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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的态度,基本上代表了朝中反对沈溪一派官员的立场。
很多人并不希望沈溪崛起,无论在一些事上是否正确,只要是沈溪做的,他们都会反对。
要反对一个人,总会有很多借口,一件事在不同人眼中也会有不同的看法,比如说沈溪对于官员的考核,可以说做到了极致,以前任何一任的吏部尚书都不可能会跟沈溪一样出这种问卷,给出的评语几乎是一针见血,让人信服。
但杨廷和就是能找出沈溪“主观臆断、未经廷议、仓促定论、近乎儿戏”等毛病,将考核完全否定。
朝中对沈溪的偏见,已经超出本身职位和职责的限定,为了否定沈溪,他们甚至已有点不择手段的意思。
梁储和靳贵并没有认可杨廷和的话,他们还在查看沈溪撰写的奏疏,在他们看来这份奏疏内容非常详尽,心想:“无论是否合规矩,能把吏部积压的事务于年前完成便最好,不该太过苛刻。”
而谢迁则点头同意杨廷和的说法,道:“实在太过荒唐!”
杨廷和道:“谢阁老,这票拟当如何拟定?是否将此事否决,责令吏部年后重新审核,或者由都察院派员监督?”
因为沈溪现在执掌吏部,在没法动摇沈溪权力的情况下,杨廷和想到的招数就是给沈溪加道紧箍咒,吏部尚书本来可以单独完成的事,只因你做得不好,我们就拟定票拟,以皇帝的口吻否定你,再由旁人监督和挟制,让你这个吏部尚书有名无实。
这大概是杨廷和所能想到的最妥帖的解决办法。
谢迁却断然摇头:“都察院就一定能监督吏部作为?谁不知道沈之厚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谁敢反对他?另外,这奏折送上去,指不定会出如何结果,你以为陛下会按照你拟定的票拟做朱批?”
杨廷和试探地问道:“不是还有张公公么?”
他不提张苑还好,这边话题刚出口就好像是在给谢迁添堵。
谢迁脸色更加难看,道:“张公公怕是已跟之厚站在一线,指望不上,再者有关吏部事务,陛下基本都会过问,这到底是沈之厚新官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又在年关之前,若陛下朱批御准,这事怕是没得转圜。”
“这……”
杨廷和多少有些为难,现在他提出主意,却被谢迁否定。
谢迁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却没有给出解决办法,光顾着否定。
梁储在旁问了一句:“奏疏已到内阁,年前就要出结果,这票拟……该如何拟定?”
在梁储看来,既然沈溪已将奏疏送通政使司,走具体流程,你谢迁就不该只在这里说风凉话,光靠否定解决不了问题,总该拿出个对策来。
谢迁环视在场之人,忽然有了决定,将奏疏往旁边一丢:“年前这么多事,为何非要为这一件事烦扰?有事,等年后再提!”
当谢迁说完这话,在场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如果说沈溪在吏部完成的考核有些不合“规矩”,那现在谢迁要做的,那就更是坏大明既定的规章制度了。
关于奏疏,内阁作为秘书衙门,只是负责向皇帝提供建议,定下一个大致的解决方案,由皇帝来选择是否同意,只有皇帝才拥有留中不发的权力,内阁什么时候也多了这权限?
或许在权臣当政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你谢迁却自诩为光明磊落的文官翘楚。
你一边用朝廷的规矩打压沈溪,一边却用不合规矩的方式来给沈溪使绊,这就有点小人所为的意思。
梁储和靳贵没贸然评价这件事。
杨廷和却赞同谢迁的观点,点头道:“如今看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此事若拖延至年后,或许还有转机,若现在就提交陛下,时间仓促,陛下必会遵从吏部拟定的结果,无论出任何票拟,都无济于事。”
谢迁道:“这也不是坏规矩,吏部事务重要,其他五部和各寺司衙门的事情就不重要了吗?每天内阁那么多事需要处理,一件半件的没有兼顾到情有可原,不对外说便可。”
四位阁臣都在,若事情泄露出去的话,可能会对内阁的威性发生重大打击,所以谢迁先打好招呼。
你们有意见最好现在就说,若是不提出反对,就别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只有我们四人知晓情况,对外就当没这回事。
梁储问道:“若是吏部那边前来催问当如何?”
谢迁打量梁储一眼,对其摇摆不定的态度非常不满,冷声道:“往常年被留中的题奏还少了吗?”
没有更多的赘述,只是一个问句,便让梁储明白“规矩”,旁人若问及,就干脆不回答,让人去猜,以前也会有很多留中不发的奏疏,或者被司礼监拦下,要么被皇帝留下,总归只要不承认,别人也不能说跟内阁有关。
梁储这边不再多言,靳贵则似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就怕之厚亲自来问……”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别人是否问,好像无关紧要,总能对付过去,但若是沈溪亲自来问的话,除了谢迁能应付,其他就连杨廷和恐怕都承担不起责任。
“出了事,老夫来担着,你们只管避开便是。难不成,他还会到阁部来捣乱?”谢迁气恼地回道。
……
……
谢迁的话其实算是奠定一种基调,现在别再议论,只要听我的就行,我说怎样便怎样。
他以为自己能控制局面,却未料有人将事情捅到朱厚照那儿,而且还是故意捅出来的,这个人便是张苑。
因为沈溪的题奏已过了通政使司,只要张苑稍微留心便知道新上任的吏部尚书上了官员考核情况的题本,而通政使司有誊本,他不需要拿沈溪的亲笔题奏,只需拿着誊本去见朱厚照,趁着朱厚照睡醒后问事的时候,把事一说,朱厚照就完全清楚了。
“……朕就说沈先生有本事,才刚上任,就把疑难问题给处理好了?”朱厚照听说后很振奋。
之前他任命沈溪为吏部尚书,遭到朝中很大的非议声,现在沈溪上任后马上将积压的事情完成,朱厚照觉得自己颜面有光,这是自己任人唯贤的结果,打了那些顽固透顶的老家伙的脸。
张苑道:“倒也不能说是完全办好,还留下一些难以完全论定之人,说是要等年后一并考核,而且不会过年初十。”
朱厚照点头:“沈先生认真把事办好,不贸然下定论,这很正常嘛……那么多人,能逐一定出功过是非,的确难能可贵,这奏疏可直接批了,吏部的事有沈先生做主,朕不想多过问。”
张苑笑了笑道:“是,陛下。”
朱厚照不过只是将奏疏打开来看过,只是看了当中少数几个人的评语,对于考核结果,朱厚照非常满意。
简单抽查后,朱厚照放下奏疏,不想再伤脑筋。
张苑却道:“陛下,还有一件事。”
“说。”
朱厚照捂嘴打了个呵欠。
张苑凑上前,小声道:“陛下,有件事很蹊跷,本来这奏疏吏部交通政司衙门后先到的是内阁,但不知为何石沉大海,还是老奴听说吏部考核已结束,去通政司问过后才拿到誊本,阁部那边至今没有把票拟呈递上来。”
朱厚照眯眼打量张苑,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或许内阁那边,奏疏积压了呢?”
“也非如此。”
张苑继续道,“年底前该了结的事,都已定下票拟,甚至连今日的奏疏都已经有了票拟送到司礼监,倒是沈大人的奏疏,还是前天上的,到现在都没半点消息……”
本来朱厚照不会多想,但在张苑一番话后,朱厚照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朱厚照道:“内阁的人为何要压着沈先生的奏疏?难道是怕有些事为朕知晓?在这件事上,沈先生做得非常漂亮,他们还有何不满意的?”
张苑故作为难地道:“这个,老奴就不是很明白了,或许有些人还对沈大人身兼两部尚书有意见吧,哪怕沈大人做事再稳妥,也会有人鸡蛋里挑骨头。现在老奴就怕开了这先河之后,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人肆无忌惮,内阁那边就真把自己当作丞相,甚至是……有僭越行事之心。”
换作别的时候,张苑挑拨皇帝跟内阁诸位大学士的关系,效果不大。
朱厚照看起来什么都不管,但其实精明得很,在刘瑾事件之后朱厚照对内阁和司礼监的利益纠葛看得更透彻,他希望两边互相制衡,而非是挺一面而打压另一面。
不过当张苑就沈溪执掌吏部后朝中反对声音来说事,效果就明显不同,朱厚照在得知内阁有意压沈溪的奏疏后,脸色很不好看。
朱厚照不问话,张苑也不敢作声,不过张苑心中隐约带着几分得意,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知道自己这一针扎对地方了。
半天之后,朱厚照才道:“内阁的人压着沈尚书上奏,意思是要到年后再行处理?他们到底是何意?”
张苑道:“老奴……不知啊。”
朱厚照站起身,负手走了两圈,道:“那你就去问问他们到底是何用意!若想僭越行事,那朕以后就不用理会朝事,全都交给他们算了!这到底是谁的朝廷?”
因为朱厚照已在发怒,张苑小心翼翼不敢接话,但心中却得意至极。
朱厚照又在那生了一会儿闷气,忽然想起什么,瞪着张苑道:“怎还不去?”
张苑行礼道:“老奴这就去问,陛下您莫要气坏身子,或许几位大学士也只是无心之失吧!”
一边为内阁的人说好话,一边却在幸灾乐祸,他所说出的话更好像是在火上浇油,张苑可没打算去帮谢迁等人,毕竟这些人跟他有利益冲突,这就是此消彼长的时候。
张苑出豹房的时候还在想:“以前虽然你谢老头听我的,但大的主意和方向都是你说了算,这次我回来,可不能再让你骑在我头上,从此之后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