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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时候呢……是从何时起,滚烫的触感点滴着落在我的身上,烫得似要灼坏了皮肤,将我拉回那个肮脏的躯壳。
微动了一下死尸般的眼,满眼的黑暗于一瞬驱逐,无法对准焦距的视线无神地见着一个十岁的孩子扑跪在我身旁,激烈地无声恸哭着,身子抖得如秋日的落叶。
炽热的泪珠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大滴大滴地滚落小巧秀丽的面颊,撒在我的身上,留下最真实的烙印。
那双我一直赞叹的美丽眼睛,此刻却充塞、溢满着悔恨、自责、绝望以及对自我的深刻仇视……
“……小……涟……”我失神地嗫喃着,随即惊恐地睁大眼!“小涟!”
他怎么会在这!他怎么会在这!
从未见过那孩子掉过泪的我顿时慌乱无措,顾不得自己当下狼狈的模样,也顾不得仿佛被撕裂的身体,我撑了起来一把拥紧那陷入泥沼的孩子!
“小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对不起!又让你有了相同的记忆!对不起!别哭!这不是你的错!忘了它!快忘了它!与你无关!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希望那孩子能够幸福,然而小涟却只给了我沉默与泪水!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紧张得语无伦次,慌乱地安慰着他,泪眼模糊的小涟忽然扑进我的怀里,泪水肆虐得更凶。
我痛苦地咬着牙,内心激烈地憎恨着上天的不公,愈加紧拥住倚靠着我的小小身躯。
不能崩溃,绝对不能崩溃……还有小涟……我还有小涟……
岑寂得恐怖的夜晚,我静静地躺在小涟身边,毫无睡意地睁大眼望着头顶。
身体始终冰冷着,哪怕是裹了一层又一层,我仍冻得如三九天不住打颤。更糟糕的是……我抗拒着人的碰触……
抗拒着一切人的碰触,哪怕那人是我最爱的小涟……他发现了,乖巧地小心与我拉开距离,体贴而又让人痛心的孩子……
死猪大叔说错了一件事,他说我没有习武的天分,我坦然接受,但若他说我没习武的必要,那便是大错特错。
要不是有一丝真气撑着气脉,这十五年我早就被荒湮神召唤不知道几次了。不管怎样的折磨我都挺了过来,我还活着……活着为了生存继续受辱……这样的日子……快到头了……
连外衣也不披我径自下了床,踉跄地跌撞至厅堂。
不是梦……一切都不是……
我立在娘的棺木前良久,直至残月西斜,晓光微曦。
僵硬的双腿上前,扑通一声跪在棺柩旁,冰冷的手抚摸着细致的木纹,虚弱地牵起嘴角。
“娘,您放心……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采薇我……绝对会……好好地活下去……”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无论是什么,我都能够适应忍耐……
惊诧地察觉到有人的气息,我扭头,并不意外地见到了矗立在门边的苍白身影。
一身雪白的衣衫,更衬托着他血色全无的惨白脸庞。平日凌厉的眼深深的凹陷着,俊挺的身骨一夜间消瘦得嶙峋。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灵堂的正中,仿佛被抽去灵魂的躯壳木然地僵直着。
他来了……自从我记事起他便再未出现在母亲面前……但时隔十多年,他终于来了……
视线终于稍移,落在了我的身上。那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原本的姿态,那个处心积虑盼望着能亲手了结我的冷酷男子……
我鬼使神差地抬手欲言,他利落地转身,如来时一般无影无踪。
我愣愣地抬着手,喃喃着十几年未曾唤过的称谓。
“……清攸……表兄……”
清攸……白清攸……
第二天,我听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如一盆冰水浇身,不禁从头凉到脚趾。
昨夜……死了四个宫廷侍卫……他们不仅死得离奇……而且……死相奇惨……
死时被生不如死地折磨着,连轻易了断都不被允许,直到尸首支离破碎,残忍程度是王朝史无前例的……
压抑着翻腾的胃部,我几乎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然而当我面对着小涟那冷情而惊为天人的容颜,看着他泰然自若地生活依旧,我竟连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或许……还很高兴……
但是他才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我懊恼地咬着唇,暗骂自己的卑鄙和怯懦。
那一年的夏至,身著缌麻的我站在瑜瑾阁的房顶上,缄默地注视着远处的战火硝烟,听闻着国都杀声震天。静看着皇宫的大门被攻破,新帝王的兵士们士气高昂、争先恐后地冲入这座腐朽了太久的宫殿,我淡然一笑——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楼下也开始喧嚣起来,震撼天地的欢呼庆贺声如潮水般迅速蔓延着。
“什么人在那里!”一个巡查的士兵抬头见到我,大喝一声,带领着几人直奔而来——只可惜,门还在那一头,你们还要花点时间。
我自屋顶自在地翻身落入室内,抱着包裹的小涟沉静地久候多时。我笑着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却最终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
“小涟,我们走吧……现在,哪里都可以去了……”
时光荏苒,不觉已去三秋。
三年,可以让人习惯很多东西,我努力地适应着,努力地忘却着。记得那一次被她强行灌酒后我头痛欲裂地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结果教授果然很有她风范地教训人。
“不要因为这是BL小说就把全世界男人都当同性恋!就你这张脸,也只有超级瞎子想上你!”
虽然酩酊大醉着,但头脑仍旧清晰地记得,那时候,我笑得很释然。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谁想心头仍有芥蒂。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重想起来……我明明已经忘记了……明明已经不介意了……为什么会这样……压抑在心底的恐惧终究战胜了我的意志……
滚烫的泪水又溢了出来,我厌恶地皱着眉,反感着自己竟如此软弱。
略显粗糙的手指擦去了滑落的水滴,充满着内疚的低沉嗓音反复地在我耳畔轻语着,听来是能让人灵魂都放松的舒适。
“对不起……我在这里……没事了……我会保护你……没事的……”
内心激烈地抗拒着,我拼命地暗示着自己不要将它当一回事,努力将这些东西都抛出脑外,但是……
为什么即使在梦中,眼泪依旧停止不了……
离别
自噩梦中惊颤着醒来,我冲着头顶眨了眨眼,思维迅速理清了事件的脉络。
一股脑地从惟我一人的大床上爬起来,我抓着头发痛苦地呻吟——丢脸啊~~真是丢脸到家了!人生的污点啊~~~
身上套着件松垮的单衣,光是手摸上去,那柔软顺滑的触感就足以让我心生歹念。
不是我的衣服……是他的……因为上面散发着他的气息……
哎!算了算了~~反正看都看了,做都等于做了一半了,现在害羞有魂用啊!
意外地看见枕旁叠得整齐的衣物,上面原封不动地放置着我的“云光”,还有……绿色的封筒和嵌匙。
我微怔,不知怎么的就是想笑。穿好鞋子下了床,我这才想起来要寻找房间的主人,毕竟在走之前,昨天的事还是要向他道谢加道歉的说……
搜寻的视线落在低垂着罗幕的绮窗边,天未晗,那里仅仅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我清楚地知道,他正背对着我,全身放松地躺在藤椅上,似乎仍在梦乡。
有点内疚地轻声走了过去,一道低沉的男音柔和地传来:“你醒了。”
有点受到惊吓,我脚下一顿,随即干脆地走到他的身边。
萧尧渊掀开薄毯,直起身来。
“早啊!你起得也很早嘛!”我干笑着,在黑暗中细看着他的左脸。还好还好~~有钱人的药膏就是好啊,已经完全消肿了!回忆着昨晚卯足全力的一巴掌,连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虽然我自己是这种脸啦,但我也没无聊到嫉妒脸蛋英俊漂亮的男人的程度。
“那个……抱歉,昨晚好像对萧公子您动粗了,希望您大人大量,敬请海涵。”
我放低姿态的点头哈腰,萧尧渊英挺的眉间缓缓压出褶皱。
不满意?那好,我就再接再厉!
正当我脑海充塞着社交用道歉词,身前的男人突兀地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厚含笑,但细听来却暗藏着锐利:“既然伤势已褪,怀公子无需介怀。不过……”
看吧,我就知道有下文。
他漫不经心地接道:“人生阅历廿六载,萧某倒是头一遭被人抽巴掌呢……”
切!养尊处优的混帐!
我诚惶诚恐地大力上下晃动脑袋:“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小的本无意冒犯公子!还请公子宽恕!公子的药钱就由小的来出好了!还请公子您……”
“哦,你以为花钱就了事了?”嘲讽的冰冷嗓音依旧赏心悦目之极。
我嘴角抽了一下——那你想怎么样啊!死臭小子!当心我XX你再OO你哦!!
抬起头瑟缩畏惧地不敢看他:“那、那萧公子您认为?”
“尧渊。”
啊??
我用难以理解的目光猛地对上他,与那狡黠而孩子气的目光碰个正着,随即慌张地逃开了视线。
“尧渊,从此以后你就这么叫我。”透着胜利的嗓音愉悦道。
我垮下了一张脸,无力地耸肩摆手:“好吧好吧~~真败给你了……尧渊尧渊尧渊!你满意了吧!”
不可否认,在黑暗中,我的脸有那么一点烫。
他苦笑:“采薇,一大早就要我陪你练演技么?”
“没办法嘛!马上就要用了,要拿出来练习一下,否则会忘光的诶!”
“……经常用会忘么?”
我怒:“胡说八道!我哪里有经常啊!!”
他笑了起来,既而饱含歉意地道:“抱歉,我不知道你竟然被……”看到我的脸沉了下去,便收了口,“总之我之前似乎说了许多没神经的话,希望采薇你原谅。”
他说得那样自然得体,那样天经地义,害得我惟有愣在那儿发傻的份。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