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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罗尼卡,”柯呼唤着朋友的名字,“是我,柯。”
薇罗尼卡跳起来,头碰到了上铺,但是她顾不得痛。她扑向柯,叫喊着与她抱成一团。
“是你来了!你是来救我的,是吗?真幸运,真幸运……”
“我同局长在火车上,我们找到了你。”
“柯,我要告诉你一件可怕的事情,”薇罗尼卡激动地说道,“这个阿尔焦姆根本不是那个阿尔焦姆,他是另外一个人,经过乔装打扮冒名顶替的。我真害怕,我怕他会杀死我,我怕他们杀死了阿尔焦姆……我害怕极了,你快带我离开这里吧!”
柯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她真走运,当然,可以说是太走运了。薇罗尼卡自己看出了掉包计。不用费口舌劝说她央求她叫她相信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残酷无情,他是另一个人……他其实不了解我……他太可怕了……我们躲到哪里去?”
“你说清楚些,我必须知道。”
“你什么都不必知道!”薇罗尼卡大声说道,“我们俩应该趁他回来之前一起逃走。”
“那你为什么会同意跟他逃出儿童岛呢?”
“我是跟阿尔焦姆一起出逃的,况且半夜里黑灯瞎火也想不到是换了一个人,到后来发现时已经晚了。”
柯想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对薇罗尼卡解释清楚,但是局长很可能在门边偷听到了,做出了另外的决定。
他稍稍拉开门,说道:“柯,薇罗尼卡该走了,记住,你代替她留下。”
“啊,不!她会认出你来杀死你的!”薇罗尼卡担心地说,“不能把柯留给他,他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薇罗尼卡,”米洛达尔不耐烦地两腿交替站在门口说道,“你仔细看看自己的朋友,她的身上没有什么让你感到奇怪的地方吗?”
“柯……柯,你怎么了?你怎么变成黑头发了?你的鼻孔怎么也变大了?”
“为什么你的牙齿这么长啊,外婆?”米洛达尔模仿薇罗尼卡的声调说道,“为了吃掉你,小红帽,那么,薇罗尼卡,赶快到我的包厢去吧。阿尔托宁太太等你好久了。”
“那阿尔焦姆呢?阿尔焦姆在哪里?”
“走吧,我把一切全都告诉你。”
“但是不能把柯留在这里!这非常危险。我领教过他有多危险。”
“这是我同柯的事情。”米洛达尔冷冰冰地说道。
薇罗尼卡慢慢探过身去拿过自己的小包。她一旦服从谁,就很容易顺时认命。
“你疯了吗?你什么也别拿!难道你想毁掉柯吗?不能让他着出破绽,发现你们掉了个个儿。”局长解释道。
直到这时,薇罗尼卡才彻底明白,她这位谦逊的朋友是自觉地走上了银河系战争之路。
她吻了吻柯,飞快地说道:“好好爱惜我的小包,别太浪费口红……”
薇罗尼卡是个节俭的姑娘,甚至在这种节骨眼上她还想着口红。
然而,她没来得及说更多的话。
局长拉起了她的手,结实的木板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柯一个人留在了冰冷的空包厢里。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以至她都来不及害怕或者想一想——老实说,她要这一切有什么用啊?
她抓过薇罗尼卡的小包……把包打开——需要知道,你的包里有些什么。至少,不要向旅伴借梳子或者牙刷,既然你有自己的。
小包里的东西都是最普通的,眼儿童岛规定的孤儿们的小包一样。所有的东西柯不得不留在教养院里的包里也都有。至少,可以装作这些都是你的东西,连牙刷也是你的,还有一卷布巾、必须的消毒棉以及记事本等等。其中夹着一张便条:“今天天黑时我在老地方等着。阿。”一笔斜体字,大写的“阿”字道劲有力,比其他的字都大……
这时,冒牌的阿尔焦姆走进了包厢,他看也不看薇罗尼卡,重重地坐到铺板上,朝后仰起了头。
“鬼知道他们搞些什么名堂,真卑鄙。”他闭上眼睛说道。他长得非常像阿尔焦姆,不过,当然,他不是阿尔焦姆——要区分这两个年轻人很容易。
“你上哪儿去了?”柯问道,她猜想米洛达尔一定坐在1号包厢里听录音机是否工作正常一一柯同假阿尔焦姆说的每一个词、发出的每一声气息,都输入计算机进行分析。
“这是耍弄白痴的把戏,”体育教师眼皮也不抬地说道,“我被拉到旁边的那节车厢,是一节空车厢,木地板上铺着干草,中间有一只大盆,盆底放着一只长颈大玻璃瓶,瓶边放着咸……这种东西叫什么来着……成黄瓜,还有装着各种饮料的玻璃杯。他们说,就用这种折磨代替审讯……啊,那种折磨真可怕!”
“你为什么不拒绝呢?”柯拉想让谈话继续下去——检验检验,她是否会怀疑他面前的这个“薇罗尼卡”。
“我不知道——这是习惯作法还是真地检查证件?”
“难道你有证件吗?”柯问道。在地球上不需要证件,中央计算机认识地球上所有的50亿居民,只消把手指放进一只手镯,这种手镯每个警察都带着,形迹可疑的人就会要么洗清嫌疑,要么被请进警察局。
“我只好走一趟遥远的星球,”年轻人说道,“那里需要证件。我去弄它几套。”
撒谎,柯想道。连准确地说话都还没学会。现在谁还说“弄证件”?
柯看着自己的旅伴,此刻面对着他,她的心已经不像他刚刚回来时那样咚咚地跳了。要么是因为他没有表示出丝毫怀疑,要么是因为她是在地球上,是在科拉半岛——北极的秋季风光暗淡下来,融入窗外昏暗的夜色之中,车轮和谐地、有节奏地撞击着铁轨,包厢顶部黑色的圆喇叭里沙沙地流出不甚熟悉的使人振奋的进行曲,恰巧现在扩音器里悲壮地唱道:“无论海洋,无论陆地,都不能把我们阻挡,不论冰坚,不论云密,都不能让我们畏惧。祖国的旗帜,是心中的火炬,我们世世代代,永远高举!”
阿尔焦姆(总不能老是叫他伪阿尔焦姆或者假阿尔焦姆吧)也听到了这首进行曲,嘟哝着说:“整个星球都是神经衰弱病人,你怎么能住在这里?”
“我不知道应该住在哪里,”柯回答道,“很可能,我的星球比这个好。”
“你想不想找到自己真正的家呀?”
“谁能不想呢?”
“那么我向你提个建议,”阿尔焦姆说道,他的两颊还是红红的,舌头不太好使,但是盯着柯的脸蛋的目光却是清醒而冷静的,“你怎么想,我亲爱的,怎样才能尽快离开这个星球?”
“这怎么能办得到啊?”柯惊讶地问道。
“这跟你没有关系。我保证让你躲开追捕,我保证爱你照顾你,我保证带你回到你可怜的父母身边去,回到你亲爱的城堡里去,那里有你的奴隶和仆人。”
“阿尔焦姆,你说些什么呀?什么奴隶和仆人啊?”
“我从来不说空话,”阿尔焦姆想说一句成语,但是说错了话,显然,是仓促之间教给他的,“如果我有情报的话,我就能办到。”
“你干吗不早说?”
“先前不能说,怕你会说漏嘴。”
“那现在呢?”
“现在他们已经追不上我们了。”
“为什么?”
“这里可是隔墙有耳。我们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便衣侦探。不过如果你相信我的爱,亲爱的,你就应该听我的安排。要不然你就会毁了自己,又会连累到我。你爱我吗?”
“当然……”
“我听你说话的口气不太肯定,你跟在岛上时相比完全变了个人。刚才这几分钟的功夫你的变化太大了——有什么事情让你不放心啊?你对我失去信心了吗?”
他把温暖的手掌重重地放到柯的膝盖上。她的心里一阵发紧,但是不让自己表现出丝毫害怕来。
“你做好准备,我们马上离开这列火车。”他说道。
他的手像主人似地悄悄地顺着河的大腿往上摸去。这使她无法忍受,蹭地站起来,后脑勺碰到上铺的边缘,疼得她“啊呀”直叫。
“你怎么啦?你不爱我了吗?”阿尔焦姆生气地说。
“疼死我了!”柯答道,“我碰头了,疼死了……你最好可怜可怜我吧”
“我求之不得。”年轻人说道,柯反而后悔说错了话,不该求他可怜自己。她的追求者当即用有力的双手抓住了她,把她搂到自己胸前。
“啊,别这样,我正疼着呢!”柯惊恐地高声叫道,而且,追求者的嘴里还喷出强烈的大蒜气味。
然而,她的话并不能制止阿尔焦姆,他疯狂地吻着她的面颊,鬓角,一点一点逼近她的嘴唇,柯绝望地摇着头,躲避他的亲吻。她明白,她已经无能为力了,她正准备咬阿尔焦姆一口,火车突然急刹车。由于车刹得太猛,阿尔焦姆和柯一起摔在地板上,柯趁机挣脱,问到门口。
现在轮到阿尔焦姆抱怨了,他揉着后脑勺,含糊不清地骂了句什么。扩音器中的歌声戛然而止,响起咝咝的声音,一个毫无热情的声音说道:
“尊敬的旅客和游客同志们,我们的列车轧死了一群集中营的逃犯,这是他们罪有应得。请原谅这短暂的不便。过1小时20分钟,我们将在基洛夫斯克停留,车站的食堂将向您提供热量充足的集中营食物,第一道菜是北极鹿尾丝汤,第二道菜是烤麦麸鲑鱼。谢谢光临。”
这时,柯已经稳稳地站到了门口,阿尔焦姆只好放弃把姑娘抱紧在宽厚的胸前的念头。
“你刚开始说我们接下去怎么办?”柯大声说,她希望这样米洛达尔能够更清楚地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你别这么大声嚷嚷行不行啊!”体育教师恶狠狠地对她说道,“全列车都听到了,车上的间壁都是胶合板的。”
“可是车厢这么吭当吭当直响,甚至连我都听不清你说的话。”柯答道。
“那么你往前走走,靠我近一些。”阿尔焦姆不怀好意地怪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