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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手一怔,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啦,也许有公子担当,小人便可以免去违规之罪,不过……假如公子要这样做,小人亦须告诉快艇上的人,叫他们先返大船复命。不然的话,快艇开走了,大船上不知道小人的下落,迳自驶去,小人往后怎生回返大船上?”
徐少龙已听出不少眉目,而最重要的有两点,一是这个水手根本不知自己要上船之事,假如自己说一声“没事”,这水手就回去复命。
这一点显然是他把自己当做秦三错,此来是瞧他可有消息报回去没有。因为秦三错曾经叫自己到了大船上,代为转告左雾仙说,任务已经达成。由此可知如若这水手回得去报告“没事”,那就等如说“任务尚未达成”。
第二点是这艘大船行踪神秘,派上岸之人,限以时间,如果超过时间,便不等候,巡行驶去。
关于这一点,用意亦至为明显。那就是说从这水手所说,他往后也不知道如何能回到船上一语,可知此举完全是为了防止敌人从这水手身上,追查出大船的去向。换言之,这正是“保持秘密”的手法,并且相当高明。
那么现在他可以相信这个水手,居然不是收到秦三错的密令了,既然如此,则一方面秦三错与那四艘巨舶,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同时,为了要替秦三错传达“任务达成”之言,以及瞧瞧那些神秘的大船,究竟有些什么物事?
当下更不迟疑,道:“好,我们走吧!”
那名水手匆促地转身领路,看他如此仓惶着急,使徐少龙也担心起来,生怕一步之差,以致赶不上。
偏生目下正是要紧时刻,假如他沉不住气,放步疾行,脚下只要露出丝毫懂得武功的痕迹,定将被不少人看破。
第一个人是秦三错,第二是分布四下的公门高手。第三是左雾仙这艘神秘大船的人。
当然这只是可能而已,因为这刻究竟有没有人在注意他,他并不知道。但在理论上,他必须加以防范。
他走得虽急,但速度有限。他们还得挤过人丛,这才抵达码头旁边。
那个水手低叫了一声,恰好把一艘已经离岸的快艇叫住。
徐少龙松一口气,转眼望去,但见艇上果然有一支三角小旗,红底白字,一时之间,瞧不清楚那是什么字。
快艇迅快的靠回岸边,让他们下船,然后驶出去。
穿过了舶橹相接,船舶如织的水面,嘈杂的声音,渐渐被他们抛在后面。
快艇走了一程,但见江心处停着一艘巨大的船舶。在后桅上,亦悬有一支三角旗,迎风飘拂。
徐少龙相度形势,发现此船所停泊之处,距码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总之恰好是使人头痛的距离。
换言之,任何人打算从船上潜逃上岸,或是想从岸上潜泅到此船,都无法一直潜隐在水底,必须冒出水面换气。
这样,若是船上有人不停地监视水面的话,定可看得清楚。
他心下微感踌躇,忖道:“此船的势派,大有龙潭虎穴之概,我这一上去,怕只怕三五天下不得来,岂不误了大事?”
此刻欲待回头,却又来不及了。徐少龙心中不禁叹口气,暗想碰上了这个秦三错,真是倒霉不过。
不久,快艇已抵达大船。
徐少龙非常注意地观察,但见船上只有舵工和几名水手,看来毫无异状,竟没有别的人出来瞧看。
此船看来越是“不动声色”,就越教人感到不安。由此联想到船主人左雾仙,行事教人莫测高深。
直到他登上大船,才有一个穿得很体面的管家模样的人,打舱中出来,很恭敬地哈腰行礼,道:“公子辛苦啦!请到里面坐坐。”
徐少龙举步入舱,目光所及,竟没有任何物事,使人感觉得到这是属于“阴阳谷”的船舶。
那个管家又道:“公子贵姓大名呀?”
徐少龙道:“在下姓杨,名楠。”
管家道:“原来是杨公子,只不知大驾光临敝肪,还有什么话要小人代传的没有?”
徐少龙道:“有是有,但……”
管家马上道:“有就好,小的这就向里面报。杨公子请宽坐片刻。”
他向里面的门户走进去,那是一条窄窄的用道,相信在这条甬道上,便有两三道内舱的房间门户。
那管家进去了一阵,便回转来,道:“杨公子,瞥上有请,就在用道最末的一段房间内,请公子在驾前去一叙。”
徐少龙道:“谢谢你啦!”
他举步行去,目不斜视,一直走到最末的一道门户,但见门帘深垂,里面静悄悄的,阅无人声。
可是在门前却嗅到阵阵香气,显然是从门帘后透出来的。
徐少龙目光一转,便已看出这道门帘,甚是严密,纵有任何气味,也透不出来。由此可见那名管家,的确已进去报告过。
这一点乍看没有什么道理,但在心思细密,经验丰富的徐少龙看来,却也有少许文章,那就是由于这个管家曾经入房报告,可见得房内之人,多半不知道自己抵达船上之事。
因为以常情面论,若然左雾仙早已得知,她不是命管家把自己直接带入此房,就是早已吩咐好,无须再经过通报一道手续。
除非左雾仙是喜欢摆摆排场架子之人。只是据秦三错听说,则她决不是爱自矜身份之人。
他敲敲舱壁,道:“在下杨楠求见主人。”
舱内传出一阵娇滴滴的声音,道:“请进来。”
徐少龙拨门而入,但觉眼前一亮,原来这个房间既宽大得出乎意料之外,同时又十分光亮。
使他眼睛一亮的还不是房间的影响,而是他面前三四尺远,站着一个妙龄女郎,玉面朱唇,娇艳之极。
他可没想到秦三错的师姑,居然如此年轻,又这么美貌,登时一愣。
那美女淡淡的看他一眼,随即双眉微蹙,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
她一扭腰,翩若惊鸿地走开。
徐少龙又是一愣,呆在当地,进退不得。他平生不知经历过多少场面,可是像现下这种情况,可还是第一次碰上。
只见那个美女袅娜地走到墙边,忽然推开一道木门,无声无息地进去,完全消失不见。
在徐少龙的印象中,这个美丽异常的女郎,真像是在梦中看见一般,欲忽隐现,叫人连瞧也没瞧清楚。
他呆了一阵,猛可发觉自己完全落在被动之势,心神摇乱,根本无法应付。
当下赶快收摄心神,澄心定虑,考虑自己目前的处境。
自然他不会忘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这时他心神一定,登时记起了秦三错说过,这一次找上他的缘故,便是由于他不懂武功,又是读书饱学之士。由此可见得这一点必定大有作用。
他面上装出迷茫的神情,其实心念电转,忖道:“假如我只是武林人物,则在目下的情况中,只有‘行动’一途,那就是跟过去瞧瞧。但我既是个读书之人,不便乱闯,同时更须化俗为雅,表现得与武林人物截然不同才行。”
念头转到这里,已经有了计较。
他举步走到窗边,轻轻叹口气,眼望外面浩荡烟波,低低吟道:“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暮,接天流……”
他故意不高声吟诵,一来因为这是自家心中的感慨,不可高声。二来对方不比常人,声音虽小,也不愁她听不见。
至于他吟的几句,是南唐李后主极著名的一首词,这是下半阈。第一句所谓“青乌”,是;‘使者”的意思。
他乃是取譬说:没有使者可以传讯息,只好发为喟叹了。这等取譬,幽深曲折,如果不是解人,听了也不明所以。
之后,他就倚窗不动,默默看着白茫茫的流水。
过了片刻,后面不远处,传来女子口音,道:“杨公子何事郁郁寡欢?”
徐少龙一听,甚感奇怪,因为这个女子的口音;虽也娇软动听,但却不是早先叫他进房的声音。
他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没迅速的回头瞧看。因为如果他反应太快,对方一看他居然听得出声音不同,便知道他感觉敏锐,以后定必处处小心。
他缓缓回头,但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绛衣女郎,站在六七尺外。
她的身段体态,都很悦目,可惜的是她面上有一层轻纱面罩,像一片白雾,把她的面貌隐藏起来。
徐少龙作了一揖,道:“姑娘忽隐忽现,宛如天上仙人,迷离恍惚,教在下直是不知所措……”
绛衣女郎吃吃的笑声,从面纱后透出来,接着道:“杨公子可知妾身的姓名么?”
徐少龙道:“秦三错兄曾经提过,如果姑娘是本肪主人,在下就知道了。”
绦衣女郎道:“是的,妾身就是左雾仙,公子从贱名中,便可知道妾身的为人了。”
徐少龙道:“左姑娘当真是雾中之仙,只不知姑娘为何要把绝世芳容遮掩起来?”
蜂衣女郎笑道:“我长得好看是不是?公子可要妾身把面纱取下,方始交谈么?”
徐少龙一愣,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雾仙道:“我正在想,一个人对事物的态度,究竟有多少是不受外观所影响的?”
徐少龙的确不懂,迷惑地道:“在下实在太愚鲁了,是以姑娘之言,竟莫测旨意所在。”
左雾仙道:“比方说,我现在遮掩起面目,你对我的感觉就是如此,一旦我取下面纱,你会不会为之影响了内心的态度?”
徐少龙寻思一下,且笑了笑,没有作声。
左雾仙追问道:“会不会呢?”
徐少龙道:“在下认为多少会受影响。”
左雾仙轻叹一声,道:“天下芸芸众生之中,实在不易发现特立独行之士。”
徐少龙灵机一触,忖道:“她口气中似乎十分遗憾我的凡俗,假如我能使她深信我只是个十分庸俗之人,那么她可能会遣我离开……”
他不是不想探知这左雾仙的秘密,但是他的任务,使他不得不放弃了好奇心,以免误了大事。
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