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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尔觉得自己就是愤怒的化身。奇怪的是,洛波特统治者这样冷酷无情的家伙竟然发现利用情感达到他们的目标是如此的容易——他们利用愧疚和悲痛折磨他、操纵他——而且还粉碎了他的决心。他们把事实变得难以琢磨,还利用不确定的想法为他们的利益服务。
突然,花朵的香气朝他扑来。那种气味唤起了他的回忆,尽管它来自很早以前就已死去的佐尔,但那段回忆就像钻石一样清晰而真实。他想起自己是如何钻研史前文化的秘密,以及那场巨大的惨剧发生的缘由;他还记起自己从来就不曾想过要把自己的发明交给洛波特统治者,让他们借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还看见自己周围的那种文明——如果可以称之为文明的话——这完全是对文明的曲解,那是他们的过错,而不是他的责任。
在近乎超自然的镇静当中,他还看到。以他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洛波特统治者的文明,他只能阻止它。
佐尔举起武器朝球体的底座开枪。那个玻璃状的物质碎裂了,它裂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就像一颗宇宙之卵迎来了它的末日。一旁的赛赞赶忙弯下腰,伸出双手护住自己。
洛波特统治者最后的史前文化物质的底部发生了二次爆炸,防风灯形状的小罐飞上了半空,就像孩子在空罐头底下点着了一只爆竹。
它在半空翻了个个儿,尾部还拖拽着几条线缆和各种晶体原件。由于长期缺乏脑体运动,博卡兹只得从原地跳起。想抢在罐子砸落在地面之前把它接住。
佐尔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也许他会朝进入视野的任何人开枪——甚至黛娜也不例外。果不其然,他打中了博卡兹,弹丸的冲击力使这个洛波特统治者向后跌倒。僧侣的长袍着了火,随着生命之花形状的衣领向下飘落,整个人也跌在了甲板上。
就在佐尔心烦意乱地朝洛波特统治者开枪的时候,黛娜也行动起来。她把卡宾枪挂在肩膀上纵身跳到了高处。这个动作和足球以及排球场上的扑救动作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那一跃却是她有生以来的最佳救球。她一直都保持着运动的习惯,现在的她变得比过去更加敏捷了,这最后一扑很可能成为挽救她个人命运以及战争的关键。
她纵身去接那个容器,就在她的金属手套靠近它的时候,她听见那个叫做达哥的家伙痛苦地叫喊着:“别碰接线端子!”
黛娜没有别的选择,她已经尽了力。就在她的双手触碰到容器两端的碟形仪器时,里面发出明亮的闪光。她发出持续不断的尖叫,一股直达绝对零度的能量涌过脉动传遍她全身,时间似乎变慢了。
她可以看弛容器内部蔬菜状物质的每一个细节。它真的非常美。不知为什么,她可以感觉到事态发展得十分迅速。但又从容不迫——互相纠缠的小花苞正在绽放,这让她想起了敌人母舰的火炮。
爆裂的能量剧烈地闪动,在刹那间投射出刺眼的阴影,扫荡着整间舱室,像是受到了X光的照射,她、佐尔以及洛波特统治者全都变成了半透明的人影。博卡兹正往地上坠落,但他下跌的势头停了下来,悬在了半空。佐尔·普利姆的子弹造成的疼痛使他扭曲成了一团。
小罐子和史前文化物质像星星一样发出明亮的光芒。赛赞把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绝对不可能!”
洛波特统治者通过史前文化罩互相呼应,他们一直在作同样的努力,但没有一个独立的实体——长老、洛波特统治者、克隆人、天顶星人,甚至人类,能够激发宇宙间最具潜能的力量。
但黛娜却听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听见赛赞的脑波语言,就像从远方传来的声音,他在说:生命之花已经开放了!
在下面遥远的地方,生命之花绽放得越来越快,佐尔派去的那三个谜一般守护着史前文化矩阵的实体感觉到了母舰里发生的一切。这三个鬼魂聚集起来,它们完成了最终的使命,自行消失了。
佐尔感到自己陷进了时间膨胀造成的险境当中。他开口喊叫黛娜,但这一声叫喊的尾音拖得老长,似个永远没个完,当小罐里的能量涌进黛娜·斯特林体内的时候。她正保持着那一瞬的优美姿势悬挂在空气当中,两手之间就是洛波特统治者最后一罐闪闪发光的史前文化物质。 能量在黛娜的体内涌动起来,但她却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位于一大片欣欣向荣的粉红色生命之花当中。仍然穿着护甲的她,朝四下望了望山丘和山谷,尽管她看见了远处风蚀的峭壁酷似锈迹斑斑的天顶星飞船残骸,但无法断定这里是不是地球。她刚为自已是如何到来的感到惊讶。就意识这里并不是只有自已一个人。
“嗯?”
她身后站着几个身穿长袍的黑色人影——全是女的,她想,但并不十分肯定。每一个黑色的人影手中都握着一朵带有三根茎秆的生命之花,又是三位一体。
还有一个人正跪在她的前方,那是个年轻的金发姑娘,个头不高,身穿粉红色的簿纱长袍。脖子上戴着缪西卡那样的项链,手里握着一朵生命之花。这个姑娘的头发梳成圆球形,向上翻翘的鼻头点缀着雀斑。她很沉静,身上散发出的生命气息和欣喜愉悦使她显得十分迷人。
黛娜轻轻摇了摇头,意识到她正看着自己,这才发现自己正面对着自己的镜像,手中同样也握着一朵生命之花,
她坐直了身体,发现周围又多了几个黑色的人影——她们仍然没有移动——这些握着生命之花的人影把黛娜和她的镜像包围在当中。黛娜意识到自己没带武器,但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为此而苦恼,她只感觉到平和的心境,并且强烈地希望解开心中的疑问。
这时,一直跪着的镜像突然移形换位,她向两边分开,变成了三个人影,她们向她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三位一体!她笔直地坐了起来,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抓住了那个小罐子——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的生命之花。
那道电流释放了我的意识中天顶星人的那个部分!我看到的正是自己的其他部分,如果我变成三位一体中的一份子,这些就都会成为现实!
她突然感到极度的孤单,她从不曾了解自己的家庭,也不曾了解自己母亲的种族,她的成长过程和自身的情况完全割裂开来。
这并不是另一个黛娜,而是另外三个,这是她(和自己的姐妹)亲近和结合的机会,人类根本不可能了解。在她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那是她的意识力扩张以后,从史前文化浩瀚的储量中获取的第一条信息。
她刚要拥抱自己的克隆人姐妹,有什么东西让她停了下来。这些镜像让她想起了缪西卡和洛波特统治者母舰中发生的惨剧。她回忆起三位一体的生活中残酷的净化过程和对克隆人雷替尔卑劣的谋杀行径。
也许是看不清的缘故,她仍然不清楚把自己围在中间的人到底是谁,但她却能感觉到她们在近处聆听,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黛娜感觉到某个至关重要的决断就漂浮在空气当中。
但她根本用不着对自己的灵魂进行彻底搜寻就作出了决断。她早已见识过三位一体的人格受到泯灭的悲哀。她再一次望着另外几个自我。她们正用多少带点恶毒和饥渴的眼光盯着她——就像要把她噬一般想把她包容到她们中间,无论是好是坏,永远地埋葬她作为黛娜·斯特林时形成的人格。
黛娜用力把生命之花往地面一掷,它立刻四分五裂,好像融解到泥土里一样消失不见了。“我不属于你们这些三位一体!我是一个独立的人!”
三重幻象同时发出了呻吟——那种空洞的声音,如同从远处传来的受虐的孩子发出的哀号。她们化作了一道轻烟,转眼就变成了虚无——几个鬼魂如同海风中的飞沫消散得无影无踪,她们手中的生命之花也消融了。
黑色的监听者也在管乐般的尖利嗥叫声中消散,她们像悲痛的鬼魄,在命运的安排下随波逐流:她们消散了,再也无法存在。
黛娜已经站了起来。绿色的景致不见了。她正站在一片贫瘠荒凉的土地上,这里毫无生气,就像月球上的环形山,但她们仍然可以辨认出这里就是地球。
她愤愤不平地抛出一句话:“我反对你们这种可怕的文化!”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在和洛波特统治者说话,还是史前文化本身,抑或是她自己的天顶星遗传因子。“我反对你们的价值观念和信仰!”
又有谁会去聆听呢?她想道。她知道自己并不想把这话憋在心里。“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地球上的自由人!”
她正站在一堆人类的枯骨上,一具头骨不偏不倚就在她的脚下,没有了和煦的微风,没有了生命的气息,到处都是覆盖着灰土的一望无际的平原,天上的云压得很低,就像要在对整个行星的火葬中塌下来一样。
难道就是这样?难道这就是两种文明最终的结局?她突然奔跑起来,她在阴冷的大地上呼救,可大地却拒绝回应她。
她的脚踩在一具骷髅上,一下失去平衡,摔了下来。尘土阻塞了她的喉咙和鼻孔,使她感到窒息。这时,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摇摇头想听得清楚些,可当她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极其怪异的地面。到处都是蓝色和绿色的生长物,但她全都不认识。然而,生命的气息和透亮的空气却使她喘息起来。
“黛娜,等等我!我来了!”
在她前方有几个低矮的、形同生命之花的透明屋顶,满天的星斗她一个都没辨认出来。从某个地方传来的轻灵乐曲使她想起了宇宙竖琴的旋律,这时,一个小女孩正朝她跑来。
“我——我哪儿也不去。”黛娜迷惑地说。
她大概十岁左右,黛娜猜测。那是个黑头发、长着黑色大眼睛的小调皮鬼,她穿着金色和白色为基调的短外套,小蛮腰上围着一条宽腰带,腰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