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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晖觉得自己是大明国公,位高权重,去找刘大夏说事,怎么着刘大夏也会卖他面子。
这天朱晖问明刘大夏回府的时间,趁着刘大夏在家,亲自登门造访。
对刘大夏而言,他不想见这个三年前差点儿断送他性命,还有大明国运的窝囊废国公,在刘大夏看来,朱晖担任延绥巡抚,或许还不如让这个职务空缺着,但大军出塞,始终需要有人负责后勤补给。
虽然朱晖在战场上表现得很窝囊,但他至少有威望和一定调度能力。
刘大夏这几日本想去见谢迁商议事情,但谢迁仍旧没原谅他举荐沈溪履任西北一事,沈溪虽然从西北任上撤换下来,但谢迁也知道自己伤透了弘治皇帝的心,作出跟肇事者刘大夏老死不相往来的举措。
因此,无论刘大夏如何示好,谢迁都视而不见,即便在内阁和六部衙门因公事碰到,也是就事论事,冷冰冰地不多说一句。
刘大夏在家中正堂接见朱晖。
虽然刘大夏在朝中已算位极人臣,但在爵禄上,始终不及公侯,这也是勋贵特殊之处,就算勋贵在朝中官职不及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堂官,但大明江山却是他们打下来或者是守护的,皇帝赐予他们凌驾于朝臣上的尊崇地位。
“……刘尚书,老朽颇为费解,这西北之事不是在三年前已了,陛下也曾允诺几年内不会擅动兵戈,可这突然起兵,同时在没有召见老朽的情况下委以重任,这……实在是令人费解啊!”
朱晖郁闷的地方除了自己被委任为延绥巡抚,还在于没见到朱祐樘本人,不能面呈天子,只能乖乖服从调令。
刘大夏道:“陛下躬体有恙,如今四海升平,鞑靼内部却乱成一团,不正是我朝平息鞑靼之祸的最佳时机?”
“那为何陛下要派遣老朽为延绥巡抚?不会是刘尚书举荐的吧?”
朱晖脸色阴冷,想给刘大夏来个下马威,让刘大夏知道他生气了,让刘大夏主动去弘治皇帝面前帮他说话。
刘大夏本不想解释什么,但还是直截了当告之:“调任国公往西北之事,乃是陛下亲口下达的旨意,在下并未在陛下面前多言,其余人选也是由陛下亲自拟定。”
朱晖心想,看来刘时雍是打死都不肯承认啊,当下道:“老朽暂且不管刘尚书是否对陛下说过什么,之前老朽有所耳闻,陛下有意征调如今身在东南剿匪的沈溪回京,送他往西北领延绥巡抚之责,老朽觉得这是个可造之才。”
“三年前,沈溪带人往援,助刘尚书一战功成,老朽虽然调度有方,但也不否认他是个有勇有谋的后生。老朽准备向陛下举荐此人,还请刘尚书与老朽一同上奏!”
刘大夏诧异地打量朱晖一眼……若是事情有你说的这么轻松,我现在也不用如此发愁了,真当稀罕我要让你去打下手?让沈溪去西北容易,除非谢迁死了,皇帝少了这层顾虑,那沈溪就可以接替你去西北了。
刘大夏摇摇头:“国公不用胡思乱想,所有职务均为陛下亲自决定,此事若要再议,国公去找谢阁部,或许比找在下更有意义!”
第一〇一二章 四世同堂()
刘大夏没有出面帮朱晖,但也没有得罪他,毕竟以后大家要在西北一起共事,还指望朱晖能帮上忙,只是把责任推到谢迁头上。
朱晖出了刘大夏府上,无可奈何之下准备去谢迁府上碰运气,结果到了告之谢迁不在。朱晖又去内阁,也没找到人,只好郁郁不乐归家。
谁也不知道,此时谢迁正在为沈溪回到京城后的人事安排而奔走。
沈溪好端端在东南三省督抚的位子上调离回京,本是安排接任延绥巡抚,皇帝中途改变主意将这一桩人事任免撤销,但圣谕已下,调令也已生效,朝令夕改再将沈溪送去东南任职已然不合适。
沈溪回京后始终要有官职才行,谢迁不希望沈溪就此被投闲置散,所以谢迁动用自己的人脉,去吏部和礼部帮沈溪争取。
礼部自不用说,沈溪出自翰林体系,能到礼部任职算是正本清源。而去吏部,则是为了让沈溪入职其余五部。
谢迁保下沈溪,但他也认为沈溪如今官不宜做得太大,其实最好是能回到詹事府担任右庶子,入值东宫讲班,为太子讲课,如果不能让沈溪官复原职,那就让沈溪到六部,或者都察院,又或者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等五寺。
六部侍郎应该是最好的去处。
沈溪正三品上调,又是有功在身,做侍郎说得通,但沈溪在朝中没有名望,谢迁不敢奢求,觉得可以让沈溪履职都察院,或者为五寺少卿,也是不错的选择。再退一步,让沈溪进通政使司担任左右通政或者誊黄右通政也可。
沈溪调任东南担任督抚,属于钦命皇差,回到京城后的人事任免本应由皇帝一言而决,但谢迁深知因自己固执,跟皇帝唱反调,让皇帝对他和沈溪都非常失望,很可能会在沈溪回京后惩罚性地将沈溪投闲置散。
理由很简单,就是没有官缺……到时候沈溪就要吃哑巴亏。
谢迁不知道沈溪现在巴不得被投闲置散,认为是自己的态度害了沈溪,所以赶紧帮沈溪活动。
谢迁所想的最差结果,是让沈溪进六部担任郎中,从正五品的左庶子调任六部郎中,同为正五品,算是一种“平调”,虽然这样属于贬斥,但在谢迁看来比沈溪被投闲置散要好得多。
沈溪将在七月下旬回京,不过沈溪上奏的奏折却在七月初便抵京。
伴随沈溪述职和请功奏折同时抵达京城的,有沈溪给谢迁的一封信。
这天弘治皇帝难得精神不错,下地走动,约见三位内阁大学士,询问了一下政务。
谢迁刚从乾清宫出来,得知沈溪信函抵京。算算日子沈溪这会儿应该还在北运河返京的路上,这几天李东阳身体不错,晚上可以替代谢迁在文渊阁值守,他有时间回家,就没让家里人把沈溪的信送进宫,免得被人查知。
谢迁回到家中,进入书房后才打开沈溪的信。
这是沈溪给谢迁的第一封信,是沈溪在福州城得知自己北调的消息后所写,沈溪除了在信中说明自己在东南剿匪的一些情况,也提到谢恒奴怀孕的事情,还有沈溪对于自己“年轻气盛”不能胜任西北之职的陈情……
说白了,沈溪就是打感情牌,让谢迁帮他把差事给推掉。
谢迁不看还一脸担心,等看过后脸上已挂满笑容,沈溪比他想象的更聪明,就算是这种私信,还是把话说得非常隐晦,甚至表了一大段对朝廷的忠心,其实是防止信被某些有心人看了去,以此来作为攻讦沈溪和谢迁的把柄。
谢迁嘀咕道:“你小子,当是我要把你推去西北?我能帮你说话,何曾不帮你?这次你可是将老夫害苦了!连陛下都快对我失去信任,待你回到京城,我可少不得要提点你一二,让你小子好好收心养性!”
意识到沈溪往西北的态度跟他一样,谢迁放下心来,眼下就只剩下沈溪回京后的安顿问题。
朱晖最终没机会见到谢迁,很快与刘大夏启程离京,前往西北,年前备战,年底开战。
或许是弘治皇帝在三年前体会到寒冬前开战的甜头,所以特别将这次开战的时间定在十月初,此时正是北国天气转冷尚且未到冰天雪地,也是刘大夏形容“北番之地秋荒”开始之时。
在大明有冬荒和春荒的说法。
秋天是农耕民族收获的季节,不可能存在饥荒,可在草原上,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一到秋天草木枯黄,牲畜饲料大幅度减少,使得游牧民族秋冬季节的日子很不好过。
在刘大夏看来,秋天是出兵北方的最好时机,正好这段时间也是传统意义上鞑靼人最喜欢南下掠夺过冬物资之时。
战略计划已布置好,谢迁虽然知道自己在年底前这段时间会比较忙,但以想到沈溪即将回京城,顿觉肩膀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有沈溪出谋划策,谢迁大可将一些公文带回来,让沈溪帮忙参详,甚至涉及西北战略,也可以让沈溪出谋划策。
谢迁很想做那运筹帷幄、决战于千里之外的兵法大家,但他自知几斤几两,他本不擅长军政事务,再加上年老后精力跟不上,很多时候便学会了偷懒,正好沈溪回到京城,可以替他完成这方面的工作。
谢迁对沈溪的军事才华很有信心,毕竟当初他上奏弘治皇帝的北疆之策,就出自沈溪之手,到现在弘治皇帝还觉得自己这位谢先生是军事上的奇才,孰不知谢迁这点才能却是“偷”自沈溪。
谢迁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偷窃,只认为是一种“借鉴”。
谢迁将信揣到怀里,走到书房门口,向家仆吩咐:“进去,传夫人出来。”
仆人有些迷惑,问道:“老爷,哪位夫人?”
谢迁一听就来气,斥道:“府上莫非还有两位夫人不成……”
一转念才知道为何家仆有此一问,也是谢迁平日里对妾侍太好,再加上妾侍金安人给他生了几个儿子,在家仆心中甚至已经无法确定这谢府到底谁才是女主人,正妻徐夫人的地位太过尴尬,就连现存的唯一儿子谢丕也被过继给了陆夫人。
在任何大家族,女人的地位都要靠丈夫的宠爱和子女的多寡和取得的成就来决定,在这两样上,徐夫人都没有,年老色衰失去丈夫的心,儿子也成了别人的,就连唯一的小孙女还嫁人了。
“记得,府上只有一位夫人!去传!”谢迁生气道。
家仆不明白自家老爷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但既然谢迁强调只有一位夫人,那就必然是正夫人徐氏无疑。
这会儿谢迁其实在生自己的气,平日太忙于公事,回来后又不太在意妻子的感受,以至于妻子在家中的地位也急剧下降,家仆都会有这么失礼的一问。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