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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亲自扶住那位福晋的手肘,含笑道:“本宫猜,这位便是阿桂大人的福晋吧?”
阿桂福晋没想到令妃竟然能认出她来,一时激动,急忙请双腿安。
三卷220、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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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更
阿桂的福晋这会子激动成这样,自是有情由。
虽然她家也是名门,可是这会子她公公阿克敦之前险些被皇上孝贤皇后谥册文中的一句“皇妣”给罢官、问斩。此时虽说阿克敦已是被赦免,且官复原职,可是他们一家上下难免还是小心翼翼。
可是接下来还是又出了事。就在这个九月里,皇上刚刚下旨要问罪张广泗与讷亲,而阿桂因在四川军中,便也吃了挂烙儿,被人弹劾“勾结张广泗,蒙蔽讷亲”。皇上已然下旨,叫阿桂回京,交刑部处置。
此时阿桂一家头顶上刚散了一片阴云,这又重聚拢上一片,故此阿桂的福晋怎么都没敢想到,如今正当宠的令妃娘娘千秋,竟然邀请了她。
这会子令妃又亲自上前扶起,又是软语温言,这如何是阿桂的福晋在这会子敢想象的啊。
。
阿桂的福晋后头,又是一位年轻的汉人福晋。
婉兮也一并扶起:“岳夫人,不必多礼。”
这位福晋是岳钟琪的儿媳、岳濬的夫人。因是汉臣之妻,故行走在阿桂福晋之后。
。
婉兮虽在妃位,这一宴是她千秋宴,可是婉兮还是一切从简了。
婉兮母亲杨氏也自是明白女儿的心,故此亲手准备上来的,都是平素婉兮爱吃、而又并不铺张的菜式。
婉兮也不拘着规矩,叫几位福晋都褪了吉服去,只穿自在的常服,围拢在一起坐在炕上,亲亲热热拉着家常,吃完了这顿饭。
几位福晋都多少小酌了两杯,宴罢已是微醺。
“福晋们今晚是都回不去的了,便在此处安歇吧。”婉兮便含笑起身:“我若在这儿,几位福晋必定都拘束。我便将福晋们都交给九福晋了,我也先回寝殿去躺躺,落落酒意。”
几位福晋忙都起身跪安送行,婉兮都给,只说:“九月了,这外头的山风已然冷了。福晋们刚吃了酒,出门别再被山风给打着。这便留步,只叫九福晋兜了风帽,送我出来便罢。”
几位福晋便都依从,九福晋兜了披风,小心扶着婉兮一并出来。
婉兮捏住九福晋的手:“这香山行宫里不缺屋子,可是我却偏故意没给你们每个人都派一间,就是故意叫你们都住在一起,叫你们多亲多近。”
兰佩也是冰雪聪明,已然含笑:“今儿到了香山,一瞧应邀而来的是这几位福晋,奴才心下便多少明白了。这是令主子的用心,奴才如何能不明白?”
婉兮拍拍兰佩的手:“我也有些醉意,便不陪着你们。总归这些内眷的事儿,就都交给你了。”
。
这九月里的山风,果然已经透皮寒了。
玉壶和玉叶两个帮婉兮按着风帽,小心不叫山风吹进来,叫婉兮着凉。
婉兮却自己一笑,却将风帽给扯开了,令山风直接吹在脸上。
玉壶和玉叶惊呼:“主子小心着凉!”
婉兮却收回了手臂,轻轻推开她们两个:“你们两个先回去吧,叫毛团儿一个跟着我就行。”
玉叶还不放心,玉壶却明白了,上前捉住玉叶的手:“有毛团儿呢!这山上行路,总归毛团儿比咱们得用!便是主子累了,毛团儿都能把主子给背回来!”
玉壶说着乐:“他那回背着你,我可看见了。你好像比主子还沉呢,毛团儿都背得稳当当的。还不放心?”
三卷221、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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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更
玉叶虽一向是个伶牙俐齿的,可是玉壶这一句话说出来,玉叶便满面通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婉兮也垂首暗笑。
只是这心下,终究说不清该为玉叶这丫头,是甜是苦了。
玉叶终于被玉壶给拉着走了,婉兮收回目光,沉静朝毛团儿点头:“咱们走吧。”
毛团儿调亮了灯笼,伸手臂过来,叫婉兮搭着手,这便稳稳当当朝南麓走去。
天色在玻璃罩子的明灯里,一点点摇晃着暗了下来。远远便又瞧见了这黑夜白月里,那三座倚着山势,高高耸立起来的碉楼。
婉兮悄然吸一口气,轻声问毛团儿:“你说,傅大人他会来么?”
毛团儿在心底下也一翻涌:主子并没交待人去请傅大人在此处见面啊。那傅大人怎么会来?
可是毛团儿就是毛团儿,从小在皇上跟前长大不是白受教的,他抬头也看了一会子那高高的碉楼,忽地便明白了主子的心。
毛团儿这便躬身一笑:“傅大人的心意,奴才不敢妄断。只是奴才想,傅大人也是从小受皇上教导长大,故此他一定会来的。”
。
婉兮点头,隔着数步之遥,隔着一丛树林,暂时停步,立在了夜色山风里。
遥遥只能看见碉楼,却看不见碉楼之下。
她需要安静一会子。
她这一回没安排人去找九爷,便也是在赌一次。
赌九爷这次懂不懂皇上的心,赌九爷明不明白她这次要到香山来过生辰的缘故。
若九爷依旧还是当年那十九岁的“九哥哥”,那他就一定会来;可是如果九爷此时已经变成了前朝那老谋深算的军机大臣,那兴许他就不会来。
她悄然屏住呼吸,凝望着那半月之下的高碉,心事也是万千。
其实……若以私心论,她倒觉着,若他不来,更好。
终究这一去,要以命相搏。便是什么荣华富贵,比得上这一世平静安稳呢?
。
这一刻天地皆静,毛团儿却也跟着心都揪起来了。
“主子,不如奴才先去瞧瞧?”毛团儿有些沉不住了气。
婉兮却还是摇头:“不必,扶我过去吧。”
虽是山路,婉兮还是踩着旗鞋,一步一步走得稳当。待得终于走到了碉楼之下……夜风呼啸过耳,碉楼下并无人在。
婉兮轻轻闭上眼,轻叹一声:“算了,咱们回去吧。”
罢了,这既然是他的决定,那她便什么都不说了。回宫之后,只尽自己最大努力,护着他这辈子安稳就是。至于什么功名利禄,便也劝他放下罢了。
总归他是外戚,纵然承恩公的推恩轮不到他,可是他安稳过一辈子还是可以的。
婉兮这便转身,却没想到就在这一刻,碉楼后转出一个人影来。
那人影身背明月,纵然那月只有半轮,却依旧不改他眼中清明。
“九儿。”
。
他轻声一呼,婉兮的脚便钉在地上,眼中便倏然浮起一片水雾来。
不是泪,不是,只是被这山风吹的。
婉兮深吸口气,眨掉泪雾,转回身去,映着那半轮明月微笑。
“傅大人。”
三卷222、幽会()
7更
一声“傅大人”,叫得傅恒的眼中,也是灌满了这秋夜西山的凉风。
他强自咽下,努力一笑,上前打千儿。
婉兮却摇头:“傅大人免礼。”
婉兮回头望一眼毛团儿,“你到道边儿候着,我有些话要与傅大人说。”
毛团儿懂事,忙打千儿后,深深垂头,退身就走。
夜静下来,山也静下来。
这静静的天地之间,那半轮的月不完满,那三座高峙的碉楼也叫人心下不妥帖。
婉兮便深吸一口气,高高抬起下颌,双眸之间燃烧起火焰来,挑衅地盯住傅恒:“傅大人,今儿是我的生辰。故此我想发一回疯,谁都不会拦着我,是不是?”
傅恒眯起眼来:“寿星为大。今晚,哪怕你便是捅破天去呢,自有奴才善后!”
。
婉兮不由得凝注眼前的男子,目光挪不开。
果然还是她的九哥哥……纵然年岁增长,这一会子又增八旗,却依旧永远说着叫她放心的话。
婉兮便笑了,轻轻拍掌,然后抬手一指那碉楼。
“傅大人可知道,那是什么?”
傅恒眯起眼来:“我若不知,我又怎会来?”
婉兮垂首,轻轻而笑。
是啊,他既然来了,那么他的心迹,她便已经明白了大半。
婉兮笑完了,忽地伸脚甩掉了厚底的旗鞋。只穿了袜子踩在地上。
“九儿,你这是!”傅恒一惊。
婉兮却笑,恣意灿烂的笑。
她指住那碉楼含笑道:“今儿反正我寿星为大,故此我要爬一回那碉楼!傅大人,你若有点脑子便跟我一起比试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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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彻底惊住,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提这个。
傅恒终究还是担心,只道:“这会子天冷风大,你又没穿鞋……若是想爬,便等天亮,我叫人在里头架稳了梯子……”
“你小看我!”婉兮不等傅恒说完,便已跺脚而嗔:“傅大人,你果然忘了咱们初见的时候儿!我从小可是在山坡上长大的,我遇见你们的时候就在山上花田里。不瞒你说,我下生家里就种下青桂树,我便从小都最擅爬那棵青桂采蜜的!”
提起当年初见,傅恒这一颗心便没有一寸能再硬气起来了。
他的眼便又湿了,静静凝着眼前容颜未改的人儿,喉头那样干哑,那样疼。
良久,他狠狠吸一口气,才勉强沙哑出声:“尽说傻话……那会子你才多大,便是淘气些,也是轻手利脚。如今都已经隔了八年,你在宫里禁锢了八年,便是那爬树的本事,也早就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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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哽咽强自压着,碎在风里,可是她还是一零一星地都听见了。
她尽力扬起脸笑:“傅大人说得没错,可是这只是爬楼,又不是爬树啊!爬树是只凭着自己的手脚,爬这碉楼,里头却是有楼梯的。便是略微陡峭些,总归比爬树容易。”
婉兮定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