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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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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还是第一次到永寿宫来,这里对他而言很陌生。

    进到殿内,沈溪发现这里显得相对褊狭,或者说就是缩减版的坤宁宫,雕栏画栋一概俱全,但不及乾清宫和奉天殿等处那么奢侈和夸张,一切都显得很朴质,适合居家过日子。

    沈溪心道:“之前朝廷拨款重修慈宁宫、永寿宫等宫殿,怎么没见张太后把自己住的地方修建得豪华大气一点?”

    张太后端坐于暖座上,外面天气严寒,北风呼啸,天空中飘着小雪,殿内温度倒还适宜。暖座旁隔着道屏风,沈溪大概往那边扫了一眼,从黑乎乎的影子上判断屏风后面有人……能在张太后见外臣时不避开的,沈溪料想只有夏皇后这个有名无实的一国之母。

    “微臣参见太后。”

    沈溪礼数简单,并没有给张太后下跪。

    他已经很久没给朱厚照跪过,君臣间不太拘泥礼数。大明皇帝平时只有在奉天殿大朝时才会要求大臣下跪,别的时候都善待臣子,这跟后世传言大相径庭。

    张太后没有回沈溪,轻轻一摆手,周围的宫女和太监弓身退下。

    瞬间永寿宫内冷清下来,让沈溪心生怪异,虽然他知道张太后此举仅仅是不想让家丑外扬,但还是感觉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

    “沈卿家免礼。”

    张太后语气非常柔和。

    沈溪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甚至不记得上次见到张太后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心想:“应该是先皇在世时吧。”

    张太后道:“沈卿家,哀家找你来,是听说陛下给你安排了新差事,让你负责调查之前大臣参奏的案子……”

    沈溪心道:“你这话说得可真直接,看来不用再拐弯抹角了。”

    “是。”

    沈溪回答得也很干脆,“陛下让臣彻查建昌侯和寿宁侯强买强卖、奸淫掳掠等不法行径。”

    张太后听到这话不由皱眉,她不喜欢听到如此带有倾向性的字眼,好在还能保持克制,毕竟她知道现在还处于调查取证阶段,如果跟沈溪交恶,对张氏一门没好处。她跟儿子缺乏沟通,沈溪只需要对朱厚照负责,按理她这个太后无权召大臣来皇宫里相见。

    现在沈溪能来,已经算是很给她面子了。

    张太后道:“那些个大臣啊,每天都在琢磨朝中人得失,为的是体现他们存在的价值,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子虚乌有,亦或者小事被他们尽可能夸大来说。”

    张太后是个聪明的女人,有些话她不会直接说出口,就比如说她不会明说张氏兄弟是被人诬陷,而是拿些浅显的道理来说事。

    沈溪心想:“刚才还觉得你不会跟我拐弯抹角,怎么一转眼风格就变了?”

    但听张太后补充:“不知沈卿家查得如何了?”

    沈溪道:“前两日陛下才安排臣查案,而臣最近手头事情比较多,陛下也未规定期限,所以到现在也只是小打小闹,并未查到有用的东西……不过以目前的情况看,寿宁侯和建昌侯的确犯有过错。”

    张太后本以为当着她的面,沈溪会打圆场,却没想到沈溪居然直接提出张氏兄弟有问题。

    张太后惊讶地问道:“你不是还没查出结果吗?为何……这么早就下定论?”

    沈溪道:“以臣所知,寿宁侯和建昌侯拥有的田宅,这几年急速扩张,从顺天府户籍册上就能查得一清二楚。”

    “难道他二人就不能去购买田宅吗?”张太后急道。

    沈溪摇摇头:“微臣看过顺天府所存买卖契约誊本,得知二位侯爷所购买田宅的价格,比市价足足低了六七成,有的甚至连市价一成都不到,这就很有问题了。”

    张太后脸色不悦:“难道就不能是因为地方上一些农民拥有的土地太多,耕种不完,所以才贱价变卖?又或者是有人为避税,故意把价格定这么低……听说民间很多举人、进士家里的田宅也有很多,但其实这些土地并不归他们所有,只是挂在名下规避税赋罢了!”

    沈溪不由对张太后刮目相看,这女人知道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不由暗忖:“看来你做过功课,今天不好应付。”

    沈溪道:“有些事,的确可以拿太后的话来解释,但有些事却如何也说不清楚……田地确实存在诸多猫腻,但宅子呢?光是两位侯爷所住庭院,自陛下登基后便扩了数倍有余,从五进院到如今十几进,有人甚至拿来跟皇宫相比……虽然无从比起,但太后想一想,原本侯府周边那些人家,为何要把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变卖?”

    张太后嘴上嘟哝:“原来还扩宅子了,真是过分,也不跟哀家说说!”

    “太后说什么?”沈溪问道。

    张太后咳嗽一声,道:“哀家没说什么,只是对沈卿家说的这些事保持一定怀疑……如果只是田宅之事,哀家不会如此关心,实在是有人攻击建昌侯奸淫掳掠,还说他私自调遣京营兵作恶,这件事若坐实,影响可不小……哀家怕民间舆论被狄夷引导,故意引起我朝中上下猜忌,那些上疏弹劾之人用心不良,不可不防!”

    沈溪听这话,觉得很耳熟,好像什么事都可以归拢到敌寇身上,就比如张延龄强抢民女和侵占田宅的借口,也是这些人家跟鞑靼人私通。沈溪正色道:“臣正在调查,既不会让好人蒙受不白之冤,也不会让阴谋家得逞!”

    张太后目光如电,扫过沈溪的脸,显然怀疑这话有几分诚意。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承诺,当即道:

    “如果到最后也没有找到确凿证据,沈卿家务必定将那些没事找事的御史言官绳之以法,我张氏一门为保大明江山社稷可说兢兢业业,哀家只有这两个弟弟,不能让他们受委屈……哀家在宫中无法为他们申冤,事情就拜托沈卿家了!”

    沈溪心想:“怎么就成了申冤?难道就不能是查证有罪?”当即拱手行礼:“微臣必定尽心竭力。”

    张太后摇头:“哀家知道办案的难度,沈卿家肩负多项重要使命,不一定每一件事都要查清楚,如果遇到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见见寿宁侯和建昌侯。沈卿家虽年少,却南征北讨为朝廷建功无数,相信哀家两个弟弟对你也恭敬有加……”

    沈溪听了不知该怎么接话,心里琢磨,我没被你两个兄弟生吞活剥就算不错了,还说什么恭敬有加,他们眼里几时有过我?之前我在家中被人刺杀的事情还没找到正主,或许就是他兄弟指使呢?

    张太后道:“沈卿家,你应该知道是哪些人参劾寿宁侯和建昌侯,可否把名字告知哀家?”

    沈溪道:“太后见谅,在案子最终盖棺定论前,上奏人名字一律需要保密,以免案情有变。”

    张太后皱着眉头,道:“沈卿家可真是谨小慎微,你认为哀家会打击报复,是吗?何其缪也!这江山是皇上的,哀家身为皇上的母亲,岂能拆儿子的台?哀家只是想知道,这些人中间是否有张氏的仇人,居然如此不遗余力攻击我张家人,不过也对……有沈卿家查案,哀家尽可放心,相信一定会还我们张家人一个清白!”

    张太后可不认为她的两个弟弟会做出多么无法无天的事情,就算有,朝廷也要尽可能帮她两个弟弟开脱。

    沈溪面对这样一个帮亲不帮理的太后,没说什么,想改变这样一个久居深宫的女人的思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跟张太后讲道理一点作用都没有,反倒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他更愿意跟朱厚照或者谢迁说这些。

    正所谓对症下药,无论他多有道理,在这样强势的女人面前就是没法讲理,他不愿就此把这女人得罪死,至少此时此刻不会,他还想顺顺利利出宫。

    张太后之后说的话,基本都是数落那些状告张氏一门的言官,提到弘治皇帝对张氏一门的优待和信任,最后张太后望着沈溪道:

    “沈卿家,你是先皇精心培养出来辅佐皇儿的得力帮手,这么多年来,你为皇家立下汗马功劳,哀家和皇儿不会负你……哀家恳求你,谨慎处理案子,不能让大明朝廷出现任何变乱!”

    沈溪恭敬行礼,到这个地步他已不需要再说什么,反正张太后说来说去就是一件事,帮张氏一门遮掩罪行。

    最后张太后道:“沈卿家近来为朝廷做事必定非常辛苦,哀家想留你在宫里吃顿便饭……来人啊,请沈卿家去东庑用膳!”

    沈溪没想到张太后居然还管饭,而且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随即帘子后面走出两名宫女,俏生生往这边行来,神色拘谨,走路缓慢,等她们到沈溪跟前时,张太后吩咐:“好好侍候沈尚书用膳,做得好,回来重重有赏!”

    “是,娘娘。”

    两名宫女说话娇怯脆嫩,宛若黄莺初啼,极为悦耳动听,让人听了心里很舒服。

    沈溪行礼:“微臣告退。”

    “沈卿家用过膳再走,便当是哀家的一片心意!”

    说完,张太后不再挽留,让宫女带沈溪去永寿宫东边的偏殿用膳。。。

    沈溪退出殿门,有心告退,两名宫女已然在前引路,想了想只好跟上,毕竟公然拒绝太后的好意,这需要巨大的勇气。

    到了地方,两名宫女分别侍立一边,一名脸稍微圆一些的宫女娇声道:“沈大人,请用膳。”

    沈溪没想到张太后这边早就安排妥当,他来的时候,屋子中间的圆桌上已摆满碗碟,全都用金属器皿盖着,以防止里面的美味佳肴凉了。

    这时两名太监又送来酒壶、酒盏,做了个请的手势后,恭敬退下,把这里完全交托给两名宫女。

    沈溪道:“有劳两位了……本官可以自行用膳,之后便会离开,你们不必留在这里。”

    沈溪不习惯被人盯着吃饭,而且他不觉得这是什么优待,今天这宴堪比鸿门宴,料想不至于下毒,但万一用点儿什么腹泻药又或者慢性毒药,权当警告他,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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