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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恪猛然站住了,回头瞪着陈劫,陈劫紧跟在后面,猝不及防之下,竟险些撞在他身上。
“怕?老夫戎马半生,何曾怕过?但现在老夫真的怕了,怕的不是秦晋,也不是安贼,而是自相残杀,令亲者痛,仇者快!”
皇甫恪略一停顿,又疾言厉色的质问:
“陈劫,老夫问你,你要做自相残杀的举刀人吗?”
说话间,皇甫恪的右手已经攥紧了腰间横刀的刀柄,仿佛只等陈劫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他就会抽刀而出,取其首级。
陈劫如遭雷击,浑身一阵颤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确希望皇甫恪与秦晋一较高下,甚至存了让皇甫恪取秦晋而代之的念头。其实,皇甫恪的部将里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但他却万想不到,皇甫恪的态度如此坚决。
再看到皇甫恪眼神里迸射出的杀意,陈劫的心思彻底冷了,知道皇甫恪断然不会采纳他的意见,甚至一言不和自己还有身首异处的可能。
半晌之后,陈劫一揖到地。
“老将军高义,在下自愧弗如!”
皇甫恪放弃了这个看似极好的机会与秦晋争权,这在陈劫看来,的确是做出了极大的牺牲,他虽然不赞同,但此言倒有七成出自于真心。
“回去告诉那些心思浮躁的兔崽子们,谁再起这个心思,别怪老夫不讲情面!”
“是,在下明白!”
皇甫恪大踏步出门,迎面却正遇上了急吼吼赶来的冯唐。
冯唐是皇甫恪麾下的亲信骁将,曾只身赴险,在同州城内被秦晋的部将活捉,后来因缘际会之下,也算是不打不成交。总之从那之后,冯唐只要提及秦晋,必然连连称赞。
“急吼吼的,慌个甚来?”
“将军,不是俺慌,是天子中使又来了!”
皇甫恪心中骤然打了个突。天子中使又来了?这回又要闹腾什么幺蛾子?前两天天子用两道敕令在神武军和朔方军之间挖下了一条暗沟,使得双方暗生龃龉,难道现在还嫌河东城的局面不够乱吗?
他想大骂几句,但碍于现在已经重归唐朝,如果当众辱骂天子,将来指不定会惹来多少麻烦。于是他只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恨声道:
“真是没完没了的添乱,走,去看看!”
谁知冯唐的却一转脸,笑嘻嘻道:“不是坏事,是好事。天子派中使来传达诏书给秦使君,要招他为驸马哩!”
“驸马?是哪家公主,可是天子**虫娘?”
昨日皇甫恪就在杜乾运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那个商人虽然言之凿凿,但朝廷没有正式公布之前,他也只当是传闻说笑,不想这么快就被证实了。
“不是虫娘,是寿安公主!”
冯唐对宗室的情况不了解,但皇甫恪却了解的很,此前没听过有寿安公主这个人,想必天子已经正式封虫娘为寿安公主了。
看来,天子对秦晋竟很是重视,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突兀的就给了虫娘公主的封号。
“哎,将军等等俺,末将还有话没说呢……”
不过皇甫恪哪里有心思听冯唐在那里闲扯,纵身上马便疾奔县廷而去。
他本以为秦晋一定在招呼天子中使,岂料到了县廷,却见秦晋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这让皇甫恪心中顿时一震,直觉得自己此前的决定没有错,这个秦使君虽然并不似忠直之人,但心中也是装着大唐和天下的。
“老将军当真准时,秦某佩服!”
皇甫恪尴尬一笑,翻身下马,爽然道:
“莫取笑老夫,说正事,肃清五郡,秦使君可有了定计?”
秦晋道:
“请老将军教我!”
皇甫恪一摆手,两个人并肩进入县廷。
“甚教不教的,使君尽弄些虚文,老夫麾下朔方军与神武军同进同退,只要使君有所命,老夫莫敢不从!”
秦晋相信这是皇甫恪出自肺腑之言,他今日再次重申这一点,想必已经解决了朔方军内部的问题。
“两军自然二位一体,同进同退,然则秦某要听的却是切实可行之法!”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了回廊,进入县廷中堂之内。皇甫恪落座之后,干脆了当的说道:
“切实可行之法不是没有,老夫这里有三则建议,其一,神武、朔方两军整军经武,时刻备战。其二,大力整合团结兵,使其尽快形成战斗力。其三,收拢召集散落于五郡的各部**,整合一切可以与叛军作战的力量。”
这三点建议中规中矩,实际上与秦晋的想法是如初一则,只是稍显有几分保守而已。
“河东五郡经营的好了,咱们当可以此为跳板,直捣安禄山的老巢,范阳!”
皇甫恪话音方落,秦晋就痛快响亮的补充了一句。
闻言,皇甫恪双目顿时发亮,他只想着如何在河东五郡内肃清叛军势力,却不想秦晋居然想得更远,甚至已经有了攻击安禄山老巢范阳的想法。初听之时,皇甫恪觉得这种想法有些不切实际,潼关、洛阳,**都是疲于应付,他们区区一支偏师,凭什么打到范阳去?
但看秦晋似乎很是自信,皇甫恪便觉得秦晋未必是空言大话。
两人正商议间,忽有甲士急匆匆而来。
“使君,外间有人求见。”
“何人求见?”
“对方自称河东郡长史!”
“河东郡长史?”
秦晋精神为之一振,他只听说河东城易主时,城内官员要么以身殉国,要么仓惶出逃不知所踪,现在居然还有官员肯来投奔,可见还有不少人打算重新回来有一番作为。
“快请!”
此时并没有明清时期那种地方官守土有责的观念,打不过尽可以带着军民撤退转移,等到敌军撤了再重新回来。
“下吏河东郡长史孙安平拜见秦使君。”
其实河东郡的长史虽然是河东郡太守的副手,但对身为冯翊郡太守的秦晋,却是互不统属的,孙安平如果自持身份,不称下吏也没有一点问题。
第三百七十五章 :名将已入彀()
现在放低了姿态,自然就是表明了愿意听凭秦晋差遣的态度。
仅从第一印象而言,秦晋也觉得这个河东郡长史孙安平不是崔亮那种奸狡之人,也不同于严伦一般的曲意奉承。
“孙长史来的正当其时,此前听说县令以身殉国,郡守以下官员亦没于军中,孙长史以身幸免,实在是我大唐之福。”
秦晋的话让孙安平老脸一红,声音竟有些哽咽。
“下吏若非存着为朝廷再尽一份微薄之力的念想,哪里还有颜面再苟活于世……”
孙安平断断续续,简明扼要的将河东城此前易主陷落的进过说了一遍,原来罪魁祸首竟是郡太守范之元,此贼见叛军来势汹汹,便暗中勾结叛军主将,这才致使河东城不敌陷落。
但其中也还有诸多疑惑之处,比如守将阿史那从礼又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在皇甫恪提出了这一点疑问之后,孙安平恨声道:“阿史那从礼亦与叛军眉来眼去,若非一文一武两位长吏三心两意,以河东城之坚固又何以三日便破?”
河东城就是这两个人一明一暗勾结起来,拱手送给叛军的。
说到此处,孙安平又疑惑的自语道:“也是奇怪,今次孙孝哲大军抵达,阿史那从礼又何故坚壁清野予以抗击了?”
皇甫恪嘿嘿一笑,将秦晋此前如何陷害阿史那从礼的手段说了一遍,由此使得孙孝哲恨透了阿史那从礼,因而这厮才不得不抵死相抗,否则此贼没准真就开门相迎了。
看来秦晋这一招不仅仅是绝了阿史那从礼生出二心的念头,而是阿史那从礼原本就有叛逆之心,只不过误打误撞之下,彻底断了他的后路而已。
“如此看来,阿史那从礼当真一点都不冤枉,只可以不能在河东城将其就地正法。”
孙安平讶道:“阿史那从礼如何了?难道他的谋叛之心已然败露?”
“何止败露,秦某已经将其接送京师,听凭天子处置!”
“阿史那从礼不过区区小将,何德何能由天子亲自裁决?”
“此事说来话长……”
一时之间,三日互相交换消息,印证各自的揣测,好半晌都没能提及正题。
还是秦晋耐不住,直截了当的将话题转到了当下。
“不知追随孙长史的本郡官吏还有多少人幸存,现在虽然守住了河东城,但官署上下没有有经验的官员协调,实在不堪其难啊……”
孙安平的声音又有了几分兴奋。
“郡中官员至少还有五成躲避于乡野之间,下吏可代秦使君亲自招其回城效力。”
“如此甚好!”
……
潼关,高力士抵达此地已有三天,和高仙芝的谈话也进行了三次,但每一次高仙芝的态度都很坚决,不容半分商量。
奈何高力士身负李隆基的深深期待,他不忍就此无功而返,让李隆基失望,于是决定再与高仙芝深谈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这位越来越倔强的大臣。
高仙芝对高力士的态度其实与边令诚也没有区别,这些阉人在他眼里都是一些凭借天子恩宠作威作福的幸进之人,高力士虽然资历人望都冠绝朝野,但高仙芝却也看的清楚,此人玩弄权术固然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涉及到军中事务,以及天下大事,其与杨国忠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但是,对待这种人,高仙芝万不得已之下,是万不能得罪的。但既然是万不得已,就说明是有底线的,而今日高力士所求正触及了高仙芝的底线,因而他不容有半分退让。
“高相公三思,与叛军虚与委蛇,又不是真就割地求和了,只要给大唐三两年功夫,定然可以恢复元气,集中全力彻底剿灭作乱的安贼。”
高仙芝苦口婆心的解释着:
“安贼占据东都,又已然称帝,断无退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