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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玉河,玉河桥下有大片芦苇,桥体中间有个密室,乃是我们锦衣卫日常联络之所。后面追兵越来越近,如果我们继续往前逃,肯定比不上他们体力充足,况且东江米巷有顺天府和大兴县衙的衙差设卡,非常危险。我们现在先去密室躲一下,让我的弟兄引开追兵!”
刘瑾闻言大喜,他原本以为这次自己死定了,却不想峰回路转。朱厚照现在也没有任何想法,一心脱离险地,其他事情都可以放到一边。
钱宁一边跑一边向几个锦衣卫手下吩咐,这些个锦衣卫都知道自己是在掩护皇帝,只要此番逃脱,未来都前程似锦,自然满口答应。
很快一行便来到玉河桥头,钱宁带着朱厚照和刘瑾顺着堤岸冲了下去,来到桥下,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芦苇。钱宁动作敏捷,在前面开路,上坡下坎连续几次,才带着朱厚照和刘瑾来到桥下河坎靠近中央的地方。
钱宁在石头砌成的桥体墙壁上摸索几下,面前的墙壁忽然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一间能容纳几人的密室,钱宁迅速把刘瑾和朱厚照拉了进去,很快墙壁缓缓合上。
上面桥上,几个锦衣卫等追兵近了些,才胡乱吹了几声口哨,高呼“风紧扯呼”,然后“扑通”、“扑通”地跳下冰冷的玉河河水中。几个冲在前面的京营兵大喊大叫:“不好了,贼人跳河了!”
“快通知水门那边,不要让贼人逃了!”
“弓箭手,快对准河面射!”
乱七八糟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密室中的朱厚照心都揪紧了。
很快大批官兵顺着玉河两岸,来到与外面护城河相连的水门边,可惜今晚恰好有漕粮船进出,水门并未封闭,并没有抓到人。
洪府大厅里,洪涉听到传报,气愤不已,冲着赶回来复命的百户喝斥:“蠢货,这么多人追赶几个贼人,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让人逃走了!他们跳水,你们就不能跳?通知顺天府、大兴县衙和五成兵马司了吗?”
百户非常委屈,现在中秋已过,小冰河期的京师气温已经非常低,官兵们没有利益驱动,哪里敢轻易跳下河?这时代的伤寒可是足以致人死命的!
不过百户不敢为自己辩护,恭恭敬敬地道:“全部通知到了,如今五城兵马司已经派人沿着正阳门东河和西河沿岸搜索,同时顺天府和大兴县衙的衙差在东江米巷及东长安街一带的街巷展开拉网式排查,务必不让贼人落网!”
听到这里,洪涉心里才舒服了些。
恰好这时洪浊出来询问情况,洪涉没好气地说:“六弟,你自己看看,今天要不是我的人在这儿,弟媳和家中女眷可能保存?有时候书生之见,只会害人害己!”
洪浊这时候也惊出一身冷汗,他怎么也没想到,贼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直接破门而入,虽然家中加上奴仆也有十多号男丁,但对方穷凶极恶,有心算无心,自己又是文弱书生,如果让妻子受辱,自己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因此面对兄长的诘责,洪浊讷讷不语,心里已经在琢磨明日如何联合同窗以及同僚向朝廷伸冤了。
朱厚照担惊受怕大半夜,又冷又饿,一直捱到次日凌晨寅时才悄悄摸回刘瑾在正阳门附近的宅院,勉强睡了半个时辰,天刚亮就返回乾清宫,再次蒙头大睡。
此时京城已是满城风雨,顺天府将案子上报刑部,刑部觉得事情重大,直接呈奏内阁,内阁票拟在城内外大肆搜查凶犯以国法正视听,随即司礼监作批复,限期五日,责令三法司和顺天府结案……
朱厚照睡了个觉的工夫,大臣们已将他当成大明最凶恶的罪犯,发海捕檄文缉拿。
等他从噩梦中惊醒,揉着惺忪睡眼,倾听刘瑾说明情况后,吓了一大跳,问道:“大臣们如此闹腾,到底要做什么?”
刘瑾昨晚被折腾得不轻,现在心里依然在打鼓,他面色惨白,苦着脸道:“陛下,这件事的确不小,这会儿朝臣已经在乾清宫正殿等候您多时,您若不去参加朝会的话,怕是说不过去!”
朱厚照厉声喝道:“那依你的意思,他们准备在朝堂上质问朕这件事?”
刘瑾赶紧摆手,小声道:“陛下,如今朝臣可不知您做了什么,只要您不说,谁会想到你私闯民宅?”
“但这案子……总需要推替死鬼出来,加上年初国丧期的案子,以及之前钱百户频频绑人,这一系列案子已让京师沸沸扬扬,人人自危。陛下为江山社稷安定,也应该让顺天府的人查出个所以然来!”
朱厚照皱眉道:“他们若查出真相,那朕……岂不是要认罪?不行不行,这案子不能追查下去!”
刘瑾上前,谨慎地道:“陛下,您若不允许有司调查,大臣们必然想到这件事可能会跟陛下您有关。陛下只管装作轻松的模样,让下面的人去查好了。昨日跟随陛下出去办事之人如今已全部安然归来,没有落下罪证……”
“陛下甚至可以让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追查案子,那时只要有陛下亲信之人出面主持,一定不会出问题!只需要找个替死鬼出来,对天下人有所交待,陛下便可高枕无忧!”
朱厚照眉毛和眼睛几乎快皱到一块儿了:“东厂是戴公公掌管,他老眼昏花,让他去办事怕是没这能力!倒是刘瑾……你帮朕去做这件事可好?”
刘瑾赶紧行礼表态:“陛下,只要您相信老奴,老奴一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绝对不会让陛下有任何为难之处!”
朱厚照对刘瑾的回答大致还算满意,点头道:“行,那朝堂上朕就这么说了,你要是做得好,在司礼监你就可以进一步,我会想办法让你执掌东厂和锦衣卫……好好办事吧!”
刘瑾巴不得自己能在司礼监掌权,一旦如愿,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
……
朱厚照带着刘瑾和萧敬到了乾清宫正殿。
果然如刘瑾所言,大臣一上奏请的便是当日京城耸人听闻的“凶徒夜闯经历府邸打人劫掠”的案子。
这件事由刑部尚书闵圭奏禀,朱厚照听了一会儿,问道:“那个后军都督府经历洪浊是什么人,怎么家中有兵丁保护?”
闵圭怔了怔,道:“回陛下,洪浊乃保宁侯洪涉之六弟,昨日恰好保宁侯前往洪浊府上拜访,身边带有官兵保护,不想贼人突然闯入,终未让贼人得逞……”
朱厚照心里暗叫一声“倒霉”,脸上却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他挥了挥手:“这种事情,不过是京城盗匪缉科之事,需要拿到朝堂上来说吗?让顺天府的人去查一下不就行了?”
这下闵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之前司礼监朱批让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配合顺天府查案,现在皇帝的回答明显跟朱批内容不相符,难免会让人联想起之前广为流传的“皇帝根本不管事,一切都由内阁定夺”的传闻。
刘健出列道:“陛下,此案关系重大,年初京城便曾有暴徒公然白日行凶劫掠女子,此后京师屡有妇人失踪,这一系列案情仍未能水落石出,今又有新案发生……京城人心惶惶,若朝廷不能追查出结果,怕是百姓无法安宁!”
李东阳也出来说道:“京城安定涉及国本,陛下当慎重对待。如今贼人连官家宅院都敢擅闯,如何让百姓心安?”
朱厚照听了刘健和李东阳的话,大为不爽,暗忖:“两个老家伙一唱一和是什么意思?非要将我捉拿归案然后问罪?他们可一点都不考虑我的立场,就这么把事情定性,一口一个暴徒、贼人,实在太难听了!”
李东阳最后补充道:“请陛下示下!”
朱厚照侧头看了刘瑾一眼,想起之前刘瑾说的那番话,淡定地道:“既然案情重大,那追查就是,既然之前那些案子顺天府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这次案子一并让他们查,给他们三天时间好了!”
李东阳纠正道:“陛下,您之前朱批可是五日!”
朱厚照怒道:“朕何时朱批了?”
萧敬赶紧凑了过来:“陛下,您不记得了?您之前可是亲口吩咐……”
“狗屁,朕没吩咐过这些!好吧,既然说五日,那就五日好了,如果五日内查不出个结果,从三司衙门到顺天府,朕一个个治罪。京城治安之事,乃你等职责,现在什么事都要找朕,分明是故意为难朕!朕就当为百姓好好教训一下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朱厚照气势汹汹地说道。
在场三法司的官员,还有顺天府府尹都不敢吭声,他们看出来皇帝因为大小事情被人控制,心怀不满,正要找出气筒。
朱厚照正要起身离开,突然想到刘瑾说的让东厂和锦衣卫追查案子的事情,又朗声道:“这案子,再加派东厂和锦衣卫调查,朕也想早点儿知道结果。三法司和顺天府配合办案吧!”
闵圭代表三法司行礼:“臣遵旨!”
……
……
刘瑾并非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排序极为靠后,但朱厚照却指定刘瑾带厂卫人马调查案情。
按照朱厚照的说法,因为戴义公务繁忙,没时间出宫,所以让闲散的刘瑾负责调查案情。
就算朝臣认为朱厚照对刘瑾宠信有加,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会联想到这案子跟朱厚照有关,朝官中知道朱厚照出宫的人不多,而且基本都只是谣传,没人亲眼见过朱厚照出宫,倒是有不少大臣知道朱厚照在皇宫里开集市的荒唐事。
刘瑾突然担当大任,宫里宫外都有人前来巴结,就算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官员,对刘瑾也是客客气气。
因为现在刘瑾奉旨查案,但凡谁被刘瑾盯上,在朱厚照面前说几句坏话,那此人或许就会遭殃。
刘瑾带人出宫,查了两天案,毫无线索,当然他就没准备查出什么来,因为他很清楚这案子绝对不能水落石出,只能找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