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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青坊老宅 作者:杨黎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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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肃清反革命等等。再后来,进行土地改革,他担任了土改工作队大队长。老宅里的人称他赵大队长,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土改”主要是农村土地改革,简单说,就是把地主、富农的土地分给穷苦的农民。赵大队长本身也是穷苦农民,贯彻这个政策是完全彻底的。问题在于,他在“土改”中犯了一个错误,犯的是“生活作风”错误。他“搞”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后来成了他的老婆。至于为什么会因此给他那么重的处分,一直是个谜。有人说,是因为他在老家结过婚,而且有孩子。有人就反驳说,那时多少干部都换了老婆,至今不是仍在高位?也有人说是赵大队长革命意志衰退,经不住引诱,在“土改”中搞了地主的小老婆。但大家更不信,那个让他犯错误的老婆,孩子们喊她赵姨,一直在建筑公司的施工队做泥瓦工的助手,每天往高高的脚手架上挑砖和泥。她长年累月都在露天工地上,皮肤晒得很黑,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肩膀上缀着厚厚的补丁,怎么看都像个修红旗渠的铁姑娘。惟一可疑的是,赵姨比赵大队长年轻得多,可能要差个一二十岁。
  赵大队长退休前的职务仍然是个大队长,建筑公司施工大队的大队长。可当时的市长,曾经是赵大队长的副手,土改工作队的副队长。所以,赵大队长喝完酒,敢喊着市长的名字骂人。
  后院原来是齐府里厨师、粗佣、水夫们住的地方。赵大队长竟住了大半辈子。他在这里生了三儿一女,建立了一个大家庭。他的岳母,以及岳母的大女儿——他的大姨子一家也和他住在一起。两家人像一家一样。
  赵大队长毕竟是个老革命,老宅里没有几个人在他的眼里,只有成虎受到他的信任。这天,他穿过那一人小巷,站在巷口,冲三进扯着嗓子喊:“小成,小成,小成在家吗?”
  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住在成虎楼下的月清伸头了,她家有一个窗户朝着后院,直对着那个一人小巷。月清说:“小成好像还没回来。赵大队长你找他有事吗?”
  赵大队长嗯了一声说:“是,他回来后,你告诉他一声,让他到我家来一趟。”
  月清是个好性子的女人,她说:“好,小成一回来,我就告诉他。”
  赵大队长谢谢都没有说一声,转身就回去了。
  他前脚走,成虎后脚就回来了。
  三进二楼的楼梯紧挨着月清家的墙,月清家的墙是一层薄薄的木板,楼梯也是木楼梯,楼上的人上楼下楼,月清家都能听见。在一起住了几十年了,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
  成虎回来的时候,月清听到了脚步声,就在房间里喊了一声:“小成吗?”
  成虎站在楼梯上答应:“是我。”
  月清说:“后院的老赵来找你,叫你去他们家一趟。”
  “哦,知道了,谢谢你。”
  成虎放下包,马上就下楼了。成虎和赵家有一层特殊的关系,他和赵大队长的二儿子赵大志是同班同学,而且非常要好。赵大志在武汉大学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回家很少,总是托成虎代为照顾他们家。赵大队长一家,也把成虎当做自家人,赵大志的弟弟都喊成虎“三哥”,因为成虎比二哥赵大志的生日小。
  赵大队长的大姨子,也就是赵姨的姐姐正在后院收衣服,远远地看见成虎,就问:“是小成吗?”
  成虎答应了一声:“大姨,是我。”
  大姨说:“小成,我问你一件事,来,到我家坐一会儿。”说着,就把成虎往家里拉。
  这时,赵大队长听见成虎来了,就喊了一声:“小成来了?”
  大姨和赵大队长住对门,赵大队长一家住在东面,大姨一家住西边,中间是通后门的过道。
  大姨把成虎拉到家里,问:“小成,你是记者,消息灵通,这老宅拆迁的事,怎么一直没有动静呢?”
  成虎说:“据我所知,现在还在规划之中,规划一定,就要调查摸底,然后和原住户谈判,谈判好了才能拆迁啦。”
  大姨说:“哎哟,早点拆吧,这房子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成虎说:“恐怕不会那么快,牵扯到这么多住户呀。”
  大姨又问:“小成啦,像我们家和老赵家,能分几套房呢?不会把我们算成一家吧?”
  这是大姨的一块心病。她二妹和赵大队长结婚后,她们全家都跟着住到老宅的后院来了,所谓全家也只有姐妹两人和她们的母亲。直到现在,在房管所的登记上,只有赵铁柱一个人的名字,而没有大姨和大姨夫的名字。所以她一直担心拆迁后只还给他们一套房。
  大姨说:“唉,老太太死后,我们就是两家人啦。老赵家三儿一女,全都成人了,房子怎么还不够住,不会把我们和他们家算成一家吧?”
  成虎抬头看见墙上挂着大姨的母亲、赵大队长岳母的照片,这位老太太善良一生,却没有善终。大姨的话,他都没听见。
  赵大队长与他的岳母年龄相差无几。“文革”中,赵大队长受到冲击。赵大队长所在的建筑公司,是造反派闹得最厉害的单位。有一天成虎上街,看到建筑公司的造反派把公司里所有的“走资派”都押在大卡车上游街。每一个人胸前都挂着一个大牌子,牌子上写着他们的名字和罪行,名字上还用红笔重重打了叉。
  成虎看见赵大队长也在车上,他胸前的牌子上写着“道德败坏的赵铁柱”。在成虎的心目中,赵大队长可是一个英雄人物,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出生入死的老革命老八路。
  成虎小时候喜欢听两个人讲故事,一是听曹老三讲武侠故事,一是听赵大队长讲战斗故事。曹老三讲的是武侠书上的,是别人的故事,赵大队长讲的则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更吸引成虎。夏天乘凉的时候,成虎看到赵大队长身上有好几个伤疤,印象最深的是他右腰上的枪眼,从前面打进去,从后面穿出来,一前一后两个圆圆的紫色疤痕。成虎还看见过他的军功章,有十多块。他对赵大队长充满着崇敬。就是像赵大队长这样的,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今天的新中国。今天,怎么会把他们五花大绑着游街?
  游街的车开得很慢,成虎一路小跑地跟着,眼睛直直地盯着赵大队长。尽管成虎那时才十来岁,可无论赵大队长胸前的牌子上写着什么,无论高音喇叭里怎样控诉他的罪行,成虎根本就不信。他一直就这样跟着,赵大队长看到了成虎,又无奈地把头垂得更低,汗水一滴一滴地掉下来。成虎难过得直想哭。
  可给成虎更大的冲击是游行结束以后。成虎跟着卡车进了建筑公司的院子。他看到了揭发赵大队长的大字报,感觉一股鲜血直冲到头上,人都有点蒙了。
  大字报上说,赵大队长和他的岳母胡搞,最后又娶了人家的女儿。后来造反派还把大字报贴到了赵大队长家的窗下。赵大队长的岳母,这位六十来岁的老人无法自辩,她用自己的方法处理了这件事。
  那天早上,她给家人烧好了早饭,脱下身上那件半旧的棉袄,盖在熟睡的小外孙身上,走出后门,撕光了墙上的大字报,扔进后街的公共厕所,然后在厕所里上吊了。这是成虎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一个人的死。他陪着赵大志给外婆送葬的时候,大志怀里抱着那件旧棉袄,他要给外婆穿上,他说外婆上路的时候太冷。大志一路凄惨地喊着外婆,在坟地久久地跪着不起来,成虎也一直陪着跪着,泪流不止。
  老奶奶死后不久,赵大队长就被放了回来。他那原先黑黑的小胡子全部变成灰白色的了,像挂在嘴唇上的一串鼻涕。
  一九八八年,赵大队长早已落实了政策。听说后来还补了他在“文革”中被停的工资,待遇上也有很大的改变,但没有给他解决新房子,他们一家,或者说两家仍然住在老宅里。赵大志那善良的外婆,如今只留下一张照片挂在家中的墙上,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挂在大姨家里。
  成虎看着老奶奶的照片,心里感慨万千。
  这时,赵大队长走了进来,他要问成虎的和他大姨子一样,也是拆迁的问题。
  老宅里还有一个河南侉子,叫孙拽子,住在后花园旁由过道改成的屋子里。孙拽子早先是个国民党军官,跟共产党打仗时掉了一只胳臂,后来成了历史反革命,坐了十几年牢。刑满释放后,又回到老宅,在搬运公司拉板车,每天在赵大队长家门口来来往往。
  早先,赵大队长看到孙拽子就要横眉冷对,孙拽子也总是低着头进出。后来,孙拽子摘了帽子,慢慢地头也抬了起来,见到赵大队长,就有点阴阳怪气的。再后来,改革开放了,孙拽子说,他的那只胳臂不是跟共产党打仗打断的,而是打日本鬼子受的伤。
  赵大队长和孙拽子都喜欢喝酒。孙拽子干体力活,多劳多得,收入比赵大队长还多一些,他家饭桌上出现肉的时候比赵大队长家多,喝的酒也比赵大队长的好。赵大队长心里就更不平衡了,常常望空骂娘。
  赵大队长退休后有一段时间闲在家里,孙拽子拉板车靠天吃饭,天阴下雨的时候也闲在家里,有时候,整个后院白天就这两个死对头在家。慢慢地,两个人就“国共合作”了,合作的项目就是下棋。
  两个人都是臭棋篓子,可都好下棋。两个人之所以能够合作,也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他们这样的臭棋篓子过招。他们两个下棋的时候,倒总是津津有味,边下棋边斗嘴。
  赵大队长恶狠狠地说:“我吃了你的炮!”
  孙拽子咬着牙说:“我先杀你的马!”
  赵大队长好悔棋:“别急,别急,我没看见。”
  孙拽子怎会善罢甘休:“不行,不行,共军打仗,就是不讲章法。”
  赵大队长生气了:“白猫黑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管什么章法不章法。你们国民党八百万军队,不是都让我们吃了吗?”
  于是,两人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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