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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皇帝震怒,可这事儿听起来却首先是个乐子。刘柱儿听说了,回来絮絮地讲给婉兮,想要逗婉兮一笑。
玉蕤忍不住啐道,“本就是太监了,又当了和尚,自然该是这天下最为六根清净的人。这出去还耀武扬威,便是心里那条孽根还没阉干净!”
婉兮也是含笑点了点头。
刘柱儿回完了话,退出去,婉兮抬眸望住玉蕤。
“宫里虽说佛堂多,可是养着僧人的却不是各处都有。咱们东西六宫是没有的,可是皇太后的慈宁宫大佛堂里却是有的。”
“赵翼参与编纂的《国朝宫史》里可记了:慈宁宫大佛堂有首领太监喇嘛二名,太监喇嘛二十名;首领太监和尚二名、太监和尚二名。”
“赶在地方上踢打巡检,复又咆哮公堂的,必定不是普通的内监僧人,必定是有品级的首领太监,才有这样的胆子。”
玉蕤便笑了,“主子是说,这个内监僧人,是皇太后位下的。所以这次才能随驾南来?”
婉兮耸肩,“便是内廷主位,出外能带的人也都有数儿的。皇后才能带三个女子,我等都只能是两人,哪儿还能带着僧人出来?”
“也唯有皇太后自有车驾,自有行宫,故此还能带着僧人同行。”
玉蕤心思悄然一转,“……本是小事,皇上顾着孝心,悄悄儿叫大臣去处置也就是了。可是皇上却要亲问——皇上这又是给皇太后上眼药了。”
婉兮含笑轻拍了玉蕤一下。
玉蕤便也含笑不多说了。
不久谕旨传来,皇帝亲下谕旨,著将于荣焕发往黑龙江安插。
离了宿迁,又到徐州。
皇帝下旨,派人送回京师,给果亲王弘瞻。
皇帝原本定夏至日的北郊大祀,皇帝因在南巡途中,这便令弘瞻代为行礼。而此时皇帝说已至徐州,在夏至日之前应当能赶回京师,他还是亲自行礼。
皇帝旨意下,大驾便都要这道谕旨而重新排定日程,都要往前赶。
忻嫔接了旨意,也不由得冷笑,“皇上可真着急啊。真是恨不得肋插双翅,赶紧带着令妃回京去,便安稳了,是不是?”
六卷114、这是喜欢你()
忻嫔指尖拨动手上玉镯,玉声叮咚脆响。し
这玉虽说易碎,却偏偏发出这样清脆的碰响……
忻嫔便笑了,“急着赶路?也好。”
“只要急,便自然有疏忽的、顾不上的。况且急着赶路,必定要惊动马匹——她这会子正好是五个月多了,一切正是合适!”
忻嫔一笑拍炕几,“车马都是内务府负责,这会子正是到了用玉蕤她阿玛的时候儿……”
乐容听见便也笑了,低声道,“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那敢情好;而若做得不顺当,那便更好顺水推舟都推到玉蕤父女身上去,倒也等于从令妃身边儿将玉蕤父女给拔了!”
忻嫔勾起唇角来,“去,私下里叫了玉蕤出来,将这话过给她去。”
乐容离去,忻嫔望着窗外,这四月渐浓的春光,不由得愉快地笑起来。
过了苏北,就是山东了。
山东,可是个好地方儿啊。皇上到了山东,自然难免要派官祭孔祭孟,又要祭泰山,便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儿。
况且当年孝贤皇后大半夜里不明不白死在船上,若这会子令妃也同样不明不白在山东地界出了事——在后宫各人看来,是不是这旧主来向旧奴索命,倒不与旁人干系了?!
忻嫔心情愉快,畅想未来,便连外头的口哨声都听成了鸟声啁啾。
待得皇帝一挑帘子走进来,都是一怔。
这才省悟过来,刚刚那口哨声,其实是御前的太监在打招呼呢。
这会子皇上来了,她心情本该更好才是,可是她却忍不住心下一沉,上前请安,肩头却都忍不住轻颤。
皇帝轻笑,柔声道,“快起来吧。”
皇帝伸手来扶,她不得不将手搭在皇帝掌心,却反倒更加紧张起来。
皇帝便又温柔地笑,问道,“这是怎么了,指尖儿都是凉的?这都四月了,天气已是暖了。”
忻嫔站起身来,勉强地笑,“是皇上春秋正盛、血气方刚,故此才显得妾身的手凉罢了。”
皇帝便含笑,眯眼歪头来看忻嫔。
“朕春秋正盛、血气方刚?忻嫔,你这话叫朕听出滋味来了。”
这一句话已是如此亲昵,若是换了婉兮,早就红了脸,钻进皇帝怀里,或者干脆就主动亲亲皇帝的嘴了——可是忻嫔,却面色忽地煞白。
她甚至倒退两步,用力摇头,“回皇上,妾身绝无其它意思!”
皇帝便笑了,坐在炕边儿,伸手扯住忻嫔的手,将她扯到身边儿来。
垂首,轻柔呢哝,“……想来是朕上回有些狠了,你怕疼了,嗯?”
思绪被皇帝这样扯回当日,忻嫔的心便又是咯噔一跳。
使劲摇头,想要向皇帝否认,也要使劲摇走那可怕的回忆。
皇帝轻叹一声,“朕呢,今年四十六岁了。便是朕不愿承认,这个年岁呢,也是到了有些力不从心的时候儿。”
“可是你这么年轻啊,今年才不过刚过二十岁吧?朕在你面前,就更觉自己老了,便总免不得掐一把拧一把的——结果,却将你吓成了这样儿。”
六卷115、双喜临门()
刚年过二十岁的忻嫔,回想起皇帝那晚的对待,此时仍是心有余悸。更新最快
二十岁的年纪,便是当过娘了,可是对男女之事又能懂得多少呢?从前皇上对她也算温柔相待,可是上回忽然变成了那样,那些原本还算美好的耳鬓厮磨,登时变作面目可憎……她便怎么都滤不掉那一段记忆了。
况且她眼前的天子,乃是马上皇帝。他是能开五个劲儿的硬弓,能亲自射鹿伏虎,最是擅长弓马之人。即便已经四十六岁了,可是一旦用起狠劲儿来——她的痛楚,无可倾诉。
皇帝却还一径温柔哄慰着,“……都是三月间的事儿了,到如今也一个月了,亏你还没忘了。”
“朕知道自己愧对你,只是那会子你也该体谅朕:那不正是普福和庆嫔的父亲,闹出用盐政的银子捐官的事儿么,朕心下实在气恼;“
“况且那时候令妃刚动了胎气,朕更是着急上火,这便与你在一处的时候儿,脑袋偶尔被怒气冲着了,手上便控制不稳力道。”
听见皇上这样说,忻嫔无法平静下来,反倒更是连肝儿都颤抖了起来。
皇帝却瞟着她,忽地惊呼,“……你怎地,竟无觉察么?”
忻嫔又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已是惊愕地望住皇帝,脑袋都转不动了。
皇帝手指正搭在她手腕上,慈祥而笑,“忻嫔,你已再度有喜了!”
这自然该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忻嫔却有些回不过神来。
皇帝便一把将她扯过来,稳稳地按在身边炕沿儿上坐下。
“瞧瞧,你跟令妃倒是相像:你们俩好歹都是当过娘的人了,可是第二回遇喜,竟都回不过神来!”
忻嫔这才回过神来,两手捧住肚子,也是欢喜不已。
只是——她这回当真是没什么反应啊。令妃好歹还吐个稀里哗啦呢,她竟然一点什么都没有。
况且这一个月来,心思也没在这个上。更是不愿回忆与皇上相处的那些情景,故此便从未往这上想过。
——原本盼望第二个孩子,怎地反倒是在她没顾得上想的时候,偏偏就来了?
皇帝点头而笑,“令妃的孩子五个月,你也有了第二个孩子。朕真是双喜临门。”
乐容在畔听着,也欢喜得傻了,赶紧上前双腿跪倒,“奴才,奴才给皇上、主子道喜了!”
皇帝点头而笑,“还不快去禀告皇后?你们是皇后宫里人,自是应该第一个便回明皇后,叫皇后也跟着好好儿地欢喜欢喜!”
忻嫔的心,终于柔软地放了下来。
是啊,终究是天大的喜事。
便是还有些心有余悸,可是终归——心想事成,有了第二个孩子啊。
就算比不上那令妃刚生完三个月就再有孩子,却也好歹能跟令妃赶在前后脚,总归不落后多少就是!
她终于甜甜含笑,抬眸感激地望住皇帝,“妾身,谢我主隆恩。”
皇帝含笑点头,拍拍忻嫔的手,“你刚过二十岁,就已经有了两个皇嗣。这福气,便是皇后和令妃都比不上。可相信朕喜欢你了吧?”
六卷116、多做善事()
皇帝临去,拍着忻嫔的手,仔细叮嘱,“其实朕说起来,真的不应该在南巡途中,叫你有了这个孩子。更何况你的孩子是三月间坐下的,朕也是在三月间下旨回銮的。叫你刚坐下胎的时候就这样急着一路赶路,真是辛苦你了。”
忻嫔倒是莞尔福身,“为皇上开枝散叶,是妾身应当做的。况为天恩,妾身不辛苦。”
皇帝含笑点头道:“这头三个月,坐胎本就还没稳当。最怕有个马高镫低、风吹草动的。故此啊,此时凡事都是稳妥为妙。”
皇帝又嘱咐道,“便是你要强,朕也知道你必定辛苦,故此这一两个月间,你要少思少虑,万事稳妥为重。”
皇帝目光约略放远,“……更要为孩子积德,多行善事,多说善言。”
皇帝的背影走远,忻嫔立在门口,手指将绢子绞紧。
半晌,还是终究低低一声怒吼,“乐容!再走一趟,将此前与玉蕤说的那番话撤回来!就说——我改主意了!”
乐容和乐仪听了,也是对视一眼,都笑了,心下也是暗暗松一口气。
这便两人一齐上前道,“……可不?这会子对主子来说,最要紧的可不是令妃的孩子,还是主子自己的孩子呢!”
乐容更是含笑道,“主子这回竟然都没察觉,奴才们也没见主子吐过一口——倒是与怀咱们六公主的时候儿,当真有些不同呢。”
“那莫不说这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