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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鉴道:“老朽准备上疏朝廷,请陛下收回成命,此外还有不少大臣联名陈奏……于乔,你莫要着急,很多事可以转圜。”
“算了算了,去就去吧,想老夫纵横官场几十年,莫非还怕了谁不成?就算是沈之厚安排的这一切,我也不会忤逆陛下,毕竟我在朝堂上说过,要对天下百姓负责,陛下这么做,想来也是让我负责到底,呵呵……”
谢迁的苦笑,让何鉴看了一阵心寒,谢迁太可怜了,一把老骨头还要去西北苦寒之地治理军饷,这本该是年轻人做的事情。
何鉴不想继续跟谢迁说下去,站起来:“老朽这就去找人联名。”说完,转身便走。
谢迁突然问道:“世光兄,既然会面了,有些事难道你不想解释一下?当日奉天殿朝会,你为何没出现?是你生病了?还是说有人不让你去?”
何鉴本来已走到门口,闻言停下脚步。
两个人距离不远,何鉴没有转身,幽幽地叹了口气:“于乔,其实你该明白,为人臣子,并非事事都能由着自己,老朽跟你一样,半身入土,今日老朽已上疏陛下乞骸骨,这把老骨头该回乡颐养天年了。”
没有更多话,何鉴不想解释为何那天他没去奉天殿参加朝会。
何鉴言语中透露的意思,跟谢迁如出一辙,既然朝堂有那么多不顺心的事情,那就索性请辞归乡,把糟心事交给旁人处置。
何鉴离开,谢迁反而恢复了力气,站起身来,右手握拳,咬着牙道:“旁人可以离开朝堂,唯独老夫不行……老夫肩负先皇重托,一定要撑起大明江山!”
第二一二三章 昏招()
豹房。
丽妃在自己院子的客厅接见“义子”廖晗。
客厅雅致,内外隔着纱帐,丽妃坐在里面,抱着一只猫,人跟怀中的猫一样都很慵懒。
纱帐外,除了跪着廖晗外,还有几名侍奉的太监和宫女。
丽妃从不回避下人,源于她治理手下很有一套,可以当众跟人谈事,并不怕消息泄露。
或者说她有方法掌控局势。
廖晗说的是近来宫外发生的事情,除了出兵日期外,还有谢迁发配三边这一消息。
“……这一计可说非常毒辣,谢阁老这样的能臣被逐出京,等于说京师已无人能与之抗衡……”
丽妃突然评价一句。
廖晗笑着问道:“娘娘说的是兵部沈尚书?”
丽妃摇头:“怎么可能是沈大人?他是聪明人,不会正当面打脸,尤其对象还是提拔过他的当朝首辅……有些人做事却不择手段。”
廖晗恍然:“既如此娘娘说的一定是张公公,听说张公公近来可没闲着,大肆招兵买马……朝中不是说要更替礼部尚书么?结果一大堆人前去巴结,好像这件事可由张公公一言而决似的。”
丽妃没好气地道:“你知道的还挺多嘛,沈大人那边……可有消息?”
廖晗为难地道:“沈大人出京后,传回的消息很少,之前有传言说他是去养病,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是练兵,因为地方上闹得比较凶的几窝贼寇都被他收拾了……料想过几天沈大人就该回城,毕竟陛下说过会在本月二十出征,旁人不回来可以,沈大人作为执行者能行吗?”
丽妃想了下,摇头轻叹:“不过谢阁老好像不会等到二十再出发,对吧?”
廖晗笑道:“那是,陛下御旨,谢阁老这几天就要走,从这里到三边几千里,不提前一两个月出发,怕是指定时间内到不了,以谢阁老的身子骨,怕就是给他两个月也到不了目的地,这一路不仅道不好走,还会面临诸多麻烦……”
丽妃点了点头,凝眉思索,过了许久才吩咐:“你找几个人,盯着谢府。”
“娘娘,您这是何意?”廖晗不解地问道。
“看看有谁去拜访谢阁老……不但要盯着谢府,还有谢阁老平时暂居的小院,或许南边会有人来见他也说不定。”丽妃道。
廖晗琢磨一下,提出质疑:“娘娘说的南边的人,不会是即将回京的沈大人吧?”
“让你盯着便是,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本宫不过是想多了解点儿外面的情况,豹房实在太过无聊了。”
丽妃四下看了一眼,娇躯扭动间,怀中的猫受到惊吓一下子蹦了出去,正要逃开,却被机敏的丽妃一把给抓住并拎了回来。
“你这小东西居然想逃,以为本宫没留意么?装睡这么久,稍有动静就翻脸,难道本宫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儿花花肠子?”
廖晗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丽妃是想暗示什么。
“去吧,把所有查到的情况及时告知本宫,本宫重重有赏……来人,为廖百户送上一百两纹银!”丽妃吩咐道。
……
……
谢迁被朱厚照贬斥三边,成为京城内外最轰动之事。
谢迁和皇帝的矛盾本未公开化,但随着事情持续发酵,想继续隐瞒下去太过困难,随之而来便是朝廷内外传扬,说是谢迁在朝堂上公开反对出兵,被正德皇帝一怒之下发配三边整饬粮饷。
虽然谢迁被调离,但他对这场战争的态度并未改变,仍旧是坚定的反战派,不同意朝廷从户部征调一文钱一粒米。
朱厚照虽然在调谢迁去三边之事上蛮不讲理,但对于征调户部钱粮,却恪守了之前定下的规矩,没有动国库,一切由靠自行筹措。看起来这这个皇帝讲原则,实际上却是将麻烦转嫁到沈溪身上。
消息传到沈溪军中时,已是三月十一。
斯时殿试刚好举行完,沈溪已整理好人马,决定于十三日动身回京,闻讯当场便傻住了。
“……这下谢老儿会把所有怒火迁到我身上,认定一切都是我幕后促成,谢老儿在朝的好日子到头了,但这也意味着我在前线作战也会处处受到掣肘,这得有多昏聩才会把一个反战的当朝首辅派到边塞……”
朱厚照本来想把谢迁打发到三边吃点苦头,以此作为惩戒,但在沈溪看来却非常不合时宜,毕竟大明能坐镇京畿承担“监国”之责的人不多,除了托孤重臣谢迁外,实在难以在抛除皇室的外姓中找到合适的对象。
谢迁发配三边,意味着京城再难找到一个主持大局之人。
另外让沈溪觉得头疼的事情,便是谢迁到三边后会给他找麻烦,尤其是在对方心存偏见的情况下,指派一个对自己存有偏见的当朝首辅治理军饷,让他感到自己的后勤命脉被人掌控,就算是自己亲手筹措的作战物资,也未必能用在刀刃上。
“朱厚照这小子自作聪明,以为加上一条,让王琼和谢老儿间保持平级关系,互不受统辖即可,却忘了王琼是正统文官出身,为了自己的名声和朝中的前途,岂能不给当朝首辅面子?”
“到那时候,三边只能是谢老儿主持,如果他处处站出来阻挠,一切出兵和军事调动都会被其否决,而且更可能破罐子破摔,对于我和朱厚照的命令完全置之不理,反正他对于自己的政治前途已完全不在意……”
沈溪感到自己有大麻烦了,不是来自于朱厚照或者朝廷,而是他到了战场,可能会有人在他背后使劲扯后腿。
“如果战事在谢老儿阻挠下延后,我的地位不会有太大改变,最多继续跟他在朝中缠斗,但若他在战场上给我找麻烦,让一应军事调动完全无法实施,战事推进困难,进而导致全线失利,那就会让我一世英名一朝丧尽,我就会成为大明罪人……”
沈溪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向朱厚照去信,为谢迁“求情”,争取让谢老儿留在京城。
无论谢迁在京城做什么,都不会对前线战局产生影响,但若让谢迁去了三边,就算朱厚照不给他任何权力,但只要谢迁头上顶着首辅大臣的名头,军中文臣武将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那时统调失灵,沈溪的军令很可能无法下达。
所以沈溪不得不给谢迁求情,其实也是给自己找一条活路……他不想让这场战事出现任何变故。
……
……
沈溪得到消息后马上写信,三月十二当天信函便送到京城,但因张苑截获消息并从中动手脚,一直到三月十四朱厚照才收到信,而谢迁已于两天前动身出发前往延绥。
给朱厚照送信的人正是张苑,此时他意气风发,觉得京城内外局势都在掌控中。
“……沈先生这封信里想表达什么?朕安排谢于乔去三边,正是为他考虑,他怎么会为谢于乔求情?”
沈溪没法在信中详细说明事情原委,导致朱厚照看完信后一头雾水。
沈溪有苦难言,他总不能说别让谢老儿去三边,他会干扰我临场指挥,届时我下达的军令没法执行,不是存心给我添乱呢?
但问题是沈溪必须照顾皇帝的面子,这次朱厚照御驾亲征,平日又刚愎自用惯了,名义上所有命令都该出自他的手,并不会认为谢迁敢于违抗圣旨,自行其是。
张苑趁机挑拨:“陛下,难道您没看出来?无论谢阁老跟沈尚书平时闹出多大的矛盾,但在大事上依然站在一起,毕竟沈尚书是谢阁老期亲手提拔,若不是谢阁老,沈尚书这会儿还在翰林院修书……况且他们还是姻亲,打折骨头连着筋啊!”
朱厚照脸色变得漆黑,一语不发。
张苑继续挑唆:“以老奴所知,谢阁老已于前日动身前往宣府,这会儿怕是已快到居庸关了吧?若此时派人前去召回的话,怕是会有所不便,更有损陛下颜面……陛下您看……”
朱厚照抚着下巴,迟疑地道:“照理说,朕应该尊重沈先生的意思,毕竟这次战事主要靠他指挥,而且沈先生在信中说得很明白,京城有谢于乔坐镇,才能稳定军心民心,让出征将士吃一颗定心丸。”
张苑心中满是不屑,神情间略带揶揄:“陛下,老奴看沈尚书分明是危言耸听,他话中未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