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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兄,你怕吗?”
郑显礼的表情仿佛是听到了十分滑稽可笑的笑话。
“郑某战阵厮杀十余载,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现在惟愿中郎将能够铲除奸贼,匡扶社稷!”
秦晋喟然一叹,此时此刻,他虽然也认为“大唐社稷”必须匡扶,但其所包含的已经与初衷大相径庭了。
今夜一战可谓冒险之至。
“郑某还是有一事不明,以神武军的兵力未必不能一战,中郎将又何必如此冒险?”
“这并非冒险,神武军的每一条性命都不值得丢在这里……”
闻言之后,郑显礼不由得悚然动容,他万想不到,在秦晋的眼里,这百十座百年宫殿,居然比不过几条禁军的性命!
“去吧,一旦鱼儿入彀,不要有片刻犹豫!”
玄武门外属西内苑,这里早不是唐朝刚刚立国时的一片荒凉模样,宫门外亦是飞檐斗拱的殿阁楼宇,这里作为太极宫和大明宫的附属之地,偶尔也会成为皇帝消闲的地方。
西内苑往北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桑林,桑林再往北则是自西向东而流的汤汤渭水。
桑林之侧,约有两千人马盔甲整齐的停驻于此。
人马为首之人正是裴敬,他刚刚被天子提拔为郎将,官品亦是连跃五级。这等突然蹿跃似的晋升,若是在太平光景,一定会使他兴奋的睡不着觉,而现在他不但没有半分喜悦,反倒是如坐针毡一般,焦急不堪,时时抬眼望着南方的天际。
陡然间,他瞧见一股黑烟渐渐腾起,一颗心便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秦晋的计划已经在实施之中。
“裴将军在担心?”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是天子。
裴敬回过神,答道:“臣的确在担心。”
“还有可惜吧?”李隆基又问道。
“百年宫殿被一举焚毁,难道圣人不觉可惜?”
裴敬实在想不明白,李隆基谈及此事竟然面不改色,仿佛此刻被烧的是别人家的宅院,与他没有半点干系一样。
李隆基呵呵一笑。
“宫殿楼阁不过都是些土木砖石,又有何可惜的?”
裴敬陡然警醒,天子今日何以与自己说这些闲话?想到祸从口出,言多必失的教训,他立时就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说一句废话。
但是,裴敬还是有一点搞不懂。秦晋曾建议,让天子在他的护送下西去与赶来勤王的神策军会合,但天子却坚决不同意,表示将士力战,自己岂能独自逃走?最终也只答应暂且撤到西内苑以北的桑林之侧。
……
上万人的龙武军和新募集之卫率冲进了太极宫,火势不知从何处窜起,等到绝大多数之人意识到问题之时,已经晚了。
火势再大也终究仅限于宫殿楼阁,宫内宽阔,空地极多,冲进宫中的两股人马最初并不觉得宫殿失火对它们而言是一种威胁,毕竟大火无法烧到什么都没有的空地上。但这些人却忽略了大火的另一个致命之处。
滚滚的浓烟随之四处蔓延,很快弥漫了大半个太极宫上空。
浓烟呛得人剧烈的咳嗽,无法呼吸,弥漫在空中又遮蔽了视线,不辨东西南北。于是乎,尽管太极宫各门没有全数封堵住,但深入宫中的人马仍旧像没头苍蝇一样团团乱转。时间一久,就不断有人昏迷倒地。
不被重视的“失火”终于在长乐门被攻破后的一个时辰里烧成了熊熊之势。除非此时能有一场天降的透雨,否则就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扑灭。
当李泌意识到不妙时,已经晚了。
强攻太极宫之初,李泌为了激发军心士气,曾允诺,一旦破宫,允许他们抢掠到今夜子时。因此,在长乐门被破之后,在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就冲进去了超过一万人,甚至于更多。其时,就算李泌下令喊停,也已经刹之不住。
最初之时,李泌只以为,这不过是战乱失火而已,而此刻他望着烧红了半边天的大火,却恍然大悟。如果不出意料之外,这一定是秦晋的杰作。
只是,李泌还有疑惑,秦晋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烧掉了太极宫,这个责任将来由谁来负?
一念及此,李泌骤然变色。心中暗叹秦晋的狠辣与决绝,他难道就如此笃定,自己一定会赢?
一场大火不但没有烧掉李泌的信心,反而更激起了他的斗志。只要他一息尚存,便不能让这条中山狼得志。天子与之合作,虽然情非得已,但就是与虎谋皮,于公于私,他都不能任由事态失控。
“……持我将领往延政门,调新旧军一万,速往西内苑!”
既然秦晋敢放火烧掉太极宫,那么神武军的人就一定撤到了玄武门之北,他正好则可调兵将之剿灭。
……
自杜乾运走后,陈玄礼坐卧不宁,心中忐忑徘徊,不知该如何决断。近日以来,不断的反复,名声早就毁于一旦,此时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他才不会再贸然反复。
亲信耳目忽然急吼吼奔入帐中。
“大将军,姓杜的竖子所言不差,兆州神策军的确已经起兵入关中,现在距离长安已经不足二十里!”
陈玄礼眉头突突乱跳。
“消息可确实?”
“末将麾下探马亲眼所见,绝然不假!”
“可看清楚了将旗?”
“领兵的是兵马副使卫伯玉!”
卫伯玉乃哥舒翰旧部,陈玄礼识得,便知此事八成不假。
“屏退闲杂人,随我去见陈千里!”
“大将军何以去见那个吃里爬外的竖子?”
陈玄礼苦笑一阵。
“无他,为保完全而已!”
不知为何,尽管陈千里背叛于他,陈玄礼对此人竟仍旧感官不恶。
在他看来,陈千里对他的背叛以及对秦晋的背叛,都是有“理由”的,只要“理由”足够,此人必然会再次……
第二百四十二章 :君臣双泪垂()
陈玄礼换了一身青衣便服在两名亲信的陪同下,悄悄的造访了陈千里的长史廨房。现在的龙武军中遍布东宫六率的探子,陈玄礼为防万一,不得不小心谨慎从事。在公署之外等候通传之时,就算城府甚深的陈玄礼也不禁暗自唏嘘,此时求见之人在半年前还是个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的佐杂小吏,想不到物换星移,变化竟如此之大。
“大将军请随卑下来,长史君已经醒了!”
这几日,营中一直在疯传,陈千里在狙击秦晋的时候身受重伤,而持刀伤人的还是个女人,据说这个女人与中书令韦见素渊源颇深。就在陈千里重伤的当日,其子门下给事中韦倜便被限制行动了,一直看管在安国寺内。
陈玄礼的耳目自然也比寻常官吏灵通的多了,韦见素在此前似乎也早就有意倒向了太子,但也正是韦倜被看管之后,这位中书令便没了下文。据说胜业坊内到处都是东宫六率的人,不下五六百之数。便面看是为了看管秦晋的府邸,但谁又能保证没顺道也将韦见素也一并看管了呢?
脚下步伐匆匆,胸中心事重重。
“大将军,到了!”
一声提醒,让陈玄礼的思绪又回到了这龙武军驻地。
还未进入廨房之内,一股浓烈的草药味便从里面扑鼻而来。
陈玄礼轻轻屏住了呼吸举步入内,绕过屏风之后,果见一脸苍白的陈千里斜依在卧榻之上,肥硕的身子似乎也比以往受了整整一圈。
“下吏行动不便,没有亲自出迎,请大将军恕罪!”
陈玄礼轻巧的一摆手,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等时候,不讲这些虚礼,你的伤可还好些?”
“劳烦大将军挂念,并无性命之忧,只是需要静养!”
两人说话间看不到一丝仇恨与怨愤,似乎不曾发生过龃龉背叛一般。
陈玄礼一改说话婉转的常态,而是直如今日主题。
“陈长史是否知道,李泌在外面做了什么?”
陈千里不解的望着陈玄礼,也不发问,只静静的等着陈玄礼的下文。
“看来陈长史是不知道了,李泌以伤亡八千人的代价攻下了兴庆宫,重伤了高相公!”
“甚?”
陈千里的瞳仁骤然收缩,身子忽而抖的厉害,他做了这么多所为的就是社稷安稳,虽然也有很多事违背了本心,但大体是不出底线的。此前他与李泌相谈甚欢,以为此人也是个心怀社稷之人,不想竟是错信了人。
“天子,天子如何了?”
他最担心的还是天子,连高仙芝都重伤了,天子别再出了万一。
陈玄礼目不转睛的直视着陈千里,这个人的所有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
“陈长史不必忧心,天子已经在宫破之前被秦晋偷偷接走了!”
天子落在了秦晋的手中!陈千里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腾的直起了斜依在卧榻上的身子。
立在一旁的仆从立时就是一阵惊呼“长史君,伤口!”
却见雪白的中衣上已经殷红一片,显然是刚刚过激的动作崩裂了伤口。但陈千里却毫不在乎,声音竟有些变形。
“大将军是说,天子被秦晋掳走了?”
陈玄礼的话让他如堕冰窟,如果天子果然被秦晋掳走,一场大伤元气的内斗将不可避免,到那时,身在潼关的哥舒翰以及所领的大军亦会参与到这场兵变中来。他不愿多造杀戮,就是不想使得各方势力撕裂甚深,结下不解之仇,以至于大敌当前还要内斗见血。使得关外的安史叛军坐收渔人之利。
现在看来,却是他想的天真了。兵变之初便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参与其中的各方也必然是个不死不休的结局,除非彻底分出个上下生死,否则就别想恢复太平了。
陈千里又想到了秦晋,这个与他亦兄亦友的人,与他早就渐行渐远,此时又当如何选择?但在他的眼里,秦晋不论如何选择,都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生,一条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