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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沈溪预料,当日要举行午朝的消息,一大清早便传遍京师大小衙门。
虽然有的衙门没资格派人到宫里参加这次朝议,但怎么说也是件稀罕事,听到这消息后,官员们普遍感到振奋。
自刘瑾倒台,朱厚照已是第三次召见大臣,虽然第一次只是见到几名大臣,而第二次则直接放了鸽子,但这么短时间内连续举行三次朝议,也说明皇帝正在往勤政的方向发展,对朝廷有利。
辰时刚过,沈溪到了兵部衙门,侍郎陆完过来将朝议之事告知。
听完宫中传达的内容,沈溪点头道:“陆侍郎今日也在入宫之列,看来陛下是要过问军务。”
“哦?”
陆完有些不解,“莫不是要商议明年的战事?眼看都要年底了,来年战事……怎么也会拖到入秋后吧?可入秋后……马上面临入冬,西北可是苦寒之地哪……”
虽然只是一两句,但陆完意思明显,想劝说沈溪不要坚持来年开春便用兵。
就算要打仗,也要拖到下半年再说。
沈溪笑道:“朝议涉及军务也未必就是要打仗,或许只是商讨来年朝廷预算……届时只需看看各部调拨钱粮的情况,不就知道陛下是否有意开战了?”
在这件事上,沈溪没拿出太过明确的态度,因为他知道朝廷上下都反对来年对草原用兵。
其实沈溪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而且他并不认为来年战事会有什么麻烦,这正是大明最为强盛而鞑靼人衰败不堪时,若不趁机主动出击杀杀鞑靼人的威风,不用一两年等鞑靼人重新整合在一起又会卷土重来。
沈溪的想法,是把鞑靼的主力彻底击败一次,打断其中兴的步伐,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都缓不过气来。
至于彻底平定草原,根本不切实际,因为大明没法派出驻军驻守,就算彻底将鞑靼人消灭,也会有新的部族崛起。
草原不断更迭统治者,从匈奴、鲜卑,再到后来的突厥、契丹等等,只要这片土地能养育一方人,为了抢夺资源草原跟大明的战事就不会中断。
沈溪这边正在处理公文,此时距离入宫尚有一段时间,突然有吏员进来通禀:“沈大人,谢中堂来见,人已经进了衙门口。”
“哦?”
陆完和王敞一听,立即站了起来,二人因为曾列入阉党名录而跟始作俑者谢迁有一定嫌隙,不想见面彼此尴尬,都选择回避。
沈溪主动道:“兵部的事情就交给两位大人处置,本官亲自去会会谢中堂。”言罢,他主动起身出门,准备把谢迁堵在公事房外,避免影响到兵部衙门这边的和谐稳定。
沈溪到了院子里,谢迁刚好走过来。
没等沈溪行礼,谢迁一抬手:“司礼监张公公昨夜来见老夫,老夫有必要把一些事告之,免得你说老夫明的一套暗地里又是另一套!”
……
……
谢迁跟张苑在对待沈溪的问题上达成共识,但在张苑走后,谢迁仔细一琢磨,发现有些不妥。
毕竟沈溪兼具孙女婿和门生两大属性,又是翰林出身的文官集团中坚,而张苑不过是临时的司礼监掌印,若只是碰头协商一番就选择跟沈溪分道扬镳,实在太过儿戏,所以他主动上门来,向沈溪“通知”一声……仅仅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沈溪道:“谢阁老入内说话?”
“不必了!”
谢迁一摆手,“今日有午朝,好不容易有面圣奏事的机会,老夫得找人商议,就不在兵部这边久留了,自便吧。”
沈溪心想:“你谢老儿可真沉得住气,此番朝会涉及的事情,多半跟我有关,你居然不跟我商谈,而去找别人?还是说你想让我出言挽留,主动放下身段跟你说事?”
沈溪感觉谢迁想让他主动提出请求,故意挂口不提,恭恭敬敬地送谢迁出了衙门口。
谢迁上轿子前,深深地打量沈溪一眼,然后坐轿离去,沈溪拱手相送。
等谢迁走远,出来打探消息的陆完好奇地问道:“谢中堂就怎么走了?”
沈溪耸耸肩,道:“或许谢阁老是要去跟谁商议午朝的事情,匆匆离开并不稀奇。”
陆完瞪大眼,迷惑不解地道:“那谢中堂应该跟沈尚书你先商议才是,今日朝议主要议题,多半跟来年对草原用兵有关,这种事跟旁人谈,是否有些不合适……莫不是谢中堂对来年出塞作战不支持?”
“谁知道呢?”
沈溪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他跟谢迁之间的矛盾,已到朝野皆知的地步,不怕陆完会胡思乱想。
沈溪回到兵部,王敞也从公事房出来了,用征询的目光看向陆完。
沈溪看了看天色,道:“既然兵部这边没什么大事,在下先去军事学堂那边看看,然后准备午朝的事情……有什么事等到了朝堂上再说。”
陆完恭敬行礼:“无论如何,兵部会共同进退,明年这场仗该不该打,又或者怎么打,一切都听从沈尚书吩咐。”
沈溪笑了笑,并未表态,但其实很多事经不起推敲,毕竟沈溪是主战派的代表。
沈溪走后,王敞向陆完问道:“怎么?你没跟谢中堂说……?”
“我出来的时候,沈之厚已送谢中堂离开,我能说什么?”陆完显得有些不耐烦,“刚才我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无论谢中堂怎么想,咱们就跟沈之厚站在一道,总归没错,毕竟有陛下支持……”
王敞迟疑道:“这场仗,劳民伤财,有祸国殃民之嫌……”
陆完没好气地道:“换作旁人,或许是,但如今是沈之厚主导战事,那就未必了。”
第二〇〇一章 总有抢戏的()
沈溪刚到军事学堂,还没等他跟胡琏说话,门口有值守兵士来报,说是工部尚书李鐩前来拜访。
“下官先回避。”胡琏道。
沈溪看了胡琏一眼,一摆手:“你留在这儿,我出去看看李尚书因何而来。”
沈溪并未打算跟胡琏一起去见李鐩,他跟李鐩的私交不错,在几位尚书中间,沈溪难得有一个“相识于微末”的朋友,李鐩当时的地位不比沈溪高多少,但现在二人都当上了尚书。
李鐩见到沈溪,并未恭敬见礼,上来便道:“听会同馆的人说,鞑靼派使节过了居庸关,眼看就要到京师,这件事你知晓吗?”
沈溪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大明来年就要跟鞑靼人开战,这会儿对方派出使节前来,说是商谈上贡的事情,我看多半是探听我大明的虚实,以确定来年是否需要做出应战准备。”
李鐩道:“那你的意思是……?”
沈溪看了李鐩一眼,知道对方是借鞑靼使节的事情,试探他的口风,当下笑道:“我的意思,难道时器兄不清楚?”
李鐩苦笑一下,道:“之前谢尚书不止一次来工部,询问朝廷钱款划拨的事情,顺便说到来年战事……如今朝廷上下,少有人支持跟鞑子开战,认为根本没那必要……鞑子这几年先是在侵犯我大明疆土时遭遇惨败,后来又发生内乱,怕是短时间内没精力威胁大明边防吧?”
“很多事说不准。”
沈溪道,“本来以为草原上战乱不断,让鞑靼人元气大伤,但你看看,这几年哪年鞑靼人消停过?草原上的生活环境太过艰苦,大明又未跟草原通商,鞑靼必须要靠战争掠夺来获得必要的生活物资,他们生活越是困苦,越会南下扰边,指望他们止战的唯一方法就是将其彻底打服。”
李鐩摇头道:“之前我大明连续击败鞑靼人,尤其先帝时在京城脚下留下数万鞑靼尸首,还不算打服吗?”
沈溪道:“前几年大明都是被动迎战,就算为数不多的主动出击,也是以失败或者无功而返告终,使得鞑靼人根本有恃无恐,完全不需要考虑防守的问题,天天琢磨着怎么南下劫掠,谈何打服?最好是让他们迁居到距离大明边境数千里外的漠北,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行,这件事我不跟你说太多,之前谢尚书向我施压,碍于情面我应承下来,但这里我可以保证,无论你作何选择,我都不会加以干涉……你莫要怪责我两不相帮,实在是……朝廷主流舆论如此,无可奈何。”
李鐩感觉自己在出兵草原的问题上,没法帮到沈溪,所以干脆先来通知一声,让沈溪有个心理准备。
沈溪苦笑道:“看来朝堂上,我得孤军奋战了。”
李鐩道:“有些事你本可变通,未必需要把关系闹僵……你入朝时间不长,若你坚持出兵,顺风顺水还好,就怕出什么偏差,那时朝廷上下只怕满是非议,你一个人如何能顶受阖朝官员攻讦?”
沈溪没再就此讨论,行礼道:“多谢时器兄提醒。”
……
……
因为朱厚照要参加午朝,沈溪成为朝野关注的对象。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朝会要说什么,涉及大明来年是否跟鞑靼开战,很多人怕这会损害大明的利益,继而让自身利益受损。
以儒家中庸思想,没人愿意沈溪打这仗。
曾经为了斗刘瑾提出的基本国策,到现在阉党覆灭已是人人拆台,沈溪感觉寒意阵阵。
沈溪心想:“估摸只有刘瑾专权时朝廷大政方针才没人敢非议,只有强权才能获得世人认同……说来说去,还是高压政策有效啊。”
沈溪留在军事学堂,没打算回兵部衙门,他相信回去后承受的压力只会更大。
至少大部分人都不会想到他躲进了军事学堂,之后他不打算从大明门入宫,直接走东安门。
眼看到了巳时末,沈溪已开始准备入宫时,军事学堂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次造访者是小拧子。
“沈大人,可算找到您了。”
小拧子见到沈溪后,擦了擦额头上滚滚而下的汗珠,外面寒风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