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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做不合宜,师傅,可是我能否请问,这件事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坚迪柏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目前我需要做的,是尽快前往某个特定的地点。这艘太空船的状况虽然极佳,可是仍嫌太慢,即使‘尽快’也快不到哪里去。你看,”(他指着电脑与航线图)“我必须计算出跨越广阔太空的航道,但是电脑的能力有限,而且我也不够熟练。”
“是不是因为有危险,所以你才要尽快赶去,师傅?”
“你怎么会想到有危险呢,诺微?”
“因为有时候我认为你没看到我,我就看着你,你的脸看起来……我不知道那个字眼,不是惊吓——我的意思是说,不是害怕,也不是期待什么糟糕的事。”
“忧虑……”坚迪柏喃喃自语。
“你看起来好像——挂心,这样说对吗?”
“视情况而定,你所谓的挂心是什么意思,诺微?”
“我的意思是说,你看起来好像在自言自语:‘在这件大麻烦中,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坚迪柏显得相当震惊。“那的确可以说是‘挂心’,可是你能从我脸上看出来吗,诺微?当我在学者之宫的时候,我一向都极为小心,没有人能够从我脸上看出任何事情。但我的确曾经想到,如今独处在太空中,只有你跟我在一起,我可以稍微松懈一下。好像一个人回到寝室之后,就敢穿着内衣裤行动一样——对不起,这样说害你脸红了。我想要说的是,如果你的感知力真那么强,那我今后就要更加谨慎。我需要经常重温一项教训——即使一个不懂精神力学的人,有时也能做出极佳的猜测。”
诺微现出了茫然的表情。“我不懂,师傅。”
“我是在对自己说话,诺微,你不必挂心——瞧,我也用到这个字眼了。”
“那到底有没有危险呢?”
“的确有个尚待解决的问题,诺微。我不知道当我到达赛协尔之后,我将会碰上些什么——赛协尔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到了那里之后,我也许会遇到很棘手的情况。”
“那是否表示会有危险呢?”
“不,因为我有能力可以应付。”
“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我是一位——学者,而且是其中最棒的一位。银河中没有我不能应付的事情。”
“师傅,”诺微的面容扭曲起来,好像极为苦恼的样子。“我不希望令你冒犯——我是说冒犯你——而惹你生气,不过我曾经亲眼看到,当你遇上那个笨瓜鲁菲南的时候,你当时就身处险境,而他只是一个阿姆农夫。现在我不知道有什么在等待你,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坚迪柏感到有些懊恼。“你害怕吗,诺微?”
“不是为我自己,师傅,我怕——我感到害怕——是为了你的缘故。”
“你可以说‘我怕’,”坚迪柏喃喃地说:“那也是很正确的银河标准语。”
他沉思了一阵子,然后抬起头来,抓住苏拉·诺微粗糙的双手,对她说:“诺微,我不要你为任何事情感到害怕。让我来解释一下,你知道如何从我的表情看出有危险——或者说可能会有危险,就好像能够看透我的心思一样,对不对?”
“嗯?”
“我看透他人心思的本事,比你还要高强许多倍。这就是学者的本事,而我是一名极优秀的学者。”
诺微突然睁大眼睛,双手赶紧抽了回去,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你可以看透我的心思?”
坚迪柏赶快举起一根指头,使劲晃了几下。“没有,诺微,没有必要我不会窥视你的心思。我真的没有窥视你的心思。”
(他心里很明白,严格说来自己是在撒谎。跟苏拉·诺微相处在一起,多少总会察觉到她大概在想些什么,甚至不必是第二基地的成员,连普通人几乎也能够做到,坚迪柏感到自己几乎要面红耳赤。虽然她只是个阿姆女子,她这种态度也是很讨好的。然而,即使是出于普通的善意,也应该让她安心……)
他继续说下去:“我也能够改变别人的想法,能让别人感到痛苦,还能……”
诺微却拼命摇着头。“你怎么能够做到这些呢,师傅?鲁菲南……”
“别再提鲁菲南了,”坚迪柏开始显得急躁。“我可以在一瞬间就制住他,我可以叫他在地上乱爬,我可以让所有的阿姆人……”他突然煞住了,同时对自己这种言行感到不屑——为了说服这个乡下女子,他竟然这样子自吹自擂。不过,纵使他说了这么一大堆,她仍旧不停地摇着头。
“师傅,”她说:“你这么说是想叫我别害怕,但我害怕只是为了你,所以你根本不必这样做。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学者,可以让这艘船一路飞过太空。在我看来,不论是谁到了太空都会迷路,除了迷路之外一无是处——我的意思是说一事无成。你会使用我不懂,而且没有一个阿姆人懂得的机器。但是你不用告诉我那些心灵的力量,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你说你能对鲁菲南做的事,你一样都没有做到,当时你还身处险境。”
坚迪柏紧紧抿起嘴唇,就这样吧,他想。如果这个女子坚持她自己并不害怕,就让她这样想又有何妨。然而,他却不愿被她看成懦夫和吹牛大王,反正他就是不愿意。
于是他说:“如果说我没有对鲁菲南怎么样,实在是因为我并不愿意那样做。我们学者不能对阿姆人造成丝毫伤害,我们是你们那个世界的客人,这一点你了解吗?”
“你们是我们的主人,我们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这使得坚迪柏感到了一点安慰,他又问道:“那么,这个鲁菲南又为什么会攻击我?”
“我不知道,”她答得很干脆。“我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一定是理智出走——呃,失去了理智。”
坚迪柏咕哝着说:“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会加害阿姆人。如果我为了阻止他,而被迫——伤害他,那么别的学者就会瞧不起我,我还可能因此被解除职位。然而,为了避免自己受到重创,我也许不得不略施一点手段——尽可能小的手段。”
诺微突然显得垂头丧气。“那么,当时我根本不用像个大傻瓜一样冲出来。”
“你做得完全正确,”坚迪柏说:“我刚才说过,如果我伤害他的话,将会造成不良后果,你却替我免去这个麻烦。你阻止他,等于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心中一直感激万分。”
她随即又展现出了笑容——充满喜悦的笑容。“这么说我就懂了,怪不得你会对我这么好。”
“我当然很感激你,”坚迪柏的对答显得有些慌乱。“但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你必须了解我不会有任何危险。我可以对付一大群普通人,任何学者都能办到——地位高的学者更是轻而易举,而我告诉过你,我是其中的佼佼者。放眼当今银河,还没有一个人能够与我为敌。”
“只要你这么讲,师傅,我就绝对相信。”
“我的话都很认真,好了,现在你还会为我感到害怕吗?”
“不会了,师傅。只不过……师傅,是不是只有我们的学者才能把心灵看穿?在别的地方,有没有其他的学者能和你对抗?”
坚迪柏突然吓了一大跳。这女子的确拥有惊人的洞察力。
现在他不得不撒个谎,因此他说:“完全没有。”
“可是天上的星星那么多,我曾经试着数过,结果怎么数都数不清。假如说有人住的世界和星星一样多的话,难道别的世界都没有学者吗?我的意思是说,除了我们那个世界的学者之外?”
“没有了。”
“万一有的话怎么办?”
“即使有的话,他们也不会像我这么厉害。”
“如果他们趁你还没有发觉之前,就突然向你偷袭呢?”
“他们办不到的,如果有任何陌生的学者接近,我有办法立刻察觉。早在他准备对我不利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你能跑得掉吗?”
“我根本不需要跑——”(他马上料到她不会接受这句话)“我很快就要登上一艘新的太空船,一艘全银河最优秀的太空船,假如我必须跑的话,他们也不可能抓得到我。”
“他们会不会改变你的思想,让你自愿留下来?”
“不会的。”
“他们可能人多势众,而你却只有一个人。”
“只要他们一出现,我立刻就能察觉,可以马上掉头就走,他们根本想像不到我的反应会那么快。然后我们整个世界的学者便会联手对付他们,他们一定抵挡不了。而他们想必也了解这种结果,所以绝不敢动我分毫。事实上,他们根本不希望被我发现——但是我却一定会找到他们。”
“因为你比他们棒很多吗?”诺微问道,脸上还闪着一种迟疑的骄傲。
坚迪柏不禁对她肃然起敬,她天生的智慧与敏捷的领悟力,都令他感到与她相处是一大乐事。黛洛拉·德拉米发言者那个口蜜腹剑的怪物,当初逼他带着这个阿姆农妇同行的时候,绝对想不到竟然会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
他答道:“不,诺微,并不是因为我比他们棒——虽然这也是事实,而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我?”
“一点都没错,诺微,你曾经猜到这一点吗?”
“从来没有,师傅,”她感到很困惑。“我能做些什么呢?”
“是你的心灵——”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手来摇了摇。“我并没有透视你的思想,我只是观察你的心灵表层,它看起来极为平滑光润。”
她甩手按着自己的额头,问道:“因为我没有学问,师傅?因为我很笨吗?”
“不是的,亲爱的。”他脱口而出。“因为你非常诚实,没有半点虚伪狡诈;因为你很纯朴,从来不会口是心非;因为你有一颗温暖热情的心,还有……还有其他种种因素。假如别的学者发射出任何力量,想要碰触我们的心灵——你的和我的,你那光滑的心灵表面立刻就会显出痕迹。我在自己尚未感到那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