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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杨国忠出于私怨竟又主动去招惹秦晋,万一再惹出什么意外事端,节外生枝,岂非将他的一干计划都打乱了?现在的秦晋在李隆基眼里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忠直勇武的年轻人,经历了噩梦一般的兵变之后,他竟然悲哀的发现,自己对这个一手擢拔起来的臣子,深为忌惮。
这种隐秘的苦衷他哪里能与臣下诉说,他只能独自默默的隐忍。而秦晋的自请出外则正中了他的下怀,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又岂能放过?因此,在做足了姿态以后,就欣然同意了。
“圣人,秦晋那竖子狼子野心,臣这么做也是为了,为了剪除他的羽翼……”
“剪除羽翼?是以公谋私,泄私愤吧。”
李隆基一改往日的气定神闲,将杨国忠骂了个狗血临头。见到天子这种态度,杨国忠哪里还敢再辩解,只能低着头承受着天子的怒火。
“从现在起,不管你此前有何等谋划,一律不得再针对秦晋,否则……”李隆基陡然提高了音调,警告杨国忠:“否则,政事堂也容不下你了。”
重返政事堂,再次成为宰相之首,是杨国忠的既定目标,现在看到天子大有歇斯底里的态势,心知触动了天子的逆鳞,心中已经顾不得暗骂秦晋,只频频的叩首称罪,请求原谅。
而李隆基当然不是真的要废掉杨国忠, 将其赶出政事堂,如此疾言厉色只不过是警告他绝不能于神武军离开长安之前再招惹秦晋。
杨国忠并不傻,立时就明白了天子的心思,只得暗暗叹息了一声。
“臣,臣这就让政事堂将钱粮拨付给神武军。”
岂料李隆基却摆摆手。
“不必了,一切照旧!”
“是……”
杨国忠轻声应诺,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有这句话在,也足见天子是没拿他当外人,也没真的动了将他再次逐出政事堂的心思。
其实,李隆基也不想秦晋平白得了府库的粮食,既然杨国忠已经做出了此事,索性就任其发展,看看秦晋如何应对。
一名内侍迈着细碎的步子,快速来到了李隆基的身侧,轻声细语了几句。
李隆基原本眉头轻轻拧着,却猛然间一把将案上的一叠文书推到了地上。不过,他的发作也仅止于此,继而竟又笑了,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向杨国忠发问。
“想不到,想不到,此子竟能想出这等主意……”
杨国忠被天子骤然变化的情绪弄的一头雾水,但也揣测得到,一定又发生了什么让天子不顺心的事。只是天子不说,他也不敢贸然发问,省得再触了霉头。
“回去吧,将朕的话都记在心里,若再捅出漏子,朕饶你不得!”
“臣知罪,臣不敢,臣告退……”
杨国忠谨小慎微的站起身来,一直躬身躬身退到门口,绕过了屏风才敢转过身去出门。刚刚下了台阶,只听一个尖利的声音再呼唤他,扭头看去,却是观军容使鱼朝恩。
鱼朝恩还是那副见人三分笑的模样,摇摇晃晃的走近了以后,语气颇为古怪的问道:
“杨相公可听说了?”
鱼朝恩故意卖起了关子,杨国忠只得问道:“不知大使所指何事?”
“听说秦晋筹钱十万缗,粟米数万石,消息已经从神武军中传了出来,难道杨相公还不知道吗?”
闻言之后,杨国忠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天子刚刚态度变幻,想必那个中途进来内侍,密报之事就是秦晋筹措钱粮……但在鱼朝恩面前,杨国忠也不想过于露了底气,于是笑道:
“适才在殿中,已经与闻。”
这么说就是暗指,刚刚在天子便殿之中,天子已经与之商议过了此事。
鱼朝恩翻了翻眼皮,操着公鸭嗓子说道:
“圣人的心思,恨不得秦晋早一日离开长安,相公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只要他离开了天子脚下,搓圆搓扁还不是相公随意拿捏?”
两个人先后离开了兴庆宫,鱼朝恩现在已经不住在兴庆宫内,而是常驻神策军中,杨国忠与之话别后,并没有返回家中,而是又去了政事堂,那里还有要事等着他做决断。
……
“大使,冯翊郡太守秦晋求见。”
回到军中以后,鱼朝恩连屁股还没坐安稳,旧有军卒上前禀报。自从卫伯玉被调离神策军到龙武军中收拾残局后,神策军的实际掌权人就是这位头上挂着观军容处置使头衔的宦官。
乍闻秦晋求见,鱼朝恩吓了一跳,他和秦晋还没有过多少交集,只是何杨国忠联手暗中阴了此人几回,却从未在台前与之针锋相对。这厮主动上门究竟是兴师问罪,还是另有谋划?
“请!”
片刻之后,一身便服的秦晋已然站在了鱼朝恩的面前,然后又施施然行礼。
“冯翊郡太守秦晋见过大使。”
论官品,鱼朝恩这个观军容使品秩不过五品,但因为持有天子旌节,纵然是身着朱紫的重臣也不敢轻视,因此秦晋在他面前还是客气的很。
屋内的气氛颇为古怪,鱼朝恩在稍一愣怔之后才哈哈大笑,一面起身快步来到秦晋面前,拉着他的手亲自将他引到座榻之上,然后才重新返回主位坐下。
“秦使君莅临,蓬荜生辉,不知有何指教?”
秦晋笑道:“指教不敢,秦某俗务缠身,不曾拜见大使,一直引为憾事,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说罢,一张礼单自怀中掏出,“微薄之礼,请大使笑纳。”
鱼朝恩身边的小宦官极是有眼力,还未等秦晋的话说完,便上前毕恭毕敬的接了过来,然后又转呈与他。
礼单打开,迫不及待的扫了两眼,鱼朝恩纵使见识不浅,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秦晋好大的手笔,此前还真是小看于他了。
官员交往互赠礼物原也是寻常事,只是像秦晋这般的重礼却并不多见。
鱼朝恩的脸上立时堆满了笑容,脸上的褶子积在一起,就像朵绽开的菊花。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使两头骑()
秦晋这回也算下了血本,鱼朝恩捧着那份礼单笑的合不拢嘴,甚至于忽略了坐在一旁的“贵客”,好半晌之后才从兴奋中缓了过来。
“秦使君来就来了,何必这么客气,客气呢?鱼某久闻使君大名,神交久矣,今日,今日一见,算是得偿所愿……”
与此同时,鱼朝恩将手中的礼单放在了面前的案上,而他的态度也与此前相比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秦晋对这种态度转变早就见怪不怪,是以很是从容的笑道:
“大使抬举秦某了,秦某亦是仰慕大使之名久矣……”
两个人在礼单交接之后,除了互相恭维以外,就是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如此一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秦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与秦晋一同来的是杨行本,两人见面时都有随从在侧,因此他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但却是越发的糊涂了。
“使君刚刚与那阉竖只,只扯闲话,却不谈正事,岂非白白送了那许多金银?”
秦晋扳鞍上马,轻轻笑了一下,不答反问:
“谈正事?如何么谈?谈什么?”
杨行本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更是迷惑不解。
“使君心思深似海,我哪里想得到?”
秦晋双腿一夹马腹,催促胯下战马加速,却并不回答杨行本的疑问。今日送鱼朝恩重礼,不过是投过去一块敲门砖,让这阉竖知道了他和神武军的善意就足够了。
至于其它的,以秦晋对鱼朝恩的观察,这阉竖是个极为精明的人,比起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的程元振,可是天差地远兹别。这种人懂得分寸,知道进退,因此交往起来也就容易得多了。
回到军中,裴敬急的赶紧上来。
“使君,两市有令,禁止大宗两市交易,凡超过一石都要得到京兆府的行文。一定,一定又是杨国忠那厮……”
这是个令人沮丧的消息,秦晋眉头紧锁,一边往中军廨房走去。裴敬等人跟在后面,等着他的决断。
走了大约有十几步后,秦晋突然顿住了脚步。
“此事未必是杨国忠在捣鬼,京兆府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可以有效的防止奸商囤积居奇,先去拜访一下王大尹,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再做应对也不迟。”
得了秦晋的话,裴敬立时就像有了主心骨,躬身应诺。
“慢着,还是我亲自去一趟,见一见这位王大尹。”
王寿在兵变之后仍旧成功的稳居京兆尹之位,此人看起来懦弱无能,实际上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否则以他这种既无背景,又无能力的人,又岂能踏入官场不到二十年前的时间,就位列京兆尹?
秦晋最初的确有小看此人,但经历了这么多起伏经历之后,早就收起了那点飘飘然的心思。
随着入夏以来,长安城中的米价日日在涨,虽然涨幅不大,但却没有降下来的趋势,王寿知道未雨绸缪,就证明他并非是一个只知道阿谀谄媚的人。只是仅仅一纸禁令,就能挡住城中那些打算发国难财,囤集居奇的奸商吗?
普通商人自然规规矩矩不敢越雷池一步,但长安城中的商人十之七八都有着深厚的背景,其中牵扯的不乏皇亲国戚,京兆尹虽然是高官大吏,但在盘根错结的亲贵面前,这么做又何异于螳臂当车?
所以,秦晋以为,杨国忠才不会用这种方法来对付神武军。
别说那些皇亲国戚,就连秦晋的肚子里都有数种可以应对的方法。只不过,在离开长安以前,他认为有必要和王寿再做一次深谈。
不巧的是,王寿并未在京兆府内办公,秦晋只好又带着人赶往其家中。岂料到了王寿的府邸以后,其家老却说城南闹了民乱,京兆尹已经赶赴城南处置了。
听到民乱二字,秦晋心中一惊,现在就怕长安城内部先乱,毕竟兵变刚刚过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