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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为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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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孤灯,一程风雨替去一重秋凉,他始终是孤身一人在路上,那些前世今生的过往,都背负在身上,再寂寥也该习惯了,为什么还会觉得萧瑟,觉得偶尔也需要人慰藉温暖。

    沈徽敏锐的察觉到,面前的人神态安静下来,不再有怒气,紧抿着的嘴角放松,柔软的唇峰微微上翘。他有不薄不厚的唇,因为适才抿得太狠,这会儿越发红润剔透,像一瓣浸了露水的桃花,眼波流转间,温暖而柔顺。

    小腹间倏地涌上了绵绵密密的热浪,瞬间将他包裹住,沈徽伸过手臂,将他人揽过来。容与身子一僵,不过随后也便放松,像是在试探沈徽的诚意,也像是交付出自己一颗原本无牵无挂的心。

    绿鬓如刀裁,双眸温雅似浩淼秋水,少年的脖颈以一个美好的弧度半垂着,纤细柔嫩。长长的睫毛也半垂着,浓密的覆盖下来。沈徽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他直觉,那会是一对含着笑意的眸子。

    他身上有淡淡的,雅致的气息,好像是少年人特有的味道,足以让人迷醉。莹润的肌骨,距离这般近,在灯火下看上去格外细腻。

    沈徽脑子里轰地一响,双唇不由自主地覆上去,极尽缠绵用力,以至于连同浑身的骨骼,都仿佛有隐隐疼痛。

    容与眯着眼睛,半朦胧半迷醉,看着沈徽投入的痴绝,却没有调弄暧昧的气息,一切都那么明朗,昭然若揭。他记得前世听人说过,一个人亲吻的时候闭上了眼睛,那么表示,他应该,是在爱着对方。

    何必再管那么多,承诺可信不可信,必是要时间去检验,可终究要先给一个机会。不迈出这一步,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知道最终答案。

    容与阖上眼,听着自己隆隆的心跳,迎着那带着热度的唇齿,放弃挣扎的让这一记吻,持续到地老天荒。

    直到一声灯花爆裂开来,沈徽才放开他,仰唇笑道,“从今夜起,陪着我好不好?”

    心头警铃大震,瞬间回复了理智,可还不等他回答,沈徽甚至动手,开始为他宽衣,一只袖子还未除下,容与已豁然起身。

    不顾沈徽错愕的目光,他坦言,“方才是臣失态,天色不早,皇上该歇息了,臣就在外头,皇上有事随时唤臣就是。”

    沈徽不解,明明适才吻他的时候,他身体的反应热烈而投入,仿佛一个长久渴望温存的人,走在茫茫沙漠间,久旱逢甘霖。怎地忽然变了态度,居然可以抽离得这样快?

    他脸色沉下来,容与看在眼里,并无惧意,依旧淡淡道,“皇上厚爱,臣铭感五内,所以也会动容,也会一时控制不住。皇上若降罪,臣无可辩驳。臣信皇上说的话,但臣心里也有道过不去的坎,从前到现在,臣只希望做皇上身边得力有用的人,至于其他,恕臣现在难以接受。”

    至于究竟何时,他才能毫不迟疑地敞开身心,容与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等沈徽不再有妻妾,也许是他可以摆脱身份的束缚。。。。。。

    似乎都是遥不可及,他只觉得无解,而眼前的人也一样满眼彷徨。

    趁着沈徽沉默无声,他揖手以示告退。走出数步,床榻上的人没有开口挽留。一颗心提起来,又沉落下去,像是坠进无波无澜的湖水,泛起的一圈圈耐人寻味的涟漪。

    走出殿外,京城的冬日瑟瑟潇潇,周身被包裹在清寒里,是那么的凛冽不容情。

    方才发生过的事,此时再去回味思量,不免品咂出了五味陈杂,有悲,亦有欣。

    人站在廊下,一阵风过,铁马叮铃当啷的凌乱作响。脑子却是清明的,他只愿自己能对人世间的爱恋少一点期许,凡事太过如愿,太过美好,势必不会长久。

    这一世的初衷本就是孑然一身,无论风雨、烟尘、欢喜、伤痛,既是注定的,就该让它们从容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而他也早已积攒了足够的勇气,去接受孤独一生的终局。

第79章 阉党() 
一夜无事,沈徽一整晚都没有再叫过容与。次日起来,态度依旧如常。只是在容与为其穿戴的时候,会不经意地,指尖轻抚上他的手臂。

    不料这日朝会过后,沈徽却是患了头风,御医诊断的结果,竟是身心疲累,休息不好所致。听得容与心里倒是一阵歉疚。

    皇帝抱恙,前朝事务不免堆积下来。沈徽缠绵病榻,两处太阳穴贴着药膏子,难得流露出几分示弱的疲态,哑着嗓子吩咐容与,不是要紧的折子,只管替他披红就是。

    容与责无旁贷,也没什么可推诿。坐在司礼监值房,伏案了一日,正觉得腰肢酸涩,却见有内务司的人进来,呈上的居然是一本彤史。

    容与一愣,旋即已想到关隘,不禁又好笑又无奈,只对那内侍道,“放下吧,我查阅过后,会命人给你送回去。”

    彤史就搁在桌上,他继续心无旁骛的批折子。全部工作做完,天色已向晚。揉着酸胀的脖子,眼风扫过处,瞥到那本彤史。捏在手里有点烫手似的,犹豫片刻,他到底还是拿了起来。

    早前也不是没想过去翻看,如今他说声要查阅,再打着为圣躬,甚至为皇嗣的理由,不过都是一句话的事,自是无人敢去阻拦。可念头刚起,就被他又按了下来。从没想过不信沈徽,现下看在眼里,那一笔一笔的记录绝不会造伪,原来沈徽真的自他去凤阳开始,便再没有和宫中女眷行过房。

    阖上那薄薄的小本子,下意识掩卷一笑,他重又敛了容,整理起奏本,将方才那一点点波动悉心藏好。

    不过他的小窃喜并没能持续太久,因皇帝抱病,次日原该是辍朝,可沈徽勤勉惯了,照例还出席了朝会。然而可不到辰时,禁城中突兀地又响起一阵雷鸣般的鼓声。

    皇极门外那面登闻鼓,再度因为他林容与的缘故,而被言官们敲得震天响。

    彼时容与正在乾清宫南书房陪沈徽翻查书籍,乍闻鼓声,两人都下意识的相顾彼此,又在一瞬间有默契的闪躲开对方的视线。

    在等待司礼监送奏疏的空白时间里,二人俱都沉默无言。不一会儿工夫,佥书廖轲进来禀道,“皇上,是六科廊的言官们请旨,有要事奏报。”

    沈徽深深蹙眉,不耐的问,“为首的是谁?说了因为什么事?”

    “是给事中范程,”廖轲一顿,目光游移的飘向一旁的容与,低声道,“说是,要弹劾林掌印。”

    沈徽当即挥手,“不见。为这点子事闹腾了多久,告诉他们朕不舒服,任何人都不见。”

    廖轲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回道,“皇上,可是范程他们现在皇极门外跪着,一共十几个人呢。臣本来说把奏疏给皇上呈上来,可是他们定要面圣不可。您说,这……”

    沈徽霍然看向廖轲,怒气直发到他头上,“朕说了不见!他们爱跪就让他们跪去!”

    廖轲连连称是,躬身却行退了出去。容与正自沉吟该如何安抚他,却听到他重重一叹,半日过去,只见他以手支头,面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心里委实有些不忍,容与忙上前俯身探看,询问他是否要延请御医。

    沈徽轻轻点头,只道自己头痛得很,却不许他去找太医,“容与,这些人,总是盯着你不放,你知道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自然是秦太岳,如果能将他这个眼中钉从沈徽身边拔除,无论是外朝还是内廷,秦家都会是最乐见其成者。

    容与微微颌首,轻声对他说出肯定的回答。但一想到言官们跪候在皇极门外的场面,还是由衷劝道,“皇上该见见他们的,言官久跪之下难免心生怨气,觉得您并不尊重他们。一个言路昌明的时代,君主是应该重视言官,听取他们的意见,哪怕只是做足姿态。”

    “你知道他们要说的,朕不想理会。”沈徽犹自撑着头,偏过头看他,眼里泛起一丝怜意,“朕难道该听他们的,杀了你不成?”

    容与神色一黯,也便垂目无言。过了一会儿,方听沈徽思忖道,“你去见他们,告诉他们朕今日不舒服,谁都不见。朕要让他们看看,你依旧是朕身边最亲近的人。”

    这般处置有利有弊,不过事涉自己,在心里微微一叹,容与还是欠身领命而去。

    尽管从南书房到皇极门的一路上,他已将言官们可能弹劾的罪状仔细的想了一遍,然则真切见到了那般奏疏,上面所列的八项大罪时,他依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

    给事中范程时年不过三十,样貌很符合国朝对言官形象的要求,所谓姿貌雄伟,一表人才,他的声音也洪亮沉稳,炯炯逼视容与,昂然道,“厂臣说皇上圣躬违和,可适才上朝之时,皇上可是一点无碍的!莫非司礼监上下都长了同一张嘴,定要横加阻拦,不许我们见皇上?”

    容与立于皇极门下,此时正有猎猎北风呼啸掠过,吹在面颊上只觉得涩涩生疼,再看那群言官们呢,集体跪候中更不免瑟瑟战栗。

    容与对他耐释,“登闻鼓响彻禁城,皇上早已听到。林某就是有心欺瞒,也无能为力。今日万岁爷确有不适,所以才差了我来告诉各位,还请早些回去,有事留待明日再议。”

    “明日?明日难道不是同样的结果?”范程呛声道,“你林容与近身侍奉皇上,在皇上耳边说了多少谗言,令主君罔顾台谏,这是要置言官置祖宗家法于何地?”

    容与摆首,知道范程等人皆是固执己见之辈,便道,“各位要面呈的奏疏,不知可愿意交由林某代为转呈御前。请各位相信,林某绝计不会从中作梗,定会将奏疏原原本本呈于皇上案牍之上。”

    可惜他的承诺没有起到丝毫效用,范程嗤笑道,“只怕皇上见到奏疏,也会被你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

    容与心知他们不会轻易罢休,虽不想沈徽为此事再添惆怅,但也清楚无论他说什么,这些人势必都不愿去相信。于是向言官们欠身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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