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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以那时代的繁文褥礼而言,又特别是富贵人家,一场婚事下来,新人固然筋疲力尽,双方家长和有关的人。亦大多感到吃不消,黄翰怡已经算是十分开明之上,省略了许多俗礼未节。饶是如此,连晓君还是感到头昏脑胀。
但她的内心,正如黄云文一般,既兴奋而又快乐。尤其旱在济济贺客的喜筵上,那些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宾客,个个脸上笑容可掬,敬酒声、猜拳声、戏滔声,组成了欢乐的气氛,令人难以忘记。
黄云文平日往还甚密的一批诗酒文友,其中不少是贵介公子,同时大多数都是年轻之士。他们已虎视眈眈地等候闹新房的时刻。要着实整一整这对新婚夫妇。要知若然黄云文娶的是别的女子,倒还罢了。但连晓君与他们都见过面,还不止一次,没有一个男子不为她的风华千万而暗暗倾倒的,因此闹新房之举,一则大家熟络,平添兴趣。二则也是这些青年们的最后一个发泄机会。过了今晚,大家都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闹了。
黄翰怕和夫人已晓得这群青年们不会轻易放过云文和晓君,他甚至在筵席上也告诉徐少龙这一点。
黄夫人心疼儿子媳妇,不禁微微发愁,道:
“他们个个年轻力壮,这一闹说不定要到天亮才肯罢休。”
徐少龙只笑一笑,另一位贵宾,也就是南京留守的兵部尚书李大人拂髯笑道:
“大嫂何须多虑,以云文世兄和新娘子的才情,这些孩子们可不大容易难得住他们。”
另一人插口道:
“李大人说得是,我就听他们说过,云文世兄不但才高学富,长于应变,连新娘子也是才情敏捷得很。”
说话的人,乃是左都督陈大将军,他声著洪钟,神态不掩军人本色。当下笑了一声,又接着道:
“据他们说,新娘子向来言不轻发,可是她一开口,这一群年轻人都没有一个能反驳的。所以黄夫人果然是多虑啦!”
在诸女宾中,林秋波乃是大受注意的一个,她衣着淡雅,面貌秀美,自有一股出尘绝俗的风韵,许多男人暗暗注视着她,就像遥望海上神仙的仙女一般,只觉得高不可攀。
林秋波已得到警告,是以极为小心地留意宾客中,会不会有邪派高手混入来。
对于别的门派或黑道中人,林秋波不相信胆敢来总督府滋扰闹事,但目下她的对象是天下两大邪派之一的幽冥洞府。这些邪人可不管什么总督不总督的,就算大内禁宫,照样敢闹。
故此她一点也不敢大意,突然发现一个秃头老者行过她身边,袍袖飘拂间,一枚纸团落在她面前的桌上。
林秋波伸手按住,动作虽然快极,但旁人瞧起来,却一点不觉有异,她利用杯碗遮掩,展开纸团,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此时大厅堂内的宾客,很多人到别的席上敬酒,故此场面乱哄哄的。
林秋波向同席的官眷道声失陪,便起身走到黄翰恰夫妇这一席。
这时众宾客正纷纷来回敬黄翰怕夫妇及一对新人,是以十分热闹,林秋波站在黄夫人与新娘子连晓君之间,由于她对外是以黄夫人的妹妹的身份出现,是以她站的位置,没有人感到奇怪。
只有徐少龙和连晓君见她挨到这边来,心知有异,连晓君放心得很,因为有徐少龙以及林秋波等高手在此,她根本用不着操心。
徐少龙却暗暗高兴,因为林秋波这一站在连晓君身边,则幽冥洞府之人很可能就把连晓君的账,一块儿记在林秋波头上。
要知林秋波对外虽说是总督夫人的妹子,但武林高手却晓得她是南海门的名家,而她又曾经杀死过幽冥洞府之人,而徐少龙又听说过幽冥洞府之人,有某种特别功夫,可以追踪查出曾经杀死他们门中之人,若然此一传说不假,则林连二女站在一起,谁都不会想到连晓君也是下手杀人者之一,定必都以为是林秋波而已。
在川流不息前来敬酒的人群中,有一对夫妇模样的惹起了徐少龙的注意,因为那个中年男子,体格魁梧,神态威武,举止带着粗豪意味,女的长得甚是姣美,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妇,穿得十分华丽。
他们向黄翰恰等敬酒时,徐少龙听了左都督陈大将军的介绍,方知这个中年男士,竟是战功赫赫的名将俞北海,现任提督,无怪有一股膘悍气势。
在闹哄哄的敬酒声中,与俞将军一道前来的美貌少妇,独自向林秋波举杯敬贺,两下干了一杯,那少妇不依,道:
“林夫人只喝了半杯,我太吃亏啦!”
林秋波道:“俞夫人的酒量,岂是我可以相比的呢?”
俞夫人仍然不依,亲自从侍者手中取过酒壶,替林秋波斟了半杯,道:
“林夫人再喝这么一点,我们就扯平啦!”
林秋波别说再喝半杯,就算再喝两壶,也不当一回事,是以不再坚持,笑着点头,举起了酒杯。
徐少龙笑眯眯地拿过酒壶,说道:
“俞夫人上当啦!林夫人的酒量才称得上好呢,她应当喝一满杯才是。”
说话之时,酒壶已向林秋波手中杯子斟下去。
林秋波心中大感讶异,不明白徐少龙何以有此一说,心想:难道他想灌醉我不成?
徐少龙欲斟未斟,又道:
“俞夫人当然也不好意思叫林夫人独喝,请把杯子加满,陪林夫人喝一点儿。”
那美貌少妇倒也豪爽,立时自行斟酒,一面含笑道:
“是,是,我应该陪林夫人喝一点。”
她斟酒之时,自然要转眼瞧看自己的杯子。就在这一瞬间,徐少龙已经给林秋波换了一个酒杯。”
席上不是没有人看见他的举动,可是都以为徐少龙存心反叫俞夫人吃点暗亏而已,不问可知他乃是换了一杯茶给林秋波。
这两个美丽的女人都干了这一杯,俞将军等人退下了,又有别的人填补空档,过来向主人们敬酒。
林秋波惊异地望着徐少龙,低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少龙道:“我不想你被人灌醉。”
林秋波道:“但你换给我的那一杯,也是真酒呀!”
徐少龙道:
“也许你会闹肚子,如果喝了人家斟的那一杯酒的话,因为我恰好瞧见她在指甲中,弹了一点东西在你的杯子里,你如果不相信,那就试一试,好在这杯酒还在这儿,我可不敢喝。”
林秋波讶道:“你真的看见她弄一点东西在我杯中?”
她只问了这一句,便又自言自语地道:“可是她是提督夫人呀!难道她竟会是……”
徐少龙淡淡道:“谁告诉你她是俞提督的夫人?”
林秋波一怔,道:“那么她是谁?”
徐少龙道:“我不知道。”
林秋波一问,果然从左都督陈大将军口中,探悉那美貌少妇并非俞夫人。
徐少龙微微而笑,望住这个南海门的高手。
林秋波倒不疑惑什么,但对于他刚才偷龙转凤的手法,却甚是佩服。因为他能够在刹那之间,想出了非常恰当的理由,使对方目光移开,因而得到空隙偷换酒杯,这等应变急才,实是难能可贵。
她含笑道谢一声,又问道:“你见过真正的俞夫人么?”
徐少龙道:“没有呀!”
林秋波大惑不解,追问道:“那么你从何得知这个女子不是俞夫人?”
徐少龙道:
“因为一来提督大人并不是与她双双举杯敬酒的,我两三次都看见她自己往上凑,当时便感到纳闷。接着她居然从侍者手中取过酒壶,这个举动,马上拆穿了她的身份,请想想看,她如是身为提督夫人,自是给人服侍惯了,怎肯在这等场合,急急忙忙的取壶替人斟酒呢?”
林秋波听得目瞪口呆、道:“你观察力如此深微高明,真是想不到的事。”
徐少龙道:
“其实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只不过心中感到有异,可是及至看到她暗暗弹了一点物事落在你杯中之时,方知她有意使你出丑。”
林秋波道:“你真了不起,那个女子已经不见影踪啦!”
徐少龙点点头,毫无惊异之色,道:“我知道。”
林秋波不是爱大惊小怪之人,但这刻又不禁讶道:“你如何知道?”
徐少龙道:“你刚才一直张望找寻,我看了你的神色,早就晓得啦!”
林秋波还待询问,可是一群贺客刚刚散开,所以她已不便再与徐少龙窃窃私语,只好转过头与黄夫人说话。
徐少龙衡情度势,晓得敌方决不止一个人混入来,此外他从那美貌女子的身上,判断定是幽冥洞府之人。
他暗暗付道:
“幽冥洞府之人固然很可怕,但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查明对方究竟有没有把连晓君列为仇家。换言之,刚才林秋波及时来到这一席,有没有使对方弄错,把血账全部记在她的头上。”
假使他查出对方只将林秋波作为唯一的敌人,那就好办了,尤其这一派的人,于世人有害无益,那就只要布置人手,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两个,根本不必考虑其他。
可是想查出敌方的看法,谈何容易?他一面筹思对策,一面还得应酬不断前来敬酒的贺客。
他想来想去,终于托词不胜酒力而有点头痛,要到书房略略休息一下,便离开酒席,慢慢穿行过礼堂。
辉煌的灯烛下,胱筹交错,除了喝酒猜拳的闹声之外,还有一队乐工,不断的奏出悦耳的音乐,使得整座大厅喜气洋洋,局外之人,谁也想不到在这等欢乐喜庆的场面中,暗晴潜伏着凶险危机。
徐少龙一晃两晃来到侧门,但见右边隔着六七个人之处,清凉上人化装为俗家人模样,手中拿着一只酒杯,也是晃来晃去,其实杯中之酒,半滴也未沾唇。
他一眼望去,就知道清凉上人正紧紧的跟着一个男子,此人年约三十左右,五官端正,加上一身文士服饰,看来真是一表人才,可是他双眸转动不定,行家眼中一望而知此人大是诡哪。
这个人无疑也是幽冥洞府的高手,被清凉上人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