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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兄弟进去后大概看了一眼,除了朱厚照外,还有司礼监太监张苑、高凤和李兴,而皇帝面前站着的,尚有首辅谢迁、次辅梁储,另外就是兼任吏部和兵部尚书的沈溪,以及工部尚书李、户部尚书杨一清。
只是没看到新任的礼部尚书费宏,也不见另外两名阁臣杨廷和跟靳贵。
除此外,还有英国公张懋、国丈夏儒、保国公朱晖等都督府的勋贵与会。
俨然是一次军政大佬的闭门会议。
张鹤龄打量弟弟一眼,大概是在提醒,既然事情跟自己无关,千万别紧张,听听君臣说些什么,谋定而后动。
但听钱宁的声音传来:“陛下,倭寇突然泛滥,他们持有大明军队装备的制式火器,却不知是从何渠道获取,数量还不少,地方守备兵马不敌,一些沿海府县被其袭扰,百姓流离失所……”
张氏兄弟这才看到,其实人群旁还站着三人,除了锦衣卫指挥使钱宁外,尚有江彬,另外一人相对陌生。
却是朱厚照刚从宣府调来的许泰。
朱厚照打量谢迁,问道:“谢阁老,这件事你如何看?那些枪械,是如何流落到那些倭寇手上的?”
谢迁道:“老臣认为,应该是有人泄露了制造方法,倭寇自行铸造所得,并非是从地方卫所流失。”
朱厚照又打量工部尚书李:“李尚书,你觉得呢?”
李赶紧道:“微臣不清楚情况,工部负责铸造枪械的工匠,都处于相对封闭的状态,管理极其严格,不可能泄露出去。”
钱宁道:“陛下,以臣所查,倭寇使用的火器,乃是几年前我大明将士西北之战用过的那种,并非是如今最先进的火器。”
“废话!”
朱厚照怒道,“新式火枪连朝廷都没装备多少,若那些倭寇都已学会铸造之法,问题可就大了。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将火器铸造工艺泄漏出去的……还有,务必查出他们在哪里铸造的兵器,必须尽快将他们的老巢给端了!”
在场人等都不说话,因为这命令并非是对特定人所下,更像是一种督促。
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苑道:“陛下,为今之计是早些调遣人马,平息沿海倭寇,不能让其继续猖獗并蔓延发展下去。”
谢迁道:“张公公,如今西北战事刚罢,中原盗乱尚未平息,若再轻启战事,必定劳民伤财,大明府库没有更多的帑币完成这次战事,所以……还是先稳定中原,再想办法平息沿海祸乱。”
随着谢迁的话音落下,在场很多人点头,觉得谢迁所言很有道理。
此前默不做声的高凤却出言反对:“谢阁老如此说法,怕是不对,朝廷打仗,并非总是劳民伤财……不是可以适当把战争规模降下来,积小胜为大胜,逐步剿灭倭寇么?”
谢迁瞪了高凤一眼,似乎怪其多嘴多舌,不过很快他便明白过来,突然不说话了。
在场人中,虽然高凤看起来无足轻重,但他是张太后的喉舌,高凤这番话可以理解为太后的意思。
张懋语气很轻松:“打仗必定会有消耗,战争规模岂是说降就能降的?”
话虽这么说,但他目光却往沈溪身上瞄,意思很明显,若朝廷想降低开支,只有让沈溪出面来打这场仗,因为沈溪总是以寡击众,带领少量兵马取得大胜。对付沿海倭寇,几千人应该就可以解决问题。
而高凤此时已往沈溪身上看,从他的反应,在场人迅速明白过来,其实高凤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说明高凤以及他背后的张太后,已开始试着让沈溪离开皇帝身边。
针对沈溪的人多了,没人稀奇,好像如今朝中人都知道沈溪跟文官集团不对付,他想要崛起会面对不小阻力。
朱厚照点了点头,却没作答,他点头不是因为想到沈溪领兵出征就能把规模降下来,而是赞同张懋所说的战争规模不能说降就降。
张苑出列请示:“陛下,既然倭寇猖獗,中原盗乱又未平息,是时候制定对策了……如今已经腊月,要不了多久就要过年,距离春播最多也就两三个月时间,平息倭寇需趁早啊。”
以前没人看得起张苑,都觉得他是因为受皇帝宠幸才上位,没有真才实学。
但现在张苑说话,条理分明,很多人都觉得当政久了张苑能力有得到了很大提升。
朱厚照道:“朕找你们来,正是商议对策,用得着你来提醒?倭寇猖獗,这不是朕希望看到的一幕,但现在的情况,却不能轻言动兵,朝廷府库的银子不多了……听说这次倭寇还跟佛郎机人牵扯上了关系……”
“啊?”
在场人等非常惊讶,纷纷把目光投到沈溪身上。
毕竟跟佛郎机人的买卖是由沈溪牵头做的,此时他们都觉得沈溪是引狼入室。
谢迁语气强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早就知道这些佛郎机人居心叵测,一边跟我大明做买卖,一边却暗地里跟倭寇勾连,应该马上断了跟他们的贸易,将其赶走……若他们再靠近我大明疆土,直接驱逐!”
“谢阁老言之有理。”
不但高凤,连杨一清和张懋等人也都赞同这个说法。
在场大多数人都明白,将佛郎机人赶走,断掉远洋贸易,等于是打压沈溪的势力,也让沈溪坚持的对外贸易政策土崩瓦解,这也是之前很多人攻击的重点,大明有海禁,但朝廷跟佛郎机人的买卖等于说打开这种禁制,在一些守旧派眼里,任何变革都不可取。
朱厚照却显得很恼火:“现在只是听说佛郎机人跟海盗扯上了关系,内情如何一概不知,你们这么贸然便决定跟佛郎机人断掉买卖,那若最后查证不实当如何?”
在场人不理解,为何皇帝会对跟佛郎机人做买卖的事情如此在意,好像很乐意维持这种贸易关系。
他们自然不知道,朱厚照还指望跟佛郎机人做买卖,赚取海量银子来供平日花销。在没有找到新的赚钱方法前,他是不会轻易跟佛郎机人翻脸。
张苑也道:“正是如此,此事还需要查证,就算发现佛郎机人跟海盗有勾连,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海盗也需要买卖货物,难道跟海盗做生意,就可以否定佛郎机人跟大明的买卖?”
杨一清瞪着张苑:“张公公,佛郎机人若跟海盗交易,就是乱了我大明王法,如此还能容忍么?”
张苑没有跟杨一清争辩,似乎对此不屑一顾。
此时朱厚照又道:“佛郎机人非我大明子民,他们只要不在我大明境内杀人放火,做出奸淫掳掠之事,就不算犯王法,只要他们肯跟我们大明维持贸易……就算跟匪寇做买卖,朕都觉得无妨。”
周围人都在攻击佛郎机人,皇帝却主动为其解释,好像他才是佛郎机人的靠山。
如此一来,皇帝发了话,争辩戛然而止。
朱厚照道:“这样吧,先以地方卫所军队平息海盗,沿海各地都派出兵马,将跟倭寇私通的乱民缉捕,断了他们的粮食和物资供货来源,再派出京营兵马全力平息中原地区的盗乱……”
此时的朱厚照俨然是个合格的统帅,发出的命令在很多人听来合情合理。
不过他的命令却不能得到一些人赞同,高凤便在朱厚照说完后提醒:“陛下,其实可以派沈大人前去,以沈大人的能力,以少数兵马便可取得大捷。”
“正是如此。”
或许谢迁也怕朱厚照想不到这一茬,主动提出解决方案。
两人的表态,清楚无误地表明了张太后以及谢迁持有的态度:与其让沈溪在朝中兼职两部尚书,掌控朝局,不如将其派出去,无论沈溪以怎样的官职出征,总归是被外放,那时候朝廷中枢事务就不会被沈溪过多干涉,既能保证沈溪不威胁到皇权稳定,又能让文官集团内部恢复和谐。
朱厚照往沈溪身上看了一眼,随即摇头:“不可。沈卿家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已奔波劳累多年,过去这几年他可有在京城里过过几天安稳日子?若沿海出现一点小乱子,就要让他领兵讨伐,也太给那些倭寇面子了,朕还觉得丢脸呢。这件事便先如此定下,等回头看看情况再说!”
……
……
一次闭门会议未持续太久,很多人想趁机进言一些事,朱厚照却无心去听,直接起身离开,众人也只能散去。
这里到底不是皇宫,皇帝问政也不该在豹房,不过这会儿大臣们似乎也没力气跟君王计较体统问题,能面圣已算难能可贵,不敢再奢求其他。
众人分批往外走,张氏兄弟落在人群后面,默默观察眼前文武官员的反应。
“……大哥,似乎不太对劲啊,皇上压根儿就没提咱兄弟的事,只是说调京营去中原平叛,针对的似乎不是海盗之事?”
张延龄没什么头脑,站在那儿半晌都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跟梦游差不多。
张鹤龄没好气地道:“陛下不提岂非好事一桩?你真希望钱宁发现什么?话说就算他发现了,没有确凿的证据,敢跟陛下说?”
张延龄想了下,脸上不由露出笑容:“的确如此,看之前把我担心的,大哥你也可以把心安回肚子里去了。”
张鹤龄道:“幸好陛下没派沈之厚去平海盗,若是他去了,必定会把你的事牵扯出来,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现在你还有时间,赶紧派人去跟那些倭人划清界限,这样你跟他们没了纠葛,就不必为此事担心。”
张延龄惊讶道:“大哥,这就不对了吧?既然没事,那还派人去作何?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莫非不要了?”
因为情绪激动,张延龄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浑然忘记自己还在豹房。
如此一来,前面的杨一清和李二人回头,好奇地打量两兄弟。
张鹤龄很恼火,低声喝斥:“不想活了?什么地方居然瞎嚷嚷?”
张延龄多少有些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