委实是一个奇妙的东西。譬如韩竹浮和沐止薰,名字文绉绉的,人也酸溜溜的,还算相配;再譬如我沐薏仁,因为薏仁是一个不值钱的东西,因此我也甚为平凡;而这李大佛,从军前是一个屠夫,从军后也少不了见血的事儿,与他名字中那“佛”字十分的不相衬,但此人确实一个极为豪爽义气的人,我心下对他十分的钦佩。
李大佛一手接过水,一掌拍到我肩上:“小米!好兄弟!有义气!”我身子歪了半边,不去看他袒胸露乳油光光的皮。
李大佛大笑:“小米,你怎生害羞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我忍。
赵兰因也走上来笑问:“小米,我能不能也讨碗水喝?”
“当然当然。”我连忙叫了几个这几日与我混得较熟的士兵一同过来喝水。
赵兰因眉头不展:“不知道琉璃国打的什么主意,瞧他们驻扎在那地方几日了,却按兵不发。”
李大佛豪气冲天:“管他娘的什么主意!他们敢要来犯,我保准把他们全部打回去!”
他们一路走一路说,我跟在他们身后模仿男人走路的步态,前几日林峦在全营前宣读了督军令,其中一条大致意思是军营中如有发现女人,斩!那硬邦邦的一个“斩”字轰的我魂飞魄散屁滚尿流,连做了几日的噩梦,梦见李大佛把我像头猪似的斩了,是以我这几日下定决心绝不能让他们看出我女儿的娇态来,而这最好的模仿对象便是汉子中的汉子——李大佛。
除了这些不要脸的男人们互相比大小时我不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