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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她不会让任何人看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反而装出讶然之态,道:“席先生真了不起,好像亲眼看见一般。”
所有的男人都发出别有用心的哄笑声,因为假如席亦高亲眼得见这一幕,则她入浴也被他看见了。
男人们总喜欢用含有狠亵意味的事情或言语,与女孩子开玩笑,尤其是对很美丽的女子,更是如此。
席亦高笑着道:“别乱说啊!我还不致于急色到偷看你入浴的地步呢!”
石芳华捏起粉拳打他,厅中的笑声更响亮了。
在一墙之隔的偏厅中,那十几个年轻人都皱眉倾听。
当他们分辨出其中有石芳华的笑声时,无不忿形于色。
有好几个沉不住气,跳了起身。
这些衣服华丽的青年们,皆是总坛中显贵豪富的儿子,向来年少气盛,仗势欺人惯了的。
因此对于石芳华居然不来看他们,反而与别的人纵情欢笑,这实在太伤害他们的自尊心了。
几个年轻体健的领头向厅门行去,其余的人,也都跟着行去。
他们只须奔落院中,跃过那道围墙,就可以看见这边小花厅内的情景,要寻衅斗殴方便得很;当这群人行到院中时,带头的几个回头望住其余的人,其中一个领头的说道:“她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我们一齐翻过墙去,把她辱骂一顿如何?”
所有的年轻人无不赞成,有一个补充道:“我们人多,不易记认,一过去就动手揍人,揍他妈的一个痛快。”
这话也得到所有的人同意,于是十多个人呼啸连声,一齐翻过那堵围墙,看见了灯火辉煌的花厅。
他们刚刚呼啸拥前六七步,还未到院落当中,便都突然停住脚步,个个流露出惊愕的神情。
原来在厅口台阶上,站着一排三个人,身上都佩带着兵器。这三个人居高临下,向他们虎视眈眈的望着。
青年们全都认出了这三个人,皆是本帮有名的高手,现任“香主”之职,身份都甚是高隆。
这么一来,他们饶是擅长惹是生非.血气方刚之辈,却也不得不煞住脚步,重新估计当前的局势。
论“武功”,他们当然斗不过这三名“香主”,何况人家都带着趁手兵刃?论“地位”,这些青年们的家长,其中固然有比“香主”地位更高的,但青年们的本身,却万万惹不起人家。
花厅内笑声早已收歇,石芳华急忙奔出来,高声道:“哎呀!我敢是该到戏院了么?”
她一直奔落院中,阻隔住青年们冲上台阶之路。其实应该说她拦阻住三名“香主”出手的通路才对。
十几对年轻的眼睛,转到她面上。他们本来已准备辱骂她,然而这一刻看她不施脂粉,却仍然是玉面朱唇,另有一种雅淡之美,不由得都看呆了,忘却要好好辱骂她一顿之事。
石芳华背向着大厅,所以席亦高等人无人看得见她的面庞,那十余青年但见她绽开一抹笑容,然而却是那么凄楚可怜,绝对没有一点“欢乐”的意味在内。因此之故,这些青年们更加怔住了。
她已走入他们的圈子中,轻轻道:“都是我不好,耽误了时间。可是……我只是个伶棺,有什么办法呢?”
十余青年都激起了怜惜之心,但觉似她这般美人的遭遇,实在太残酷可怕了,老天爷委实太不公平。
他们已不知愤恨谁才好,而且更不能再向她说什么。
是以其中一个人提议离去,其他都赞成了,纷纷走开。
石芳华回到厅上,席亦高大有温色,向郑洪福、胡总管他们说道:“这些孩子们越来越放肆了!看来非得好好加以管束教训不可。”
胡总管诌笑道:“是的,是的,他们什么都不懂,也不曾做过什么事,但却以为这个天下都属于他们的。”
郑洪福接口道:“他们真的需要教训,或者罚他们做些苦工,这样他们才知道世界是如何艰苦才创造出来的。”
石芳花哟一声,道:“这怎么行呀,他们都是大孩子了。唉!人生的艰难苦恼,谁也逃避不掉,他们迟早要尝受,实在太残酷了。”
胡总管诧道:“残酷?让他们早点接受训练,得以有能力应付人生,这是为他们好啊!
如何变成残酷呢?”
席亦高虽然没说话,但他却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此说。
石芳华笑一笑,说:“我也不大懂,只是感觉到这样,随便说出来而已。”
郑洪福道:“石姑娘的想法,与世间那些纵溺儿子的母亲一样,哈!
哈……”
石芳华道:“是么?这倒是趣。”
席亦高这时才接口道:“刚才的争论,显见男女有别。男人爱从大处着想,女人则从感情着想,细究起来,石姑娘也没惜,因为此是天性使然之故。”
他改变话题,道:“咱们真得走啦!要不然全戏院的人都会吼嚷起来。”
他们步出这间宅第,门外有数辆马车等候,都装缀得甚是华丽,连赶车的也显得特别神气些。
席亦高向石芳华道:“你用我的车子吧!我可与他们同车。”
石芳华往日一定接受这等安排,她向来擅长利用别人的矜持,巧妙地应付各式各样的“狼子野心”。
但现在她另有使命在身,情况改变,当下微侧身躯,道:“不,我怎可喧宾夺主呢!假如你不怕别人晓得,我宁可和席先生您同车,好不好?”
席亦高正是求之不得,岂有不好之理?
于是他们同车奔驰,往戏院子进发。
马车平滑地驶过宽大的道路,两边一些树木,在晚风中摇动,明亮的风灯,照出这幽静美丽的景色。
席亦高忽然变得有点拘谨,眼光投向车外,口中说道:“你的色艺,真是举世无双。”
石芳华随口道:“这算得什么呢!”
席亦高道:
“有些人天生注定要接受无数人的欢呼喝采,有些人则须得在幕后,紧紧握着生杀大权,控制着一切。”
石芳华讶异地看着他,道:“这是什么意思?”
席亦高笑道:“我不过是忽然想到,如果把这两种人,掉换一下他们的角色地位,这岂不是很有趣味么?”
石芳华道:“是呀!但谁能这样做呢?”
席亦高道:“谁也办不到这种事,我只是乱想而已。”
他收回目光,落在石芳华脸上,但见她轮廓秀丽,眉目如画,诚然是个美人胚子,可是动人心弦的,并不是她的面庞,而是她的风姿。
她举手投足之间,以至说话的声调和眉眼间最细微的表情,都具有一种奇异的风情,形成那股使男人心醉的魅力。这才是她颠倒众生,使她目下在大江南北,红极一时的要素。若说美貌,则能与她相比的美女,实在真不少。
席亦高半晌才道:“这辆车子中,你与我可以作为代表人物,例如你我两个同到江湖上去,你是人人皆识,众生倾倒的对象,掌声和采声,永远围绕着你。但我却不然,没有人识得我,可是我一声令下,可以使千百人丧生,可以使无数人家散人亡……”
石芳华道:“你真有那么大的权力么?”
席亦高道:“当然是真的,而且我有两种实行命令的方式,一是本帮五旗就可以执行的。另一种则是官府替我执行,嘿!嘿!
大部份的官吏,须得服从我的命令。这一点你必定想不到。”
石芳华道:“我从来都不想这些事,我只是个小女子,何必想这等事情?”
席亦高道:“啊!我讲得大多了,你必定不感到兴趣,戏院快到啦!”
石芳华伸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妮声道:“不,我虽然不想、但却喜欢听,你发号施令之时,一定非常英雄气概,使别人都现出很害怕的样子。”
席亦高矜持地笑一下,道:“那算不了什么,假如你有机会看到我们与仇敌拼斗的情形,那就比较可观一点了,都是真正拿性命的大拼搏,赢了之后,敌人们无不俯首屈膝,那才真是英雄气概,威风凛凛呢!”
石芳华现出向往的样子,道:“唉!我真希望有机会开开眼界。”
席亦高受此鼓舞,不知不觉显露出江湖本色,气势迫人。
他道:“如果有机会,我定要带你去瞧瞧。”
石芳华道:“那么你先讲一点给我听听,行不行?”
席亦高目光一扫,道:“已经到啦!咱们没有时间多谈了。”
石芳华热心地道:“等我唱完了,不是有很多时间么?”
席亦高暗暗大喜,道:“使得,使得。”
石芳华道:“我去你那里可好?”
席亦高道:“这有何不可?”
石芳华道:“夫人晓得了,会不会找我麻烦呢?”
席亦高反过来抚摸她白嫩纤美的手掌,道:“我通常很少回宅内,总是在双槐堂过夜。
我带你到那儿去、给你看一些东西,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故事。”
马车倏然停止,席亦高放开她的手,没有丝毫急色之状,这一点倒是使石芳华颇有好感。
石芳华从另一边走进去、逞赴后台。
她在一道拱形的院门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一座花架下面的人的面上,对方也尤冒地瞅任她。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面目韶秀,大大的眼睛中,似乎流露出梦幻般的神色。
他碰到石芳华明亮清澈的目光时,生似受惊般,连忙垂下目光,不敢与她对瞧。这是未经过沧桑,毫无经验的少年的合理反应。事实上像石芳华这般美人,纵然是中年人碰到她的眼波也不容易与她对视。
石芳华念头一转,移步过去,问道:“你贵姓大名呀?”
她那出谷黄茸似的声音,真是能够绕梁三日,使人永世不忘。
那少年面颊和耳朵都涨红了,呐呐道:“我姓……苏,名叫泰全……”
石芳华一面听着他变哑的声音,一面打量他的身上。
只见他衣衫略呈破旧,一望而知,家境不佳。
她道:“你可是在这儿做事的?”
苏泰全垂下目光,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