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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民营其实就是在冯翊组建的难民营与河工营。后来秦晋嫌难民营不好听,就把难字去了,不论难民营还是河工营一律称之为民营。
得知面前几位竟然从未加入过神武军,张贾惊得张大了嘴巴,连捧在手中的一碗白水都忘了喝下去。
“甚,甚,不曾入过军中?”
没加入过神武军,那就真是民营出身了,倘若民营出身尚且如此恪守森严军纪,那么神武军会是何等超凡脱俗的存在?张贾虽然不通兵事,但毕竟是地方豪强出身,读过不少兵书,深知军纪是评判一支军队战斗力的准绳。由此,他对神武军乃至秦晋的敬畏之心则更进一步。
此刻,张贾竟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不知如何才有资格加入神武军呢?”
岂料那营监笑道:“良家子经过一月整训之后,可择优选入神武军中!”
“就,就这么简单?”
“的确如此简单!”
面对张贾的惊愕,营监回答的极为平静。
“君等岂非早就有资格了?可,可又因何……”
张贾下意识的发问,话到一半又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便骤然停住了。
营监呵呵笑了,对张贾的失礼完全不以为忤,道:“我等的确早就够资格加入神武军了。但是,我等仍旧留在军外,是因为民营的需要啊,形势需要我等留在军外,我等便会毫不犹豫的留在军外。”
闻言,张贾立时肃然起敬,正身一揖。
“君等一心为公,张某钦佩之至!”
说这话时,他已经是真心多过了假意。
张贾的情绪受到感染,不禁脱口问出:“唉,此时方知张某无状,从今日起不再殊于众人,喝白水,吃稀粥。”说着,他又扭头对身旁的家仆交代:“自此以后不必去县城采购酒肉,咱们和营中乡民在一口锅里吃喝!都记下了?”
“禀家主,记下了!”
“张校尉英明决断,在下佩服。”
营监赞了一句之后,又有些迟疑的问道:“在下还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当问,无话不当问!”
张贾回应的极为斩钉截铁。营监不再由于,回答的也极是利落。
“既然如此,在下就直言了,张校尉倘若想收所有营民之心,不如再进一步。”
“如何再进一步?”
营监缓缓道:“民营律条,凡营中之人,不分地位高下,不分出身长幼,唯有‘平等’二字。”
“平等?何解?”
“同食,同衣,同住!”
……
躺在民营大屋的通铺上,张贾已经有点后悔了。换下锦缎衣袍,穿上粗麻布衣,住进了五十人大屋,身体的不适和充斥鼻腔的汗臭味,脚臭味,以及说不清楚的各种味道,折磨的他好像躺在了砧板上一样,只觉得自己就是一块待斩的鱼肉。
然而,折磨张贾的还不仅仅于此,入夜熄灭了油灯之后,各种蚊虫无休止的开始叮咬,在短短小半个时辰里,就让他的身上鼓起了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大小不等的包。
只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张贾虽然出身豪强,从未受过苦,但最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为此,他硬生生的咬牙忍了下来,竟真的做到了与营民们同食,同衣,同住。非但如此,他还把家奴也打发到各个大屋之中散居,不允许再侍奉于自己左右。
如此一来,咬牙经受的痛苦也很快就得到了回报,民营中关于张贾搞特殊化的议论就此销声匿迹,与之相反,很多人再提及张贾都由内而外的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
甲字营的人都是张贾的本土乡亲与同宗同族,都知道张贾骄奢的本性,现在见他肯于放弃所有的特权和待遇与每一个营民同甘共苦,便也放弃了先前对他的指责和成见。
用营监的一句话来形容张贾前后判若两人的行为再合适不过。
“知错能改,就还是好兄弟……”
第四百一十五章 :君山清虚子()
泽州西部的泌水县,燕军大将蔡希德顿兵于此,虎视眈眈,时刻将目光瞄准了泽州西面的绛州。他在泽州因为大意吃了亏,不得已才撤到了泽州。而史思明攻略河东的计划中,绛州乃是重中之重,得到此地就可以一举截断北都太原和关中的联络,只要假以时日,荡平河东自不在话下。虽然燕军在河北道遭遇了封常清的逆袭,但他孤军深入不济不畅,必然难以持久。
所以,尽管史思明在河北道面对封常清时常常捉襟见肘,但仍旧不肯放弃河东道,蔡希德的三万人必须像一颗钉子一样,牢牢地定在咽喉之地。
现在蔡希德把绛州丢了,他心中的焦虑可想而知。不过这种焦虑对于一向强悍的蔡希德而言,只会化成时时鞭策他的动力,**低下的战斗力在绛州万泉山一战中已经暴露无遗。
“将军,在晋州发现了**骑兵的迹象。”
蔡希德此时立在城头之上,负手眺望西方,站在他身后的是副将闵光杰。
“可探查的仔细了?不是**游骑探马?”
闵光杰肯定的回答道:“骑兵规模至少在千人上下,绝不会是游骑,至于后续还有多少人,还要进一步打探。”
闻言,蔡希德双掌交击,声音中透出几许兴奋。
“这是个好的开头,只要秦晋将人马调往晋州,绛州便已经夺回了一半!”
闵光杰有些担心的说道:“听说秦晋其人奸狡如狐,连孙孝哲都栽在过他的手上, 此贼怕是不好对付!”
“孙孝哲?骈妇子而已,他又有什么真本事了?不过是趴在女人肚皮爬上来的……”
蔡希德口中说的轻蔑,但眉头还是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很显然他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孙孝哲诚然是借着母亲给安禄山做姘妇得到了旁人艳羡的便利,但他本人也的确有过人之处,否则以安禄山的性子,又岂会将扶不上墙的烂泥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呢?
燕军中很多人明知道孙孝哲是个由本人的人,但提起他来却都口口声声“骈妇子”,其中蔑视的成分只怕要远远低于心里泛起的酸意,包括蔡希德在内,都不能免俗。
闵光杰的话提醒了蔡希德,一定不能小看这个突然之间声名鹊起的秦晋,他能够在一年的时间里,从小小的新安县吏一跃而成郡太守,也必然有其过人之处,那坐在兴庆宫中的天子虽然老迈,但也还没昏聩到随意擢拔官员的地步。
再者,如果秦晋没有过人之处,他蔡希德又河西在绛州吃了亏?难道能够将所有的原因都归咎于大意轻敌上吗?显然不能。
“调兵,向晋州佯动,引诱秦晋神武军的注意!”
闵光杰不解道:“如此,如此一来,万一把秦晋吓走了如何是好?”
蔡希德抿嘴笑了:“不会的,先让秦晋尝一尝甜头,先头疑兵故意败给他们几次,自然就会勾起他们强烈的求胜之心!”
“将军英明!”
蔡希德笑骂了一句:“少拍马屁,赶紧去办正经事,有半点耽搁看我不拿你是问!”
得了蔡希德似笑非笑的训斥,闵光杰虽不当真但还是一缩脖子,躬身告退。
……
绛县城,由北向南一骑飞驰而至。
“紧急军报,紧急军报!”
把守城门的军卒远远望见骑士身后插的旗帜,赶忙将挡住入城马路的障碍挪开。堪堪清理了障碍,战马呼啸着疾驰而过,带起来的沙石刮在守门军卒的脸上,直觉阵阵生疼。
报讯的骑士乃是乌护怀忠由晋州派回来的,秦晋正在处理公务之时陡然闻报,心脏不可避免的猛烈抽动了两下。
“快,带来见我!”
他扔下了手头所有的工作,立即接见了乌护怀忠派回来报信的人。
“使君,此前情报有误,在晋州境内发现的并非是小股叛军,其人马之数当在万余上下!”
当敌军人马在某地出现超过一万人,那就意味着其主力必然就在附近。以蔡希德在河东道孤军奋战的情形,以秦晋此前的推测,必然不会分兵。而现在既然在晋州发现了叛军的一万人马,就绝对不会是个好兆头。
秦晋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与他此前预计的相差甚远,晋州虽然富庶,却并非险关要隘之地,恰恰相反,那里是四战之地,蔡希德大举北上夺了晋州,岂非是自缚手脚?
想及此处,他看向了报讯的军卒,问道:
“乌护校尉可曾与叛军接战?”
“回禀使君,乌护校尉说使君曾有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与叛军硬碰,所以至今尚未有大规模接战,只沿途斩杀了不少探马!”
秦晋暗暗点头,这乌护怀忠虽然样貌粗鲁,但实在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该勇猛的时候绝不含糊,该夹着尾巴的时候同样不会犹豫。他思忖了一阵,又交代道:“回去告诉乌护校尉,适当之时可做试探性攻击,倘若叛军过强则不必恋栈,倘若叛军孱弱,一举歼之也无妨!”
秦晋总觉得蔡希德虚虚实实难以猜测,不如先撞上去探一探他的虚实,如果他是在故部疑兵一切便照旧,倘若结果相反,则要早做准备。
报信军卒也顾不得休息,在收好秦晋的亲笔回信之后,又打马离开绛县城,疾驰北上去寻同罗部骑兵给乌护怀忠送信。
秦晋左思右想之下,总觉得不拖底,便招来了皇甫恪、裴敬与陈千里。现在城中他最为倚重的也就这三个人,卢杞此时尚在奔赴天井关的途中。
他把晋州的情形简明扼要的介绍了一番,然后便不再说话,看着他们三个如何反应。
最先发言的是皇甫恪,他觉得这事也没有那么复杂,总脱不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谋定而后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裴敬却以为,晋州绝不能落在蔡希德手中,其地富饶人口众多,如果让叛军折腾一阵,损失将难以估量。
三人之中