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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木棍打人,别看声音不响,但是威力却大的惊人。二十棍打完之后,这男子就彻底站不起来了,不用想,屁股都肿的跟肉山似的。
这会儿沈耘才重新问道:“说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倒也明白自己在这知县面前讨不了好,此人气息微弱地回答:“回老爷,小的明喜,本是环州人氏。一年前夏人打进环州,小的为了逃命,便逃到庆州来。如今正在本地邝老爷家做佃户,只等着赚够了回乡的路费,便要离开。昨夜邝老爷差人找上门来,告诉小的过来冒充一个叫做王四的人。”
“那你怎么清楚这块地有三亩两分?”
沈耘很好奇,一个冒名顶替的人,怎么可能把这块地的大小说的分毫不差。
“这块地便是小人在耕种。”明喜老老实实回答,却被沈耘继续追问:“说说吧,你在这黄杨村,还耕种了哪些土地。料想这三亩来分地,不足以让你赚到充足的路费。”
“老爷明鉴。不仅这一块,接下来的两块,也是小人在种。还有上大宛,高埂子,河沿子,拢共二十五亩地。”
“都是给那个邝老爷交租?”
“没错。当初带我认地的,是邝家庄的外院管家。是个四十来岁的瘦小男子,叫做邝忠。便是他告诉我冒充王四的。”
沈耘问清楚,便让差役将这个王四带了下去。田亩清查还得继续,等查完这些,到了明喜所说的那几个地方,还得让他指认自己耕种的土地。至于这儿剩下的两块,沈耘看看户曹,老户曹会意,慌忙回答:“回县尊,接下来这两块地,一块便是那曹大有家的,另一块则是村民杨成林的。”
“曹大有一家的情况我了解,哪个是杨成林,站出来。”
人群慌乱了一阵,只是没有人答话。沈耘见状,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便将这块土地注上无主好了。”在县里的土地籍册上备注无主,那将来就很有可能被授给佃户。这块地原本的主人顿时急了,慌忙从人群里跑出来跪倒在地。
“县尊老爷,小的便是杨成林。你老人家千万不要收回我的地啊。”
“既然是你的,为了本县刚才询问,你不站出来?村老,此人当真便是杨成林?”沈耘看着跟在近前的村老,一脸严肃地问道。
“回县尊的话,此人便是杨成林。刚才不站出来,也是有苦衷啊。”到底是老人成精,点到即止的回答,让沈耘不得不追问:“说吧,为什么那明喜说这是那邝老爷的地,一应租子都是交到邝家去的。杨成林,这应该是你的永业田吧。你可知道,私下售卖永业田,按律可是要处以十五到六十杖不等,还要你原数返还售田所得,土地重归己有的。”
二十杖已经将明喜这个壮劳力打的站不起来,杨成林这块地少说也有两亩半,杖责也不会低于三十杖。
沈耘的话里不无威胁之意,杨成林跪在地上,身体一阵颤抖。
终究,还是村老看不下去了,哀叹一声,到了沈耘面前,躬身一拜:“县尊,后生伢子,不敢说话,这件事情还是容老朽来解释吧。”
看到终于有一个敢站出来说话的人,沈耘点了点头,示意老先生继续说下去。
“咱们村十之五六的土地,其实都被那邝家给占了。每年一亩地给咱们三升粮食,算作酬谢。这种事情,小老儿尚未成为村老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如今算来,足足有十年时间了。”
即便如今小麦产量上不去,可是亩产刨去赋税,所得也不会低于两斗。可是这邝家居然就给三升。这当真是巧取豪夺啊。沈耘面色平静地看着村老,听他讲述着邝家侵占土地的种种手段,到了最后,才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非常淡然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本来见沈耘先前审讯明喜,又强压杨成林,还觉得这个知县真的不像传言所说。可是,这会儿听完村老诉苦,他居然这样回答。
黄杨村的百姓们眼睛里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打散。而村老也一脸呆滞,根本不愿意相信沈耘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他到底想要怎么样?明明已经逼着大家将邝家的恶行说了出来,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黄杨村的村民需要的不是这个,是邝家失势,是土地属于自己,是从此再也不受邝家欺压。心里怀着种种的愤怒和冤屈,村老在村民们错愕的眼神中,一下子跪倒在沈耘跟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嚣张跋扈三兄弟()
沈耘慌忙拉住了黄杨村的村老。
他心里很清楚,这些百姓都希望他给出一个公道。然而,沈耘的胃口显然并不止于此。一个小小的黄杨村,也不过动一动邝家的皮毛。
他现在要做的,是搜集更多邝家横行霸道为恶乡里的证据,然后,哪怕是面对李圭复和耿荣的责难,也能够硬挺下来。
“既然如此,还请村老稍后让所有村民,将邝家这些年霸占土地的事情说清楚。我会全部记下来,作为呈堂证供。不过,单纯霸占土地,这是没有办法定罪的。如果你们知道邝家更多的恶行,并且掌握了证据,不妨也一并呈交给我。”
沈耘的话,对黄杨村的百姓来说,不啻春雷。不少人喜极而泣,纷纷跪倒在地,哽咽着诉说自己的冤屈。
作为业乐镇的监官,李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和邝家关系说不上亲厚,但是往常邝家也还会多少孝敬几个。如今沈耘这样在他面前答应百姓收拾邝家,显然是告诉他,想要好好过活,最好明哲保身。
李青显然是个聪明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站在沈耘身边,匆忙记录着一个接着一个百姓诉说邝家的恶行,到了最后,主动找这些人挨个摁了指印。
沈耘接过这张证供,随即对村老说道:“黄杨村的土地清查,现在便由你负责。记住了,但凡是邝家侵占的土地,要给我如数标注出来。”现在已经将沈耘视为救命稻草的村老如何能不答应,而这个时候,沈耘则对户曹和其他几个差役说道:“你们前往其他几个村子清查,记住了,也如这里一样,但凡邝家侵占的土地,都列出来,不得隐瞒。动静都小些,莫要太过声张。”
在黄杨村留下几个差役,沈耘带着李青匆匆赶往县衙。
见沈耘昨日出去,今日便回来,金长岭略带几分诧异地迎上前来,躬身拜道:“县尊到府城寨清查田亩,结果如何,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户曹和其他人呢?”
沈耘摆摆手:“金县丞,你先莫要问这么多了。我这会儿书信一封,你且派人送到业乐镇黄杨村去。对了,派人到平安酒家定一桌菜,就说我今夜想要与邝家三位豪杰共饮一番。”
沈耘说完,伏在案上,匆匆数笔,写完折好便交到了金长岭手里。
这一番语言和行动,让李青瞬间傻了眼。难道,这个知县先前都是在诓骗黄杨村的百姓不成?这手段当真是高明啊,不过做了一番表面功夫,便让那些泥腿子乖乖把搜集到的证据给上交了。而且还记下了那些人对邝家不满。
李青已经可以预见,今夜沈耘定然会将在黄杨村得来的状子交到邝家手里,而后,邝家三兄弟带着人挨个收拾黄杨村的村民。
一时间,李青看向沈耘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便是金长岭,心里也带着几分纳闷。沈耘中途转到业乐镇,其实他是知道的,只是在沈耘面前装糊涂罢了。现在沈耘居然要宴请邝家三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沈耘不说,谁都不敢乱问,金长岭接过书信,转身便找差役去办这件事情。
大半个时辰后,骑乘快马的差役来到了邝家庄前。
邝家这些年仗着和州里的关系,横行霸道,便是连个小小看门的,居然也看不起县里的差役。听差役说有书信要亲手交给邝家三兄弟,登时不屑地嗤了一声:“咱家三位爷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书信在哪,给我我送进去便是了。你还是打哪来回哪去吧。”
差役是什么存在,那都是欺软怕硬的主。此时听得这门子一说,虽然心里生气,但嘴上却不敢说半个不字。乖乖从怀里掏出书信,交到这厮手里,然后便听得啪一声,邝家庄的大门狠狠砸在门槛上。这差役吓得慌忙缩了缩头,总算没有被这厚重的门板砸到脸上。
邝家庄里,门子虽然对这差役不假颜色,但是听说是那个毛头小子知县的书信,还是比较重视的。匆匆走到一处花厅里,邝家三兄弟正在这边吃酒。
“三位老爷,那知县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闻说是沈耘的书信,三兄弟接了过来,挥挥手,将门子遣出门外。
邝龙腾三人虽然未曾考取功名,但是小时候倒也念过私学,俗常书信的字还是认识的。打开沈耘的书信,只听得上面写道:
“邝家三位仁兄安好,在下沈耘,近日前往业乐镇查察田亩户籍,得知邝家多有侵占田亩之事。沈某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故书信一封,还望钧鉴。今夜沈某在平安酒家设下酒宴,恭请三位大驾,届时对此商讨一二,还望三位与沈某薄面。”
读者沈耘的书信,平白的语言让邝家三兄弟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毛头小子,这个时候才知道请咱们过去。哈哈哈,就算是查到了又能怎么样,咱们上头可是有耿大哥和李知州罩着,就算他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还想我等给他薄面,他姓沈的哪来那么大面子,值得我兄弟三人弯腰。”
老三邝彪飞将书信揉成一团,隔着窗户扔到外头,很是张狂地说道。
“三弟却是有些过了。这沈耘咱们是要见上一面,不过,今夜咱们肯定不能去。他叫咱们,咱们就过去,那咱们邝家就太没面子了。等晾上他几天,让他明白咱们也不是好惹的,到时候再过去,想来也就好说话了。”
看着邝龙腾,老二邝虎跃说出这样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