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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文钱,这不算是个小数,沈生你能拿的出来?”
听到差役的话沈耘心里一惊。
看来,自己刚才稍稍有些反驳的语气,只怕就要被这家伙捉了去遭罪。而听到六百文的时候,更是惶恐至极。
庸调改成缴纳财物,沈耘也不是没见过。但谁听说一个修缮水坝就要六百文的。财务代替庸调,缴纳的是一丁在工期内所需食物的三倍。
这两年风调雨顺,粮价跌了不少,如今也不过五十多文钱一斗粳米。一个男子就算是做工两月,也不过吃三四斗米罢了。
“怎的,拿不出来?沈生,我看,你还是乖乖去做工好了。”
看着差役嘴角的微笑,沈耘忽然间就发现这事情绝非寻常。
先是自屋里取出六百文交到差役手上,而后借机送了二十文钱过去,低声询问:“差老爷且拿去喝杯茶,这件事情,在牛鞍堡,只有我一家?”
“自然是不止的。”
“我那小叔,在县里过的可好?”
差役很是诧异地看了沈耘一眼,意味难明地说了一句:“好的很,他可是县尊面前的红人。”
差役心里其实也很不爽,你说先前一个不起眼的户曹小吏,如今居然攀上了知县的高枝。想想来前那厮还在县尊面前对自己吆五喝六,当真小人的紧。
以是原本不该多嘴的地方,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沈耘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看来沈夕是想借那位知县的刀,来慢慢宰割自己。但是,不得不说,非常有用。
一场灾祸消泯于无形,但到底还是亏了不少银钱,沈耘虽然不是个守财奴,可是心里也觉得有些不舍。
毕竟,那可是六百文钱啊,如今自己家中倒是还有四两多钱,每月范府的老人家依旧送来书籍让自己誊抄。
可是就算再来多少钱,有这样一个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知县,都决计是填不满这个窟窿的。
转身走进屋子,看着依旧在忙碌着的沈母,沈夕叹了口气。
六月,渭河涨水,冲毁了成纪县不少的水坝。县衙再度征发民夫,前去修补。沈耘再度在列。
这会儿就算是个瞎子,也知道这县衙是有意针对沈耘。传言第一次沈耘出了钱,而且比常例要多很多。这回是县中那些人尝到了甜头,想要再敲沈耘一笔。
这个解释,沈耘是没话说的。因为他们说的都对。
只是该交的钱,还是要交,这回却又涨到了七百文。
给还是不给?沈耘不知道,在那河水依旧泛滥的河坝上,又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所以,想想,还是暂且忍耐,等孝期结束之后,再行处置。
九月,田租。别人家是一斗折半升,即缴纳的田租中,每斗抽出半升当作瘪粮的抵充和水份的耗损。可是到了沈耘这里,一斗折三升。
一年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大半被收缴到了官府,沈耘捏了捏衣角,却强忍下了心中的怒火。
十月,县中征发草席上贡。
草席,说来也不是个什么金贵的东西,无非就是将田埂上长的芨芨草连根拔来,选草杆饱满的编织而成。
但贡席却不一样。不仅要求草杆一般粗壮,编织手法还要有花样图纹,最后还需用上好的红绸带子裹了边沿。
偏生这种东西都是强行摊派,你若不会,就要找会的人花钱去买。
一张贡席,往年的价值往往都在三百文左右。毕竟材料不值钱,只有人工,熟练的匠人三天就可以打这样一张贡席。
可是今年又变了,没办法编织贡席的,需要直接向县衙缴纳钱财,由县衙统一找匠人来编织。
这还不算,沈耘因此,又被狠狠敲了一笔。别家一张席子都是四百文,到了他这里,五百。偏生还被摊派了三张席子,这一来二去,家中的钱财也不过剩下一两多一些。
沈夕虽然知道沈耘前后被人家赠予不少钱财,但是到底有多少,他心里也没有确数。如今前后找沈耘讹诈了三两多银子,自觉已经将沈耘逼到了绝路,登时大喜过望,带着几个差役来到了牛鞍堡。
不同于上次吃了瘪在村中丢尽脸面,这回到沈耘家门口,沈夕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一路上不停地招呼着自己遇到的每一个村民,恨不能将所有的村民都召集到沈耘家门口来一样。
到了地方,沈夕得意洋洋地指着门内。
“当日他要我亏我不少钱,下场你们也都看到了。我沈夕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岂能任这等小畜生肆意折辱。好言好语你不听,就让你看看我这个老家伙,到底有什么手段吧。”
“沈耘,快滚出来,县里有事情要找你。”
屋中,沈母的心紧紧揪着,透过窗户上的窟窿朝外看着,见沈夕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担心地看着沈耘。
沈耘摇摇头,示意沈母放心,独自走出门来。
看着沈耘的样子,沈夕登时大笑起来:“我说,见了我,何须如见仇人一般。何况,今日我来可是为了公干,不是来求你抄劳什子书的。”
想起抄书那折,又想到今日自己终于能够出一口恶气,沈夕倒也没有多少羞耻感。
“说吧,又要缴什么税。你的嘴一张开,我就知道要说什么?”
沈耘不屑看着沈夕,让沈夕的心里越发恼怒。
“前年那位刘县尊,念你身在孝期,所以没有征收你的丁盐丁绢等诸项税前,近来户曹查账,发现此事不合常例,需要你出钱补足。”
“说吧,多少钱?”
“不多,两年的税钱再折算些利钱,你就给三百文好了。”
虽然说仅有三百文,可是这个数字已经让牛鞍堡的百姓惊呼起来。
要知道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丁绢丁盐钱,也不过四十文左右。毕竟哪怕布匹和食盐都是常用之物,一家人一年到头,也用不了多少。
沈耘一家才几个人?
两年的税钱也不过二三十文,这一下子,就翻了十番。就算是城里那些往外贷钱的,下手也没有这么狠。
其实说出三百文,沈夕是心里有些发虚的。这么高的利钱,哪怕就是以官府的名义,也到底有些太黑了。他生怕牛鞍堡的百姓出来闹腾。
然而,现在看来,这些人都被自己给吓住了。
“那你就直接说说,县里还有什么没有想好的名目,一并说出来好了。省得劳烦几位天天往村里跑,我倒是没什么,就怕几位累得慌。”
沈耘并未就此掏出钱来,而是盯着沈夕,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沈夕倒是想找个名目来着,可是每年算上苛捐杂税,也就那么多项。编造名目,莫要说自己了,就是张晏来了他也不敢,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哪来的那么多话,要你出钱就出钱,县里的事情,岂是你一个升斗小民能知道的。”无话可说的沈夕,只能用这般空洞的话来敷衍。
沈耘笑了笑,看来,就算是做坏事,这些家伙头顶上毕竟还有个秦州府,有些太过分的事情,他们终究还是不敢做的。
走进屋中,取了三百文钱用草茎串成一串,走出来扔给沈夕:“既然再无别的事,那我就不请几位屋里喝茶了。”
沈夕看着沈耘转身往院子里走的背影,忽然间就觉得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忍不住冲着里头喊一句:“小畜生莫要嚣张,看我如何慢慢炮制于你。”
喊完了之后,犹自觉得不解气,转身看看围观的百姓们,口中嚣张地警告道:“看清楚了,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往后谁敢和这小畜生亲近,便是我的仇人。”
在牛鞍堡的村民们惊恐的眼神中,沈夕带着两个差役缓缓走出了村子。
此时此刻,大家终于知道,为什么沈耘会三天两头被县中的差役找上门。也渐渐明白,往后见了沈耘,就该如见了瘟神一般,躲得远远的。
第四十二章 冰天雪地除孝天()
二十七月为期。
正月十一。
忍受了县中一整年盘剥的沈耘,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或许是时间久了,就连心中的伤痛也淡了。当初歇斯底里哭到昏厥的沈母,如今脸上挂着愁容,眼角含着泪水,却终究还是没有痛哭起来。
人世到底还是苦的,以至于看开了,反倒觉得亡故也是一种幸福。至少不用被这纷至沓来的俗事搅扰。
沈桂与朱阿明也一道来了。本想带着两个孩子的,但天气委实太过寒冷,生怕他们冻坏了,多一番麻烦。
坟头前被扫开一个小圈,深棕色的冻土上沈耘背来一捆草,足够将带来的纸钱与从自己孝服上抽出来的布条焚烧干净。
祭奠总是短暂的。
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来时的路,一家人缓缓回到了村里。
本来,除孝这种事情,都是街坊邻居前来,热热闹闹的办一场,借此让服丧的一家洗去晦气,心情舒畅地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可是经过沈夕这么一警告,村里的百姓谁还敢上沈耘家的门。
等到沈耘一家走过了门前,才会有人推开门看上两眼,然后默默地回去。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沈耘的家门口。
进了屋,银瓶儿早就已经煨好了热炕。
六口坐在一个炕上,沈母思虑重重地看着沈耘。
“耘儿,今年又到了发解试的时候。你……”沈母欲言又止,但是其中的意思很清楚,她是想问问,沈耘到底有没有把握,今年就能够考中。
饱受了县里的压迫,沈母委实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比科考还能根本性地解决问题的。
沈耘点点头:“阿娘尽管放心便是了。”
其实心里想的,他还没能说出来。自己如今孝期已满,就算是这张晏和沈夕再想折腾自己,自己也能直接前往州府敲登闻鼓。
他就不信,连张世安也跟着张晏成了一丘之貉。
点点头,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