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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寿节期间,皇帝下旨:“明年八月,届朕六十正诞……又何必因朕躬庆辰,频年祝嘏,多此繁文缛节为哉?其布告天下,不必举行。各省督抚,亦不必以来京叩祝为请,并不必进奉珍玩及绸缎表里等物。”
结果皇上的万寿节刚过,九月就传来傅恒也身患瘴痢之症的坏消息。
九月初二日,皇帝派麒麟保立即从京中驰往云南,看视傅恒。
就这样巧,偏偏就是在九月得知九爷罹患瘴痢之症,婉兮哪里还有心情过自己的千秋令节去?
九月初九那日重阳,婉兮没叫六宫行礼,只静静在佛前跪了一炷香的时辰。
那一刻香烟缥缈,风竟仿佛是从西南方向吹来。
旧日的记忆宛若展开的画轴,点点浮现。
“瞧你是九儿,我是小九,你说咱们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曾经那少年蓝衣如碧空春~水,含笑如是说。
婉兮轻垂眼帘,眨去眼角泪花。
九月九日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
九月十六日圣驾回銮,皇上也没心情在木兰久留。
数日后回到京中,皇帝也是思虑西南之事,便将无法给予傅恒的,再度赏给了福隆安——年纪轻轻的福隆安,被赐紫禁城骑马。
可是皇帝这样的心意,却并没有换来西南的捷报。
傅恒率领军队进击猛拱、猛养两地。虽说兵不血刃,但途中忽雨忽晴,山高泥滑,一马跌倒,则所负粮帐尽失。
兵士出发时只带一月口粮,军士或空腹露宿于上淋下湿之中,以致多疾病;又道路不习,难深入,故傅恒只好放弃攻取木梳直捣阿瓦的计划,收兵而回。十月初一日至蛮暮,与阿桂会合。
此行,奔走数千里,疲乏军力,而初无遇一贼,经略之声名遂损。
九爷的病,便是来自这一场既艰辛,又一无所获的进军。乃为羞愤所致。
缅军见此情形,知清军不可畏,轻视清军,十月遂从水陆两方面向清军大举进攻,血战于新街。
傅恒起初未敢将军情完全如实上报,只是讲官兵遇贼,俱各奋勇,但染病者多,还报告一些夺取寨栅等小捷之事,可是,乾隆帝凭其执政三十多年的经验,已经感到形势不妙,需要收兵了。
十一月,傅恒报副将军阿里衮病故,皇帝更是一颗心跌入尘灰里。
皇帝当晚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下旨:“……前途瘴疠更甚,我兵恐不能支,自应寻一屯驻处所,或遣人往谕缅匪投诚,或以已获大捷奉旨撤兵之言,宣示于众,即可筹划旋师。著传谕傅恒等酌量办理,不可拘执。”
第2601章 九卷39 固伦公主()
皇帝已降此旨,只是九爷如何是甘心无功而返的人?
况且他为当朝首揆,皇上派他亲自来云南,这便是朝中已经别无可另派之人。若他就这样收兵回去,如何面对皇上,又如何能面对二十年前凭大金川一战的功绩所奠定的今日的一切去?
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虽说皇上已经为他找到了退路,言辞之中已经是在帮他开脱,就为了能让他放下包袱,肯退兵回京去……可是皇上越是为他着想,他却越不能这样做啊!
可是此时副将阿里衮病亡,许多官兵不是负伤就是患病,已无力再向阿瓦进攻。傅恒于是集全力图谋夺取阿瓦城北五百里的老官屯,以迫使缅甸乞降。
老官屯前临大江,缅军在江东西岸周围二三里的地带树立了许多高大的木栅,栅外掘三重壕沟,沟外又横放大木头,使尖利的树枝朝外成鹿砦,使人无法通过。这是缅军的惯用之法。
傅恒先命部下修筑土台,将大炮置放台上,向敌军阵地轰击。
炮弹虽然将木栅击穿,但它却不塌落,而破损处又随即被缅军修补好。傅恒见此法不能奏效,就又“属生革为长絙钩之”,但力急绳断不能倒其栅。随后他又派士兵“代箐中数百丈老藤,夜往钩其栅”,使数千人曳之,但藤却被缅军用斧砍断,此法又失败了。
虽然屡次失败,傅恒仍不甘心,就又施用火攻,“先为杆牌御枪炮,众挟膏薪随之,百牌齐迸,逾濠抵栅,而江自四更雾起,迄平旦始息,栅木沾润不能爇,兼值反风,遂却”。
最后,傅恒又派士兵挖地道,埋火药轰之,然而火药引爆后,虽然“栅突高起丈余,贼号骇震天”,但随之落平,“又起又落者三,不复动,盖栅坡迤下,而地道平进,故土厚不能迸裂也”。
此时,九爷已经因急,而犯了兵家大忌,一味只知刚猛向前,非要夺下老官屯来,却忘了用兵之策也应时刻留有转圜的余地。
此时若以小部兵力继续围困老官屯,而以大部兵力从江西岸直攻阿瓦,还有扭转不利战局的可能,但他却坚执统军非取老官屯不可,于是清军陷于进退两难的因境之中。特别是日趋加重的瘴气,使清军大量减员,傅恒在给乾隆帝上的奏报中说:“奈因本年瘴疠过甚,交冬未减。原派各营兵三万名,满兵一千名,见计仅存一万三千余名。”
皇帝接到奏报,当日都没用膳,将自己关进佛堂去。
婉兮心下如何能不急?可是她更明白,皇上这一生极少如此,而今日既然如此,是真的遇到困境了。
她是女人,终究没有本事为皇上和九爷的战事筹划。她这会子若坚持非要去见皇上,说不动反倒更加会触动皇上那根属于男人的、不愿被人看见败绩的心弦去。
她便摁下了自己想要去陪伴皇上的心思,只唤了小十五来,亲自准备了些酒膳、饽饽,装好了食盒,食盒外头又套好了保温的套子,叫十五拎去。
“你去了也只准跪在外头等着,不许入内,更不许打扰。你皇阿玛心下有准儿,他到了该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
“食盒外头都有套子,你只管放心,凉不了。你便绝不可以因膳食凉了,而去主动叩门……圆子告诉额涅,你记住了么?”
小十五认真点头,“儿子记住了,额涅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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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十一月的,叫小十五去跪在佛堂门外,婉兮如何能不心疼啊?
可是小十五也长大了,十岁的皇子该为国、为皇父、为肱股之臣九爷,尽这一份心去。
皇上和九爷都在战事中煎熬着,身为皇子就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安乐,叫他跪在寒风冰雪里,才能叫他这一生永远都忘不了这个夜晚的寒冷、孤单和决绝。
当皇子的,或者说有朝一日有望登上大位的储君,该有这样的经历。
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之位,永远都是孤单一人,得学会自己温暖自己,自己鼓励自己,自己安慰自己,自己……陪伴自己。
总要在各种各样的绝望里,自己坚持过来,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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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五这般跪在佛堂外面,御前的太监和侍卫们都受不了了。
哈哈珠子太监如意,跑去给小十五端炭盆来,被小十五喝退;魏珠和王成等人要斗胆进去回禀皇帝,也都叫小十五给拦住了。
等皇帝从佛前起身,猛然看见跪在门口的小十五时,小十五的头顶已然一片雪白。
那是夜晚寂寥的月色,与云南的同一个月亮投下的光辉;那也是北地京师落下的清雪——却是云南今时今夜,看不见的啊。
皇帝重重一震,急忙奔出门去,解开自己的端罩,将小十五给搂了进来,用他当父亲的体温给小十五暖着。
父子二人都不用说话,各自都明白彼此的心情。
父子两个就在这个寒冬十一月的夜里,站在一天一地的白月清霜里,相拥而立。
这个家国,从来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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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帝终于传旨给云南:“我兵与其旷日持久,多伤勇士,不如相机徐图。即令已得老官屯,亦当计出万全。阿瓦为缅匪巢穴,固守必甚;现在军营人少,奎林(明瑞的兄弟)、鄂呢济尔噶勒等,亦皆受伤,尚需调养。即令由京派人前往,已属无及。”
“若不悉心筹画,恐有疏失。况此次大兵,已将戛鸠、猛拱、猛养、等处收服,军威大振,彻兵不为无名。”
“傅恒等于拏获贼人内,择其明白者,谕以缅匪罪重,理宜全行歼戮;但大皇帝好生,不忍尽杀,尔等告知懵驳:悔罪投诚。将军等即遵旨彻兵。”
“如此晓谕后,将兵马船只筹备,由新街一路分队而回……总之办事之道。固不可轻徇众论,亦当审时度势,勿徒执已见也。著密谕傅恒等知之。”
皇帝这一道谕旨是密旨,只给傅恒一人看的,并不明发。
这道谕旨里,皇帝用心着实良苦,已经是为九爷筹划好了一切。皇帝甚至已经暗示九爷,就算撤兵,也并不会治罪,皇帝自会帮他全了这一世的英名去。
皇帝甚至苦口婆心劝九爷,不可固执己见,这一次一定要听他的话,该撤兵就赶紧撤兵回来。
这样的殊恩,与皇帝从前在历次大战中都斩退缩的大臣截然相反,足见皇帝不顾一切想要保全九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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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因缅甸之事已经如此,但是回到后宫来,到了婉兮面前,依旧是笑着的。
依旧是往年开开心心与婉兮商量如何给皇太后贺寿,又如何筹备过年的那个皇帝。
今年更有小七厘降之事,故此关于小七的事情商量得就更多。
十一月二十八日,内务府上奏,为七公主建公主府一事。
内务府官员选中了慧贤皇贵妃那位兄弟高恒曾经的府邸。高恒为盐政贪官,又是慧贤皇贵妃的兄弟,有钱又有地位,其府邸的奢华靡丽,又岂为一般大臣的府邸可比?
内务府官员请奏,按照公主府的规制,将高恒府邸进行改造:“共房200间;再添安影壁屏门一座,影壁一道,院墙凑长八十二丈;并拆墁甬路,海墁散水,以及油饰糊裱等项,共估需物料工价银八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