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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格兰特低声吼道,「我凭什么就得知道?我以前从,没见过他。是巴克推荐他来的,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啦。」
「你怎么知道是巴克推荐他的?米勒自己说的?」
格兰特突然粗野地大笑起来:「见鬼,不是的。我才不那么傻呢,哥们儿。他给了我一张巴克写的条子,所以我才收留了他。」
奎因警官的眼睛瞪圆了:「霍恩写的条子!」他尖叫道,「看在仁慈的上帝的面子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喂,说呀……」
「告诉你?」格兰特皱起两道浓眉,「你也没问啊。我说过他是从巴克那儿来的,我没说谎呀。你又没提过什么条子的事儿,对不对?我……」
「得了,得了,」埃勒里急急地说,「别再为这个争执了。那张条子还在吗,格兰特先生?」
「我放在什么地方了,」格兰特在各个衣袋里摸索,「我知道我不会丢的……在这儿!嗨,看吧。」他哼唧着,把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从桌子那边递过来,「看看我是不是有什么瞒着你们的。」
那张字条是用巴克雷旅馆的信笺写的,字迹粗大狂放。
上面写道:
亲爱的比尔:
此人是本杰明·米勒,一个老朋友。迫切需要找份工作——我猜他在西南部混不下去了,游荡到了城里,找上了我。所以拜托你给他份差事,行吗?他绳技练得相当熟练,马骑得也不错。
我给了他几块钱,但是他真正需要的是一份工作。他没有马,所以就让他骑我的那匹英琼吧,那是我好莱坞时代的老伙伴。为讨个吉利,我骑吉特的马。多谢了……
巴克
「这是霍恩的笔体吗,格兰特先生?」奎因警官怀疑地问。
「没错儿。」
「你敢发誓吗?」
「你自己去看吧。」格兰特冷冷地说。接着他站起身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份法律文件,那是一份格兰特与霍恩之间的合同。在下边署名的地方分别签着他们两人的姓名。奎因警官比较了一下两张纸上霍恩的签字,然后一言不发地把合同还给格兰特。
「笔迹相同吗?」埃勒里问。
奎因警官点了点头。
「那么,你不知道这会儿米勒在哪儿了,哦,格兰特先生?」埃勒里轻快地说。
格兰特站起来,脚尖踢着椅子腿儿:「谁知道谁下地狱!」他吼了一声,「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团里人的奶妈么?我凭什么必须知道他在哪儿?」
「喔,嘘,」埃勒里轻声说,「脾气还不小。」他站起身从房间里踱了出去。
奎因警官安慰了格兰特一会儿才出来。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反正当奎因警官走出门来的时候已经——在那天第一次——笑逐颜开了。埃勒里在走廊里仍然能听得出——疯狂比尔·格兰特先生又接茬儿踢打托尼·马斯的桌子去了。
他们询问了当天值勤的探员:是否有个疤脸儿的牛仔离开了运动场。回答是似乎有这么个人出去了。大约在两小时以前,米勒离开了运动场。探员没注意他朝哪个方向去了。
奎因父子继而朝巴克雷旅店——牛仔们住宿的地方找去了。
旅店里也没有米勒的踪影。那天下午没有人看见过他回旅馆来。
到这会儿奎因警官警惕起来,埃勒里也显得焦躁不安。
「这事儿看起来,」奎因警官无奈地站在走廊里说,「似乎……」
埃勒里神经兮兮地兀自吹着口哨:「是啊,是啊,我知道。米勒好像已经从我们手指缝里溜掉了。奇怪呀,非常奇怪。我恐怕要……跟你说吧!现在你想干什么,爸?」
「我要回总部去,」奎因警官阴沉地说,「马上布置大搜捕。我必须抓到他,如果这是最后还能做到的事儿。假如他没什么鬼,用得着这么躲躲藏藏的吗?」
「下结论为时尚早。因为一个人失踪几小时还不至于下搜捕令。说不定他正在哪儿聊天儿或是看电影呢。这样吧,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想留在这儿……不,我要回到运动场去。」
六点钟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奎因父子再次在运动场碰了面。
「爸,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埃勒里吃惊地问。
「跟你想干的一样。」
「我不过是随便走走……你那边儿运气如何?」
「哦,」奎因警官神情严肃地说,「这回我们似乎碰到麻烦了。」
「不!」
「米勒逃走了。」
「肯定?」
「看来是这样。这家伙进城以后去过的所有地方我们都找遍了——就是没影儿。整个儿骑术团的人都在,惟独米勒。而且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最后有人看见他是在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出了运动场。此后就失踪了。」
「他带了什么东西走吗?」
「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什么也没带。己经下了通缉令,正展开搜捕。哦,一定得抓住这家伙。」
埃勒里张了张嘴,但没出声又闭上了。
「我调查了一下米勒过去的经历,」奎因警官说,「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埃勒里睁大眼睛问道。
「什么都没有,他没有背景资料。一个黑户。对这家伙的过去我们一无所知,他可太神秘了。好哇,这不会太久的。我想我们现在是找对了路子了。」他笑了一下,「米勒!还有格兰特,肯定是串通一气的。记着我的话。」
「我连记住自己的话都挺费劲。」埃勒里说。接着他神秘兮兮地笑了,「怎么解释那两发子弹自上而下射中受害者的角度?」
奎因警官的笑声止住了,脸也沉了下来:「噢,那个,」他说,「那个我一直想不通。我得承认……」他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我要回中央大道去了。」
第二十三章 魔鬼的戏法
埃勒里继续在大运动场里徘徊。开始他只是漫无目的地随处留恋——在运动中耗散体能而使头脑集中于透彻的解析思考之中。徘徊中他看见奎因警官那个高大魁梧、寡言少语的助手维利警官——此人遵从奎因警官的命令在运动场内留守侦查——正兢兢业业地四下搜寻,希望能发现此前因疏忽而遗漏的证据或线索。但是除了越来越深的疑惑,他一无所获。维利暗自琢磨着:如果真相就埋在地底下,恐怕也埋得过深了。
疯狂比尔·格兰特骑术团的牛仔们神情肃穆地散坐着,一个个郑重其事,连问话都只用点头作答。
「一群驯顺的畜牲!」维利警官最后面不改色地说,「一点儿自己的主见都没有。你们的老板没点头,你们就不敢说话啦?那只耗子米勒到底跑哪儿去啦?你们这帮罗圈腿儿的家伙,就会吹牛皮的西部佬儿!」
牛仔们的眼里开始冒火了。
埃勒里听着有趣儿,停下脚步旁观这出闹剧。
牛仔们快要忍耐不住了,就像火山喷发前的隐隐耸动。
维利警官冷笑了一声,继续狠狠地奚落他们。
他嘲笑他们的土话、口音;质疑他们出生的合法性;探究他们母亲的贞节程度;继而对他们的道德水准予以否定。接着又讥笑他们奉若神灵的马匹;称他们是「臭烘烘的放羊娃」。他竭尽恶语中伤之最大能事,用他想得出的最难听的脏话咒骂他们。而后他开始攻击他们的各种荣誉绰号,甚至暗示说对他们的性别都有怀疑,因为他们看上去男不男、女不女的。
这无可避免地引发了牛仔们轰然而起的愤怒还击,在震耳的狂吼与尖叫声中埃勒里还真的有所发现——(牛仔们指出)原来维利警官是只狰狞的老狼;是腹中装满蛇蝎毒汁的恶魔;是半人半羊女妖私生子的私生子;是朝井水里下毒的坏蛋;是心里长满仙人掌刺、口舌像盐碱地一样可恶的孽障;是无耻的骗子,是卑鄙的小人……最终证实,他应得的下场是:被处以最严酷的刑罚,必须「钉出去示众」——那是西部人最为津津乐道的惩罚形式——割去受刑者的眼皮,把其手脚钉在地上,脸朝上让毒热的太阳曝晒,身体让千万只虫蚁啮咬。
埃勒里从旁听得乐不可支。
他还听到那些人朝无动于衷的维利警官叫嚣说他们根本不了解那个本杰明·米勒;声讨说他对大家不够友好;表态说他们才不理会他是死是活;而且维利警官和本杰明·米勒,两人都应该下地狱去。
埃勒里叹了口气,朝走廊里走去。
他悄无声息地到处漫游,借助巧妙的询问,摸到了那个失踪者米勒的化妆间。跟别的房间没多大差别,只是一小方空间里放着一张桌子、一面镜子、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橱。
埃勒里在椅子上坐下来,把烟盒放在桌子上,抽出一支点燃,静静地思索起来。
吸过第六支香烟后,他自言自语道:「我开始明白了。是的……这个人的心理状态似曾相识,有点像那个案子……」他吸吮了一下嘴唇,「但怎么就是搜不到呢……」
他跳起身来,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朝门口走去。他四下看了看。十英尺开外有个高个子牛仔走过,嘴里还在气哼哼地自言自语。
「嗨!过来!」埃勒里叫道。
那个牛仔转了转头,斜眼瞄着他。正是那个叫做邓斯的大汉。
「嗯?」
「我说,老伙计,」埃勒里说,「米勒那家伙是独自占有这间化妆室吗?」
邓斯粗声大气地说:「见鬼,哪能呢。你以为他是谁呀——疯狂比尔本人吗?是丹努·布恩跟他合用的。」
埃勒里眨着眼睛:「啊,布恩。那个矮小子命一定长不了。你能劳驾替我把他找来吗,给点儿面子行吗?」
「自己动动腿儿吧。」邓斯建议道,说着便神气活现地走了。
「真不够意思。」埃勒里咕哝着,自己去找布恩。在某一间化妆室里他发现了布恩,那家伙正独自在地上打坐,嘴里念念有词,语调还很伤感。两条小短腿儿盘在身下,像是印第安酋长常摆的架势。随着口中抑扬顿挫地叨叨,身体还颇有韵律地前仰后合,有点像迷信的老年人在神完前祷告。
他的手里还攥着一块状如箭头的碎石片。
「亚陆斯说了,」他大声对自己念道,「都怪那匹杂毛儿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