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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皱了皱眉,好像根本就没听到张苑所说的关于钱宁的坏话,直接问道:“沈先生来过?”
张苑不依不饶道:“是啊,陛下,沈尚书如此做,是否别有用心?陛下您受伤后不久他便到了,难道是想趁陛下出事祸乱朝廷?”
丽妃忍不住道:“陛下,沈尚书来时,臣妾也在,以臣妾来看,沈尚书对陛下十分关心,从头到尾都面带忧色。沈尚书乃国之栋梁,单独前来,应该是为防止朝廷出现变故,或者是担心有人对陛下不利吧。”
朱厚照释然:“也是,当时房屋垮塌,朕在下坠中没去知觉……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肯定有人觊觎皇位,如果朕驾崩了,沈先生到来就是维护大明安稳……沈先生在确定朕平安无事后便离开了么?”
也就朱厚照能拿自己的死作假设,张苑可不敢这么说。
张苑不甘心朱厚照如此宽宥沈溪,正要继续说坏话,丽妃已道:“是啊,陛下,沈尚书知道陛下无恙后便离开,说要跟外面等候的谢阁老等人传达陛下安好的情况,之后众位大人便散去,如今京城内一切如常。”
“好,好啊。”
朱厚照宽慰地道,“有沈先生和谢阁老这样忠心耿耿的重臣,就算朕出事了也不用怕,他们会维持大明社稷安稳。”
朱厚照称赞沈溪,张苑听到后心里不爽,不由偷瞄丽妃一眼,心道:“这女人怎么了?她跟钱宁狼狈为奸,怎么无缘无故替我那大侄子说起话来?这是否意味着她和钱宁准备跟我那大侄子连成一线?”
“不行不行,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我绝对不能让他们沆瀣一气,否则我在陛下面前无处容身。”
“陛下……”
张苑仗着自己跟朱厚照一起受伤,覥着脸准备继续落井下石,朱厚照已不耐烦地一摆手:“行了,朕不想多问了……你去把钱宁叫来,朕有话问他。”
张苑道:“可是……陛下,钱宁昨夜救驾不力啊。”
丽妃脸上的笑容似笑非笑:“张公公,钱大人救驾是否得力,不应该由您来评价吧?您不是也被钱大人自废墟中救出来的吗?若您实在行动不便,就让旁人去传召吧。”
张苑从丽妃的目光中感受到浓浓的敌意,心中一凛。平日他仗着自己司礼监掌印的身份,没少欺负豹房这边的女人,丽妃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但这并不代表在朱厚照跟前丽妃需要给他面子。
张苑暗忖:“你这女人,以前对我那般客气,感情全是装出来的?到了陛下跟前便原形毕露了?”
虽然心里不爽,但他也知道丽妃是朱厚照跟前最受宠的女人,自己没资格跟丽妃置气,他拄着拐杖站起来,一瘸一拐往门外走,临出门口时,听到朱厚照说:“伤成这样,张公公也不容易啊。”
这话朱厚照显然不是对张苑说的,而是跟丽妃说话,张苑听到后心里无比感动,觉得自己在察觉危险时奋不顾身救驾太明智了。
……
……
昨晚后半夜钱宁便去睡了,当他被手下吵醒,得知皇帝传召,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起床后一边跑一边在下人服侍下套衣服,匆忙往朱厚照卧房而去。
“……陛下醒来了?这么快?我还以为陛下要到黄昏后才能醒来……”
钱宁此时眼睛依然很酸涩,不过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尤其当他得知是张苑找人把消息传递过来时,更加紧张。
他知道张苑跟自己不对付,如果朱厚照让张苑传召的话,张苑肯定会有意耽误一段时间,若去晚了,张苑不会承认他传报上有失误,只会说他懒散不堪大用。
后面跟着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太监提醒道:“钱大人,不必太着急,丽妃娘娘守在陛下跟前呢。”
钱宁稍微松了口气,放缓脚步:“丽妃也在?那就好,丽妃娘娘总归会帮忙说上两句话……该死的张公公,以后要让他好看。”
钱宁快步跑到朱厚照的卧房前,只见张苑拄着根拐杖站在门口,好像个瘟神一样,钱宁喘着大气走了过去:
“张公公,在下奉陛下传召前来,请进去通报一声吧。”
张苑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腿,“咱家行动不便,莫非你看不出来?”
钱宁笑了笑,脑袋朝门里看了看,突然大声喊道:“陛下,微臣来拜见您了。”
钱宁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把张苑耳朵震得嗡嗡作响,更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当即怒道:“你作何?谁允许你喊了?惊扰圣驾当如何?”
张苑本来想堵门让钱宁耽误一段时间,这样朱厚照就会对钱宁着恼,谁知道对方居然出“阴招”,非常气愤。
里面没有传来朱厚照的声音,张苑心中大定,冷笑着正准备追究钱宁的责任,忽然听到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张苑侧头一看,却是丽妃从房里缓步走了出来。
钱宁赶紧行礼:“丽妃娘娘,小人奉诏前来见陛下。”满脸阿谀的笑容让张苑很不齿。
丽妃语气平淡:“张公公为何不让钱指挥使进去?陛下点名传召钱大人觐见,你莫非想阻碍?”
张苑心里来气,却又怕跟丽妃对着干惹来朱厚照厌恶,只好黑着脸让开道。
钱宁向前一蹿绕过他,然后驻足回头,仿佛挑衅一般,笑眯眯地打量张苑的伤腿,嘲讽的意味极为明显。
张苑勃然大怒,正要抛去一切顾忌破口大骂,朱厚照的声音传来,“钱宁来了吗?”张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哼”的一声,黑着脸把头侧向一边。
钱宁不敢再招惹张苑,进入房间,快步来到龙榻前直接跪下来认罪……倒不是说宫市屋舍倒塌一事跟他有关,而是他作为近卫,没及时把朱厚照救出来,这就是不忠心的表现。
“……陛下,您年后已连续两次遇险,看来有些人跟您八字相冲,这是司马真人所言,而且他还占卜,说若陛下不做出一些改变,很可能还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跟张苑一样,钱宁也拼命把灾祸往子虚乌有的事情上推。
都知道皇帝迷信,朱厚照不但信道家长生术,还信佛家前生今世的因果论,因为张苑和钱宁先后都说他出事都可能涉及到鬼神等神神叨叨的东西,朱厚照开始思索其中是否有一定道理。
朱厚照虽然没有计较钱宁的过错,但心底终归还是有些疙瘩……张苑犯了错,导致宫市垮塌,但发生危险时却不顾自身安危全力救他,最后和他一起压在废墟下;钱宁虽然跟宫市倒塌事件没什么关系,但面对酒楼倒塌不想着救人而是选择逃跑,说明其私心大过对他的忠心。
不过朱厚照得靠钱宁为他搜罗女人,没把心底的厌恶表现在脸上,沉默半响后问道:“司马真人呢?让他亲自来跟朕说占卜的事情。”
钱宁听朱厚照这么说,自以为得计,以为这一次又顺利蒙混过关,庆幸之余又有些洋洋自得,他站起身,正要去传司马真人来,跟丽妃四目相对时发现对方正在向他使眼色,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张苑一直守在内帷门前,主动搭话:“陛下,让老奴去吧。”
朱厚照摇摇头:“你都伤成这样了,何苦难为自己?传话这等琐碎小事让下面人去便可。”
张苑拍着胸脯道:“能为陛下做事,是老奴的福气,这点伤根本就不算事。老奴到现在还悔恨未及时将陛下救出,老奴真没用。”
钱宁听到这话心里便来气,暗忖:“你张苑本来就是做无用功……发生坍塌时不躲不藏跟送死有什么区别?你是去救人还是陪葬?我要是不跑,谁组织人把陛下跟你救出来?”
但想到朱厚照就信这一套,钱宁也没办法,他自问没法楼倒塌时跟张苑一样不顾一切往楼上跑,那会儿他还恨自己腿短跑慢了呢。
钱宁因为已经站起身来,这下跪也不是,继续立在那里也不是,这让他很尴尬,只能悄悄往后退几步,站在不碍眼的地方。
此时朱厚照好像已完全不在意他,几乎把钱宁当成透明人,侧头看着丽妃:“当时除了朕之外,还有没有受伤的人?”
丽妃先看了钱宁一眼,大概意思是说,陛下有事不应该问钱宁吗?随即回道:“回陛下,当时死伤者甚众,陛下能化险为夷,说明洪福齐天,有真龙天子之气庇佑,不过那些太监和宫女就没这么好的命了……”
言语中,丽妃带着一丝哭腔,似乎在为那些死去的太监和宫女悲切。
朱厚照皱着眉头道:“是应该查查,好好的酒楼怎么说倒就倒了?如果是屋舍建得不好,偷工减料,该是谁的责任就惩罚谁,至于调查之事,就交给张苑去做!”
钱宁听到这里越发不可思议,暗忖:“宫市明明是张苑负责督造的,结果出了问题,不问那阉人的罪,却让他去查,派贼去捉贼……这算什么道理?”
不多时,张苑带着司马真人进房来。
本身司马真人就住在豹房内候命,他一早起来听闻朱厚照醒转便作好面圣的准备,因而张苑刚派人过去请,司马真人便飞速赶来。
“参见陛下。”
司马真人作为局外人,根本就不需要为这件事件承担任何责任,所以显得洒脱之至。
朱厚照对司马真人也无丝毫怨怼,脸上挂满笑容,一抬手:“真人起身说话吧。”
司马真人站起来,目光先看了看丽妃,然后低下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朱厚照道:“真人,听钱宁说,你曾为朕占卜过?你可知朕年后这两次遇险,因何而起啊?”
司马真人闭上眼睛,似模似样地掐指推算,许久睁开眼,看向朱厚照,“陛下,以贫道测算,紫薇星动,犯天狼煞,好在有太白星、皇极星庇佑,天狼煞才未对陛下有所损伤……也是因贫道法力不足,没有提前做出预测,让陛下以身犯险,罪过罪过!”
朱厚照摇头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