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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头笑得开怀,旁观众人可没一个笑得出来。阮千风瞪大眼死死盯着少主手中那一坨不明物体,一张脸活象见了鬼;林灏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去摸了摸金狗,嘴里不停地叹着气;掌柜的拼命揉着眼睛;小张的嘴巴足以塞进一整个鸡蛋;就连一直躲在墙根打哆嗦的两个人也瞧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毕竟,并非每一个人捏起金块都能象捏面团一样的轻松自如。如果不是正巧从楼下走上来两个人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大伙儿只怕还得傻愣愣地呆上许久。
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四十上下、肥头大耳;女的三十出头、婀娜多姿。他二人并排着携手缓缓拾级而上,在踏入二楼看到某人的一瞬间,二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闪现出不可置信、惊喜交集、兴奋莫名的神情,最后,两人深吸一口气,同时低头恭敬地行礼。
“属下徐州分坛(舵)坛(舵)主周昱(杜九)见过谷(楼)主。”
“老周,”秀丽青年颔首道,“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托谷主的福,”周昱笑得见牙不见眼,“属下一切安好。只是三年见不到谷主,想念得紧。”
“杜九,”敦厚汉子笑着调侃,“人家的‘望九阁’都开到大门口了,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
“楼主……”一句话说得杜九一向不薄的脸皮微微泛红。
“属下王大富参见谷主。”掌柜的回过神后慌忙上前躬身施礼。
“属、属下……”由于太过紧张激动,小张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张、张小立参、参见谷主。”
“免了,”雷玉微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刚才做得很好。”
“谢谷主。”王大富和张小立齐齐咧开了嘴。
“呼……”阮千风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林灏长长吐出一口气,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这回少主算是拜对了师父。
“小玉儿,”苏放指了指彻底软倒在地、已经瘫成两坨泥的人,“这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这个嘛……”雷玉随手掏出一锭金子,不怀好意地瞥向那个冒充苏放的高大男子,“这位兄台,你方才的表演非常精彩,在下很想再次欣赏一遍。如果你能用手把这锭金子也穿上五个洞,那么敝人定当恭送二位安然离开。不过,”他语气一转,“万一这上面少了几个洞,那你就得赔我几根手指——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我……我……我……”在对方明如秋水、冷如寒冰的眼神下,“放哥”犹如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浑身抖个不停。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在一旁边玩边听的水融停下了动作,走上前歪着头困惑地道,“我师父说这个很简单的。”
“对啊,”石莫飞也深感奇怪,“你刚才不是已经做过一次了吗?再做一次不就行了?”
“徒弟,”苏放笑嘻嘻地从“放哥”的身上搜出那锭带有五个孔的金子递给了石莫飞,“你好好瞧瞧。”
“……我明白了。”石莫飞观察了一会儿,仰首道,“这些洞全都是一样大小的。”
“莫哥哥,”水融捡起了“放哥”表演时落在地上的五根指状金条,“这些也是一样大小的。”
“一个人的手指多少总有粗细之分,”雷玉哂笑,“又怎么可能每个都同样大小?”
“融融,你看。”石莫飞将水融捡回来的金条分别插入洞中,登时,一只金光闪闪、完整无缺的元宝重又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好玩。”水融好奇地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指轻轻地戳了几下。
“做得不错。”苏放接过石莫飞手中的元宝细细察看,“若非靠得极近,否则还真看不出上面的接口。”
“所以才能使人上当。”雷玉淡淡道,“他们只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引开大家的注意即可,”他斜目睨向“放哥”,“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
“你叫什么名字?”苏放问道,“是做什么的?”
“小……小的名……名叫马、马二顺……是……是淮安东头大、大街上……耍把戏的……”
“你呢?”雷玉冷冷地注视着一声不吭、只顾着打颤的秀气男子。
“人、人家……我……我叫潘、潘文……是……是……淮安的一个……戏、戏班子里……唱……青衣的……”
难怪——众人恍然大悟。
雷玉面色却更沉,他板着脸道:“你们是淮安人氏?”
“是、是的……”
“唔……”雷玉沉吟半晌,“是谁叫你们来演这出戏的?”
“就、就是方才……那六个逃、逃走的人……”潘文断断续续地道,“昨、昨天晚上……他们偷偷领……我们进城……”
“你们下榻何处?”
“不、不知道……他、他们用马车……载我们过去……还……蒙住了我们的眼睛……直到今天中午……他们才把我们载到街上……要、要我们上、上这儿来……”
“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绝心谷和朝暮楼的规矩吗?”小张愤然,“居然敢来胆大包天地冒名顶替?!”
“……因为……他们给了我们……一人……一百两……金子……”马二顺低着头说。
“一人一百两金子?出手倒真大方。”苏放摇头叹息,“看样子,你们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啊,”雷玉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通常也就没什么存在的价值……”
“我、我知道!”潘文忽然大叫道,“人、人家……我、我想起来了……那六个人里面其中有一个人的声音特别低沉……”
“对、对了!”马二顺急急补充,“还有一个人好象左手……不,右手腕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对对对!”潘文一迭声地道,“就是他替我们解开蒙眼巾的……”
“此话当真?”雷玉挑眉。
“真、真的、千真万确!”马二顺指天咒地,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他们只说让我们帮个小忙……到时候场面也许会有些混乱……我们就可以……趁机溜走……谁知道……唉……”他哭丧着脸长叹一声。
“二顺哥——”潘文委委屈屈地擦了擦眼角。
“潘老弟——”马二顺闻声殷切相望。
他二人眼泪汪汪地凝视着彼此,那同病相怜之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一时之间,悲从中来,所有堵在心头的恐惧、苦闷、悲愁……一古脑儿地全面爆发,汇成了一片哀哀切切、凄凄惶惶的哭声。
“呜呜呜……”潘文绞着一条花手绢哭得抽抽噎噎,总算还是细水长流、文文静静。
“哇哇哇……”马二顺却是长江之水天上来,嚎啕大呼、捶胸顿足、一泄千里,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叫一个“惨”啊——唬得旁观众人纷纷走避,掩耳闭口。
“师父,”水融瞧着面前水流成河的人,悄声道,“他是不是因为你要他赔手指才哭得那么伤心啊?”他想了想,不由自主地皱起了一张小脸,“真的要他赔吗?手指断了一定会很疼的。”
此言一出,哭声如雷。
“咳,”雷玉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好吧,今天师父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们一回。”
说也奇怪,才一句话的功夫,倾盆大雨已转为绵绵细雨。
“喂,听到了吧?”苏放悠悠然地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走?如果等咱们改变了主意……”
一语未毕,地上的两个要死不活的人早已生龙活虎、连蹦带蹿、一溜烟地奔下楼去,瞅那架势,说是“动如脱兔”亦不为过。
“你们的手指本谷主就暂且记下了,”雷玉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扬声道,“下次见面,连本带利一起还吧。”
砰、咣——咕噜噜噜……听这声音,显然是有人中途失足滚下楼去了。
“哎呀!”水融攀上一边的扶手,探出大半个圆滚滚的身子吃惊地望着楼下。
“小心!”石莫飞上前牢牢抱住水融的腰,自己却也忍不住跟着往外探出头去。
“少主!!”两个孩子飘飘荡荡、半悬半挂在空中的姿态直把阮千风和林灏吓得魂飞魄散,两人齐齐拔足狂奔,使劲向前一捞——用力过猛的后果令四个人在楼梯口跌成一团,水融的手肘撞上了林灏的胸,林灏的左脚踩上了阮千风的右脚……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尘埃落定,石莫飞静静地坐在仰面躺倒的阮千风的肚子上,看看楼下,又瞧瞧身边同样做了水融垫背的林灏,喃喃道:“真可怜……”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徐州城外,密林深处。
四个蒙面人。
二人弯腰躬身,服饰一红一蓝。
二人负手而立,衣衫一青一黑。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站得笔挺、个子高挑、瘦瘦长长的黑衣蒙面人不悦地道,“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
“启禀……庄主,”声音低沉的红衣蒙面人垂首惶恐地道,“这件事本来是很顺利的,可是……谁知道半途跑出了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属下等这才会失手……”
“哦?”黑衣蒙面人显然对前面的“庄主”二字甚感满意,语气当下缓和了不少,“你们可知那两个搅局的家伙究竟是何来路?”
“属下只知其中一人的暗器功夫相当了得,另一人的指功更是出神入化,听说好象是……碎心指。”
“碎心指?!”身材壮硕、虎背熊腰的青衣蒙面人骤吃一惊,“难道会是苏放?!”
“属下不知。”一直默不作声的蓝衣蒙面人弯着腰恭敬地道,“属下只听到那个发暗器的人称呼他为‘阿放’。”
“……如此说来,”黑衣蒙面人目光闪动,“另一个暗器功夫相当了得的人定是雷玉了?”
“这个……他自称‘谷主’,但是属下尚不能确定。”红衣蒙面人迟疑地道,“看外表倒是一点儿也不象,不过他们的武功……的确是深不可测……”
“唔……”黑衣蒙面人沉吟半晌,“立刻派人将这两个人的身份彻查清楚。还有,别再在徐州城内下手,这儿毕竟是阮千风和林灏的地盘,此次事机败露,他们定有所觉。一切等那两个小鬼离开徐州再说,以免引起他们的怀疑。”
“是。”
“反正那两个小鬼迟早会去扬州,”青衣蒙面人露出一丝狞笑,“你们这一路上可要好生招待二位小少爷,务必生擒活捉。”
“请阁主放心,”蓝衣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