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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做了京兆少尹这等看似显贵却吃力不讨好的官,就要有与囚徒贼人打交道的心理准备,若是满肚子同情心不合时宜的泛滥,那才是真正的失职!
在差役的引领下,王寿来到了秦晋与郑显礼所在的囚室,随着锁链稀里哗啦的卸掉,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他右脚刚刚迈了进去,在落地之前却有如瞬间石化一般。
“这,这……”
跟随在王寿身后的一干佐吏差役里,侯营的身影便在其中。京兆少尹顿时僵住的奇怪举动,让他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此时,王寿已经不知该如何思考,因为在它面前的两个囚徒,其中一个正是神武军中郎将秦晋。
与此同时,秦晋也发现了京兆少尹王寿,便顾不得见礼寒暄,更顾不得质问,只要求王寿立即马上将他们从这该死的地方弄出去。
王寿这才反应过来,连不迭的说着:“是,是,快,快请!”
神武军中郎将这种官在长安城里一抓一大把,但是能够扳倒当朝宰相杨国忠的中郎将却只有秦晋一个,现在朝中文武百官都知道这个中郎将的厉害,自然也包括王寿在内,招惹了此人岂能不大皱眉头?
“这,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秦将军……”说了一半,他又立刻转身厉声道:“快,都闪开,让秦将军出去!”
入狱之时,秦晋和郑显礼身上的绑绳都已经松开,在王寿下令以后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那京兆府佐吏侯营此刻已经吓的浑身瘫软,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暗骂那景监事居然送来了个烫手的火炭团,连京兆少尹的反应都如此之大,可以想见此人身份的特殊之处。
直到出了京兆府大狱,秦晋这才贪婪的呼吸着外面冷冽而又新鲜的空气。
王寿战战兢兢的来到秦晋身边,连不迭的请罪,又询问此事起因缘由。秦晋却一摆手道:“此事原也怨不得你,都是下面人有眼无珠!”
“敢请秦将军指出是哪个不开眼的混账,下走定不轻饶他!”
秦晋却惦记着混乱中丢失的“神臂弓”,便交代了几句,让王寿低调处置就是,尤其不要在外人面前提及他和郑显礼的名字,然后就与郑显礼急急的离开了京兆府。
王寿自是对秦晋的交代心领神会,为了挽回这等平白得罪人的无妄之灾,当即下令:“彻查,到底是哪个混账王八蛋敢把禁军郎将关进了京兆府大狱!”
侯营听到京兆少尹如此说,又见他前后神态如此,心里已经凉的可以滴水成冰,心道我命休矣!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少尹,是侯营关进去的!”
京兆府的佐吏们才不会傻乎乎等着京兆少尹亲自盘查,耗费大半日光景,反正倒霉的是侯营,让他们在旁边陪着,又没有自家好处。
侯营被众人推了出来,王寿真想命人狠狠抽此人两百个耳光,他正在筹谋着补任京兆府尹,如果因为这件小事被搅了好事,那该有多冤枉?
侯营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如果不是他献殷勤,将案子直捅到京兆少尹那里,这件事便会神不知鬼不觉……但他马上又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既然误抓的那人是个极为重要的角色,那么必然会有人查出真相,届时不一样难逃厄运惩罚吗?
想到这里,侯营暗骂那景监事害人不浅。
“少尹饶命,卑下,卑下也是被人蒙在鼓里,不知情,不知情啊!”
王寿强忍着心头怒意,喝问道:“说,是哪个将人送来的?你收了多少钱?”
对于京兆府中那些蝇营狗苟的勾当,当了三年京兆府少尹的王寿再了解不过,这些人见了钱,就像苍蝇见了血一般!
侯营哪敢承认收钱,只不断的求情讨饶,然后又一五一十的把景监事供了出来。
王寿又气又怒,区区一个监事居然就可以使动他下面的佐吏,为之尽心筹谋,竟将此事捅到了自己的面前!
“还愣着作甚?去,去将那监事捉回来!”
然而,一群人却都愣着不动,王寿又怒骂了一句:“都想造反?”
侯营硬着头皮咬牙道:“卑下,卑下这就去!”
话虽如此,这侯营却快愁断了肠子,那景监事之所以如此嚣张,还不是仗着堂兄是监门将军边令诚的干儿子?京兆少尹王寿,他得罪不起,那位屡获军功的大宦官,他也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然则,此事终究要有个了断,如果不去抓人,只怕立马就会被王寿逮起来,穷究违法之事。惶恐无奈之下,侯营只好带着差役往城南弩坊署而去。
到了弩坊署后,侯营却惊讶的发现,弩坊署已经被禁军团团围住,再往里走就被负责警戒的禁军拦住警告。
“闪开,闪开,神武军公干,无干人等退后!”
侯营咽了口唾沫,吓得赶紧缩了回去,跟在他身后的差役们也纷纷退了回去。现在满长安城中,谁不知道神武军的厉害,更何况神武军中多是勋戚权贵家的子弟,谁又敢轻易得罪了?
但是,捉不到人,就无法回去复命,就会受到王寿无情的惩处。侯营不敢离去,在惊慌忐忑中,突然意识到,禁军在此处公干没准就是因为景监事今日捉来的那两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侯营真想捶胸顿足,这等无妄之灾怎么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与此同时,被吓傻的还有景监事,当一群人破门而入,冲进了弩坊署时,他还试图组织人反抗,然而冲进来的人见人就砍,刀刀见血,吓得一众差役作鸟兽散纷纷逃命。
景监事最终被从厨房的烤炉中被揪了出来,仍在场院的地面上,之间他满身满脸的黑灰,身下甚至还有一滩水渍。
“饶命,饶命!”
景监事不傻,从这群人的着装上,早就已经认了出来,这是城中风头最盛的神武军。
为首的一名禁军头目不屑骂道:“饶命?私藏贩卖劲弩罪同谋反,谁敢饶你?”
景监事脑中轰的一声,他立刻想起来,自己的确从那两个假冒军器监丞的蟊贼手里缴获了一把劲弩。这种劲弩并非唐军制式用弩,在黑市上至少可以卖到十金的价格,所以就一时贪财偷偷藏了起来,想不到竟要因此而至祸。
但是,景监事自以为藏得巧妙,这些禁军未必搜的到,就咬紧了牙关任凭对方如何威逼都不肯吐露一星半点。
那进军头目见状如此,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命人将其带上桎梏锁链,押出了弩坊署。
侯营正在犯愁的当口,忽然就听到有人叫他。
“对,就是你,过来!”
一名进军头目正冲他招手,侯营见状大喜过望,立刻一溜小跑上前。
“卑下,卑下拜见将军……”
但见官员带甲,不论官职是否及得上将军,尊称一声将军,总没有错的。谁知对方却板着脸斥道:“某就是个旅率,甚的将军?这厮是京兆府捕拿之人,交给尔等了!”
侯营定睛一看,那身加锁链之人不正是景监事吗?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是以又对那旅率千恩万谢。
直到侯营押着景监事离开,那旅率又回到了弩坊署,对一众差役说道:“但有说出劲弩下落者,赏十金!”
“我说!”
“我说!”
……
景监事发觉押解自己的人是侯营之后,心里逐渐安稳了不少,便向他打探因由。
“侯营兄耳目灵通,知不知道那些禁军甚的来头?”
侯营此时已经恨透了景监事,便没好气的说道:“甚来头不知,京兆少尹对你捉去的那人毕恭毕敬哩!”
景监事这才彻底傻眼了,心道那厮自称是军器监丞,也许并没有说谎。但是,即便那人没有说谎,堂堂京兆少尹有必要对一个军器监丞毕恭毕敬吗?
“侯营兄难道不知对方来头?”
景监事看他如此吞吞吐吐又补充道:“家兄在禁中侍奉圣人,来头再大还能大过去了?充其量是个京中纨绔罢了!”
第一百四十章 :山雨欲来前()
很快,景监事得罪了新任军器监丞的消息在军器监内扩散开来,初时军器监中有消息灵通之人听说新任军器监丞将履职时,还在有模有样的断言,此人也干不长久,谁又曾想到这才过了不到三五日功夫,就已经干掉了一个背景深厚的景监事。
说起景监事,满军器监谁人不知道,他有个堂兄是监门将军边令诚的干儿子,而在军器监中像景监事这种大有背景的人,更是不胜枚举。
“哎,听说了没,昨日有禁军围了弩坊署,这个军器监丞来头不简单啊!”
“谁说不是,能调动禁军,仅凭这份能力就不是咱们能招惹的,这几日诸位都提着点精神,别一头撞了上去!”
“来了,来了……”
随着一声提醒,原本聚在一起议论的人们顿时作鸟兽散,各自装作忙活各自的差事去了。
军器监丞郑显礼今日算是正式履职的第一日,由于有了传言的震慑效果,所到之处,但有军器监中的佐吏差役在,无不毕恭毕敬小心伺候,与前一日来时的无人问津相比,真是天上地下之别。
郑显礼暗叹一声,举步进入军器监正堂,军器监的主官年老体衰不理事, 因此所有的庶务就都落在了他这个军器监丞的身上。
上任第一件事,秦晋早已交代下来,仿制羌人重弩,三日前,郑显礼已经与几位弩坊署中的老工匠商讨过一番。这些老工匠在检视过那把羌人重弩以后,纷纷表示,可以试着仿制一下,而且弩坊署还有大量已经加工好的桑木胎与牛筋,只要按照规格加工好形状,几日功夫就可造出来一把。
果然,郑显礼坐堂不过片刻功夫,就有差役禀报,弩坊署的工匠在外面候见。
郑显礼迫不及待的命身侧佐吏将老工匠请进正堂,那佐吏迟疑了一阵劝道:“工匠贱役,请进正堂,只怕会引人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